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彭潇父母接到電話,不過十分鐘趕到了刑偵隊。
葉楓和周雲飛抱着厚厚一摞文件,跟着黃友成走進了單獨安排的會見室。
彭潇母親手裏捏着紙巾不斷擦拭着下眼睑,臉上沒有任何妝容,眼尾和嘴角似乎一下就多了好多細紋。
葉楓放下手裏的東西,把寫着號碼的紙遞到了夫妻二人眼前:“認識這號碼嗎?”
彭父只掃了一眼,迅速的說出了這個號碼的來龍去脈。
這是他曾經用過的號碼,彭潇剛上初中時,為了方便聯系就把這個號連同一部舊手機給彭潇使用。
後來彭潇說手機丢了,號也沒了。
彭父提出給他新買一部被他拒絕,說學校沒什麽事,有急事宿管老師那裏有座機可以聯系,還說父親掙錢辛苦沒必要。
當時彭父還好一陣感動,覺得孩子長大了懂事了。
之後在彭潇的催促下,彭父注銷了這個手機號碼。
“什麽時候注銷的?”周雲飛追問。
彭父回憶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想起這件無足輕重的小事發生的大概時間。
是在彭潇失約白女士後的兩個月左右。
“你們是查到這個手機號有聯系過誰嗎?”彭父小心翼翼地問。
“嗯,咱們一塊說吧。調查結果已經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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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友成簡單通報了警方的調查和法醫檢驗的結果。
确認彭潇是意外墜落身亡,并非他殺。
“自殺……他為什麽會要自殺……”彭潇父母異口同聲地問。
“你們別着急,我們慢慢說。”葉楓從旁邊的飲水機接了兩杯水放在桌面,出聲安撫彭潇父母的情緒。
彭潇父母眼睛一錯不錯盯着黃友成。
黃友成簡明扼要陳述了經過他們的走訪摸排,全方位的追查的重要細節,着重講述了複原的彭潇網絡聊天內容。
葉楓補充了上午和白女士見面溝通的細節,周雲飛把相關資料一頁頁翻出來放在夫妻二人面前。
各方面證據,證明彭潇自殺是源于無法調整的心理問題。
警方這個結論是經過了充分的調查取證,數次走訪彭潇社會關系網,反複詢問彭潇身邊的同學,老師。結合先進的檢驗技術,科學的偵查手段得出的結果。
“這是我們最終調查的結果,如果你們有質疑可以提出來。如果你們覺得不相信,或者不滿意想繼續向上級部門申請複查複檢,我們也理解并且支持。”
黃友成之所以說得如此仔細,不過就是想再次提醒彭潇父母,如果有疑問有情緒請走正常流程訴求,更加有力有效。
彭母手捂着嘴,極力壓制自己的哭聲。
彭父手掌反複地在臉上打圈摩攃,掩飾着瞬間濕潤的眼眶。
夫妻二人只顧得克制自己随時可能崩潰的情緒,沒有誰去反複翻看桌面上擺出來的資料。
這兩天冷靜下來的時候,他們也回憶了彭潇最近一年回到家的種種細節。
最後發現,彭潇回到家越來越沉默。
對于這個兒子,他們好像越來越陌生。
問他什麽都說還好,除了問成績,給錢。
他們好像也不知道還要關心詢問什麽,連兒子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麽事,他們都毫無察覺。
說關心嗎?可是他們真正關心到了嗎?
警方調查的結果,放在幾天前他們肯定不會相信。
但是經過這兩天不眠不休的反思,他們再也不敢有底氣的說兒子過得很快樂,很開心。
過了很久,兩夫妻情緒平靜了下來。
“我們還需要辦什麽手續嗎?”
黃友成說:“不急,還有些東西你們需要了解下。”
在夫妻二人疑惑的目光中,葉楓迅速将準備好的文件擺在了桌上。
“這裏面有一些不能向外公布的細節,考慮到死者未完全成年,你們是父母,有知情權,但是希望你們不要外傳。”
“如果看完,有什麽疑問,我們盡量解答。”
“但是希望你們有任何疑問,不論現在還是走出這裏,都來問我們,通過其他方式可能不會太妥當。”
今早的陣仗,黃友成在饒安當了這麽多年刑警,也算是開了眼。
他也怕哪天這對糊塗父母又被人撺掇了來堵門。
到時候,很多細節就不得不向外界披露,最終傷害的還是死者,以及這對失去孩子的父母。
安靜的室內,只剩下彭母小聲的啜泣以及紙張翻閱的沙沙聲。
到後來,啜泣聲停止了,只剩下紙張的沙沙聲。
再後來紙張的沙沙聲也沒有了……
薄薄一本打印件停在了圖文并茂的中間頁。
高質量的打印機還原了彩色照片。
高精度的相機還原了真實。
哪怕一個細小的凸起在紙張上都是如此清晰。
“這是誰幹的!能查嗎?”彭母手指着照片顫着聲擡起頭。
“如果你們家屬有需要,我們可以向上面申請,展開調查。”
“但是僅僅是調查,至于結果要看調查情況,死者已經年滿16歲……”
彭潇生前一些不理智的行為,給自己的身體帶來了不良後果。
但是并不能以此判定誰是惡徒,誰是無辜。
彭潇年滿16歲,有自己獨立思考,自主行動的能力。
他的選擇也許不夠成熟理智,如今他用生命的終結給過去的一切強制畫上了句號。
對與錯都不要再評說。
彭潇父母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法律是講證據不是講感情。
黃友成想要讓他們:明白警方可以無條件幫你們追查,但是結果未必如你們所想。
彭父重重的嘆了口氣合上了補充報告,用力張開手掌按住封面将文件推到了遠處。
“算了,人都死了,不管怎麽樣,他肯定都不想讓我們知道。”
“我們沒及早發現,讓他迷途知返是我們的錯。”
“有的事就讓他帶着一起離開吧,我們只要記得他在我們跟前聽話乖巧的樣子就好了。”
彭父聲音再次哽咽,彭母掩面趴在了桌上。
從擺上桌面就沒被動過的兩杯水泛起了細微的波紋。¤
彭父擦了擦眼角:“不看了,有什麽手續要辦,什麽字要簽都弄完吧。”
“我們請人看了日子,趕着帶他回去給他最後辦一場,讓他下輩子投胎找個好人家。”
“我們能帶走他吧?”
兩夫妻簽完所有字,說今天就要帶彭潇回家。
黃友成勸他們休息下,明早來。
他們拒絕了。
“他生前住校,和同學關系處不好,一個人孤零零的。”
“死了,在這裏孤零零的躺着,早點帶回家吧。”
黃友成不好再說什麽,只得聯系檢驗中心,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
估計他們連着熬了幾宿,說不定早下班了。
但是彭潇父母期盼的眼神讓他不忍拒絕。
他只得把葉楓拉到一邊。
“你聯系下宴老師,就說受害人家屬很想今天就帶孩子走,方不方便。”
其實問方不方便,只是個禮貌性過場。
不管宴笙方不方便,他肯定都會安排人來辦這事。
黃友成不好意思自己問,也不能回去找胡平,只能用用葉楓這個工具人了。
葉楓消息發過去,過了五六分鐘都沒回複。
“你給他打個電話呗……”周雲飛指指手機。
“我,我沒宴老師號碼。”
“這還不簡單,撥個語音電話。”黃友成說。
葉楓端着手機老老實實按出了語音電話,電話嘟嘟嘟還是沒人接。
“怎麽沒人接?要不我去看看?”周雲飛說。
“要是沒人,你看就有用啊。”黃友成心裏犯了難。
“喂。”一聲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黃友成和周雲飛立刻閉了嘴,一人伸根手指快速指着屏幕,黃友成還拉了葉楓袖口一下。
意思叫他快點說話。
“宴老師,我給您發了消息,您方便看看嗎?”
“什麽事?”
“您看看吧。”葉楓說完立刻關了電話。
“他看到了……”
聽筒忽然沒了聲音,宴笙拿下來對方已經挂斷。
他皺着眉頭打開對話框,回頭望了眼站在解剖臺前的古振樂。
“小古,啥時候能完,家長想帶孩子走。”
“本來今天肯定完不了,不過你來幫忙了,馬上就能好了。”
古振樂兩手拿着工具,躺在解剖床上的少年,臉上的痕跡看起來已經消失,閉着雙眼就像睡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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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刮了一天的風停了,寂靜的馬路上沒有一輛車經過。
緊閉的市局大門緩緩打開,一輛黑色的面包車開了出來。
黑色的車身,黑色的玻璃,在黑夜裏看不清裏面的狀況。
面包車轉上馬路,立刻加速飛
馳而去,只留下揚在空中還沒來得及跌落的滿地塵埃。
站在四樓窗邊的胡平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深吸一口朝着天空吐出一串煙圈。
煙圈轉啊轉飄向黑色的夜空,他懸着的心徹底放了回去。
看起來不過兩三天而已,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經歷有多漫長。
此刻,總算是把這案子畫上了完整的句號。
“回頭,給安全部門打個電話,讓他們去督促下英才中學的整改。”
“安全漏洞太多了,這麽多年沒出事,真的是靠運氣。”
胡平說罷又吸了兩口煙,抿了抿嘴唇,把剩下的半只煙摁滅在窗臺上。
“行了,你們早點回去休息吧。”
“明不打考勤。”
大家放松地伸着懶腰,甩着胳膊,轉動身體,想要努力把連續幾天不眠不休帶來的肢體僵硬快速緩解。
葉楓打着哈欠站起身,剛走兩步,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來。
周雲飛一回頭,手背拍了拍葉楓的肚子。
“你這肚皮真懂事,幹活時候從來不叫,聽到下班就開始叫。”
“我們去吃宵夜去啊。”有人提議。
“好啊,胡隊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