第42章
第42章
厚厚一摞單子,從清創到破傷風皮試針,注射針劑全部齊全。
“不用挂號嗎?”宴笙來饒安兩年,第一次來這個醫院。
“這是咱們局的定點醫院,我報了您的名字,他們那邊就直接開單了沒說別的,好像說什麽綠色通道。”
“多少錢,我給你。”宴笙翻了兩遍單子上,沒看到金額。
“他們說走醫保,咱們先過去吧。”葉楓把可樂罐子塞進褲兜,伸手扶住宴笙的手腕。
薄薄的襯衣涼涼的,摸不到皮膚的溫度。
“不用,我自己能走。”宴笙縮後手臂。
葉楓拉開自己外套的拉鏈,脫了下來舉在宴笙手邊。
“宴老師你穿上,這會冷。”
“不用,我不冷。”宴笙後撤了一點身子,本能抗拒。
這小孩一天到晚都穿這一套,多久沒洗了,能穿嗎?
“你穿上。”葉楓語氣強硬,一副你不穿就不走的樣子。
“穿穿穿。”
宴笙壓着自己心裏的嫌棄套上了別人的衣服,還是他一輩子都不會選擇的款式。
土裏土氣的樣子,穿上去就像退休老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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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的時,衣服沒有任何難聞的異味,反而首先沖進鼻孔的是洗衣劑的味道。
“這是每天回家都洗一遍?這個天能幹?每天拿吹風筒吹幹嗎?”
宴笙心裏犯嘀咕的時候,葉楓順手幫他把拉鏈拉到頂,整理好了衣領,扶上他的手臂往裏走。◤
“小朋友,我們打個商量,你可以不可以讓我自己走?我不是腿斷了。”
“不行,傷口沒好,用勁會出血。”葉楓拒絕得十分果斷。
走進醫院大廳,暖氣開得很足,衣服上的洗衣劑味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少年人的氣味再一次鑽進了宴笙的鼻孔。
宴笙眨了眨眼,這味道實在有點上頭。
他把頭扭向一邊,肩頭的位置依然有濃郁的氣味。
宴笙擡手揉了揉額頭,覺得自己大概是寂寞了太久了,看見一件別的男人的衣服都能心猿意馬。
葉楓對于宴笙的異樣毫無察覺,雙眼迅速掃過一個個指示牌,扶着宴笙選擇最短路程走向清創室。
“你這腳怎麽還在流血。”
“怎麽踩得這麽髒?”
“你這傷口不至于那麽深吧?”
清創室裏,醫生捧着宴笙的腳丫子翻來覆去,語氣疑惑。
葉楓探頭一看,白嫩嫩的腳底皮膚前半段變成了灰黑色。
古法醫說不深的傷口這會還不斷冒着血珠。
“怪我怪我,剛才不應該讓他走進來的,應該背他的。”葉楓立刻攬下了責任。
“不怪你。”宴笙不好意思說,剛才跑出去吐,又抱着小孩走了一段。
“怪我,宴老師我知道你人好不好意思叫我,我應該考慮到的,怪我。”葉楓一臉認真。
宴笙嘴巴張了幾次:“算了,你別往心裏去,你也是不小心。”
宴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單從手感來說,厚度變化不大。
古振樂和醫生的判斷都沒錯,宴笙腳掌的傷口的确不深,只是腳掌太髒。
醫生為了防止感染,斥巨資用雙氧水,酒精交替着給宴笙從腳掌到腳面來來回回沖洗擦拭了N次。
濃烈的酒精味蓋住了葉楓衣服上的氣味,放輕呼吸憋了不短時間的宴笙恨不得張大嘴大口呼吸。
鑒定行業泡了十餘年,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麽覺得:酒精消毒水是瓊漿玉露,救命聖水。
傷口淺不用縫針,消完毒,止住血傷口也有了合上的跡象。
醫生簡單貼了一塊油布,一塊兩指寬的敷料,連換藥都省了。
“去打針吧,今晚別沾水,明天看看傷口不紅腫,按壓無痛感無液體滲出就可以撕掉這一層了。”
“如果有呢?”葉楓問完,醫生和宴笙齊刷刷看着他。
宴笙:我可真謝謝你。
醫生:“不至于吧?就這點傷口,你們就是幹啥也不至于感染啊,再說馬上還打破傷風。”
“他工作很忙,來回走動多,萬一呢……”
醫生咽下了那句,再晚點傷口都該愈合了。
“萬一的話,你們不放心就再來一趟!”
醫生本想說,自己買點雙氧水這些處理了就行,不會多嚴重。
單是想着這人都考慮的這麽深遠了,叫他自己弄,肯定自己不放心,幹脆叫來醫院好了。
“好的,我會送他來醫院的。”葉楓采納了醫生的建議。
宴笙癱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明晃晃的大燈。
心情好像醫生剛剛宣布了他罹患不治之症。
回去吃好點,喝好點,不行了就趕緊來醫院。
“去打針了呗,怎麽走不動了?”醫生瞧宴笙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調侃了一句。
宴笙剛想說不至于,
葉楓已經彎下腰,左手穿過他的腿彎,右手正伸向他的胳肢窩。
宴笙大驚失色,拼命拍打葉楓手腕。
“幹嘛,幹嘛,幹嘛……”
“你要幹嘛!”
宴笙明顯的抗拒讓葉楓暫時放棄進一步,站起了身體,打算和宴笙說清楚利害關系。
“你沒聽到醫生剛才說嗎,今天是很關鍵的一天。”
“如果你恢複不好,明天可能感染流膿,然後會影響走路,嚴重可能會瘸。”
“我能自己走,我一個大男人被你公主抱像什麽話?”宴笙看出來葉楓可能是真的沒有經歷過受傷,一小點問題就非常緊張。
“那我背你……”
“哎呀你們別扯了,一會又有病人來了。他能走,腳掌別接觸地面就好了,主要是怕踩到髒東西而已,走慢點沒事!”
醫生說完怕還不能打消葉楓的念頭,又補了一句。
“你們兩人身高差不多,不管抱還是背要是摔了,就他這個身板不知道斷幾根骨頭。趕緊去打針吧。”
宴笙今天的情緒是好不了了,這接二連三的暴擊。
為了解除一個暴擊,得承受更大的暴擊。
“那我扶你去。”
宴笙沒再拒絕,他不想再在無謂的小事上浪費時間。
他一手搭在葉楓手腕上,走了兩步,手掌下源源不斷的托舉力恨不得把他舉起來。
宴笙幹脆卸了力道,靠在葉楓肩頭,管他呢,能省一會力氣是一會力氣。
他這會腹中空空,聞了一會醫院的消毒水所有不适都沒了。
破傷風皮試需要等待半小時,他擡着手腕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葉楓托着腮幫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顆皮膚上挑起來的小豆豆。
不時看時間,不時給宴笙報顏色:“還是白色,沒有發紅。”
“沒有腫,還是那個樣子。”
宴笙掰着葉楓的肩膀強行把他提了上來:“小朋友,你小時候沒有生過病嗎?”
“啊?”葉楓不知道宴笙這話什麽意思。
“我是說,這是小事,小傷不用這麽緊張,就算真的紅了,腫了也不是無可救藥,還可以打人體免疫蛋白。”
“就算我的腳不小心感染了,也就是多幾天愈合,不會嚴重到哪裏去,但是你真的不要那麽緊張。”
宴笙能看出葉楓的過度緊張,他不知道原因,揣測葉楓可能過去和醫院打交道少,以為進了醫院都是很麻煩嚴重的事情。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葉楓在過去兩三年和醫院醫生打了不少交道,每次得到的都是被修飾過的不太好的消息。
葉楓潛意識裏會督促自己,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在一切尚有轉機的時候阻止情況進一步惡化。
他習慣性的逼迫自己去接受在葉銳問題上,無法努力的無力感。
接受不那麽好的發展和結果,讓自己不那麽難受,還能語氣輕松的和父母打電話彙報情況。
告訴妹妹:大哥恢複得很好,醫生說也許很快就醒了。
這個“也許”他騙了自己兩三年,也相信了兩三年。
如今葉銳醒了,但是刻在骨子裏的習慣改不了了。
“可是,我不想看見身邊的人受傷啊。”
“雖然我們沒那麽熟……”
葉楓睜着眼睛望着宴笙認認真真地說。
雙瞳烏黑透亮,睫毛一扇一扇。
宴笙呼吸一滞。
雖然我們沒那麽熟,但是我還是關心你,擔心你,希望你能好好康複,不要有什麽“萬一”發生。
平日裏和胡平嬉笑怒罵慣了,和古板的古振樂言簡意赅交流慣了。
檢驗中心的新人,來得不久的人和他接觸少,見到他都是畢恭畢敬。
忽然有這麽一個人既認真又越界地關心他,一種新奇的體驗。
“小傷,不會有事的。”宴笙忍不住伸手在葉楓毛茸茸的頭頂揉了一把。
頭發茂盛的頭頂柔軟順滑,手感極佳。
“時間到了,過來看看皮試結果。”護士喊了起來,宴笙主動擡手搭住了葉楓的肩頭。
打完針,葉楓扶着宴笙走向停車場,一路上宴笙幾次表達想要自己開車都被無情拒絕。
到了車邊,宴笙往駕駛室走,葉楓幹脆伸手架住了他,半摟半抱的帶着他坐上了副駕駛。
宴笙趕在葉楓彎腰前,快速抓過安全帶插進卡扣。
“宴老師,都過了午飯點了,您要吃點什麽嗎?”
“時間不早了,還得趕回市局,先送我回家換身衣服,另外換雙鞋。”
葉楓剛擰動鑰匙,宴笙立刻前傾身體拽住葉楓的手腕。
“一會開慢點,我這剎車可能有點小問題了,聲音不太對。”
“嗯?”葉楓略微思索一番認真告訴宴笙。
“剛才剎車聲把你吵醒了是嗎?開快了急剎車确實是這個聲音,制動挺好的。”
葉楓生怕宴笙不信,又補充了一句。
“剛才剎車距離應該低于35米,很好的數據了,您平時肯定很愛惜這輛車,時常保養小心呵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