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Case8.奔馳的環狀列車(13)
Case8.奔馳的環狀列車(13)
東京晴空塔。
這是全世界最高的塔式建築,它既承擔着傳輸電波的使命,也配備一套完整的商業與娛樂設施,每日吞吐的游客量可達到幾十萬人次。
但今天,晴空塔電梯的某一層按鍵卻整個灰了下去。
這個全東京最高的餐廳居然一聲不吭地歇了業,工作人員不斷鞠躬道歉,表示旋轉餐廳因為消防問題停業檢查一天,歡迎您明天再來……遠道而來的游客悻悻然敗興而歸,可從他們的位置,根本看不到旋轉餐廳窗邊對坐的兩個人。
這根本不是消防要求的停業檢查,而是旋轉餐廳被整間包場了。
這間旋轉餐廳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先例,剛剛接到電話時老板的第一反應就是禮貌婉拒。
只要餐廳開業一天,數以萬計的游客就會帶來高到恐怖的營業額與利潤,可随之而來的就是一張公安簽批的消防安全停業整頓通知,把他拒絕的話全部堵在了嗓子眼裏。不僅是神秘顧客的雄厚財力,這張文件背後的力量更令他震顫不已。
神秘主顧要求清場,于是主廚連同老板在內,所有服務人員一起麻溜地打包滾了。
刀叉碰撞的底音中,響起了一個中年男性的嗓音。同時舉起的是一杯紅酒,男人遙遙地舉杯示意:
“見你一面還真不容易。”
——空曠的餐廳裏靜悄悄,侍者布菜的腳步無聲無息如鬼魅。旋轉餐廳裏的原有人員被全部屏退,監控關閉,因為客人有自帶的廚師、傭人和侍者。
他們選擇這裏并不是因為裏面的服務與餐飲,只是偏好于這種俯瞰全東京的居高臨下。
與他對坐的是一個精悍的光頭老人,被斜拉的眼罩遮住半只左眼。墜皺的眼皮,也擋不住瞳孔裏精明狠毒的光亮。
朗姆深有同感地點點頭,不知道贊同的對象是他還是對面的中年男人,兩人遙遙在空中碰杯。
朗姆說:“這麽完美的舞臺,我怎麽會舍得錯過呢?”
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對方在打什麽啞謎,話音剛落,已不約而同地向下看去。
離地近四百米的高空中,多麽巍峨宏偉的建築都會微縮成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方格。
參差錯落的火柴盒間,穿行着一條灰色的飄帶,那是至今未停的東都環狀線。
一圈又一圈奔馳的列車,承載着無數顆惶惑驚恐的心,而在高高在上的人看去,這些螞蟻的悲歡也不過是值得瞥上一眼的樂子。
中年男人笑了起來:“你從哪搜羅的這麽多亡命之徒?”
他用着一種輕飄飄的語氣,不像在談論一堆通緝令上挂着天價賞金的臉,倒像在關心對方蓄養的牲畜。朗姆将牛排切下一角,朝他晃晃叉子:“這裏有一塊肉。”
——他只是抛出了一跳招攬的誘餌而已,嗅到血腥的亡命之徒,自然會自己上鈎。中年人愉悅地勾起唇角:“佩服。”
“哪有?我也就提供個住宿夥食,中間跑腿的苦力罷了。”朗姆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兩人都知道這話裏搖搖欲墜的可信度,他在豢養上一天支出,甚至抵不過餐廳裏開的一瓶酒。但中年人還是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讓所有人吃上飯,”他說,“确實是一件苦差事。”
“您也辛苦。”
朗姆客套地朝他舉杯,中年人笑了笑:“沒什麽,牧羊而已。”
深紅的酒液在仰頭中一飲而盡,垂着頭的侍者悄無聲息地斟上酒。中年人晃着杯子:“說起來,我這也正愁沒嫌犯追。那個想出炸環狀線的……誰?我都有點想會會他了。”
“他嘛,”朗姆随意地說,“也不是第一次。炸彈這東西,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哦?”中年人難得地起了興趣,他向前一推手:“說說看?”
呼嘯而過的環狀鐵軌上,佐藤美和子沒有意識到,她又一次低頭看了眼手機。
唐沢裕過來的速度格外慢。
不,或許這不是他的問題,真正煩躁的人是佐藤美和子,她已經無意識低頭三回,分鐘上顯示的數字,才堪堪跳過一分鐘。
女生的發言讓所有人心頭一震,接下來的時間,這片空間陷入了一種尴尬的沉默。
然而她的話的确不假:無論怎樣的開導、勸解,都建立在未來無限的可能上。死人的仇恨永遠也沒有活人的生活重要,可活人将死,一切就另當別論了。
疾病摧枯拉朽地摧毀了少女的免疫系統,随之而來的就是各類并發症。大仇得報的那一瞬,腎上腺素的劇烈分泌,讓她的臉色幾乎與常人無異。等到激素的刺激過去,她就只能蜷縮在座位上咳嗽不止了。
她坐的正是小倉千造生前的位置,佐藤美和子守在一旁,高木涉被打發去衛生間看守遺體。
對面的聯排座椅上,只有一個不請自來的安室透。
唐沢裕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副死亡構圖,他的腳步剎那間遲疑一瞬。
逃避可恥但有用……要不我還是去換高木涉的班吧?
但這一秒的遲疑,已經足夠讓安室透擡起頭。佐藤美和子的位置背對着唐沢裕,看不見身後過來的人,與之對應地,安室透一眼捕捉到了唐沢裕舉着手機的身影。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點。
他戴着厚實的黑框眼鏡,淺咖的羊毛風衣使他看起來溫和又無害,幾乎有原作裏那個人氣極高的波洛咖啡廳侍應生的影子了。
漫畫也知道讀者在期待什麽,事無巨細地勾勒出唐沢裕臉上的所有神情,從輕微放大的瞳孔,到差點脫手的手機。
他漆黑的眼眸裏倒映着陽光下微笑的金發身影,灰藍的瞳孔自如地看過來,那一瞬的交鋒宛如腳下車輪與鐵軌的對峙。
然後唐沢裕回過神,準确地抓住了堪堪滑落的手機。
時間重新流動起來,佐藤美和子注意到安室透的動作,回頭向身後一看。
她疑惑道:“唐沢君?”
“不,沒事。”唐沢裕微笑。
短暫的詫異從他的臉上消失了,佐藤美和子提問前,唐沢裕已經恢複成那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他自然地停在佐藤美和子的座位旁,一只手搭上靠背,低頭看向裏面的少女。她被難受蜷縮成一團垂着頭的刺猬,只能從短發的縫隙裏,看見死死咬緊的牙關。
唐沢裕目光詢問佐藤美和子,後者輕輕地一點頭:對,這就是兇手。
唐沢裕一挑眉,倒也對此接受程度良好。
緊接着,他的視線移向安室透。
這可能是他演技最在線的一次,肌肉排列組合,變幻出溫和的表情,不管心中飛馳而過的是什麽,他就像初次見面一樣,語氣裏摻雜着一絲陌生與詫異。
“你就是幫忙……”
“久仰大名,安室透,是個私家偵探。”對面用自我介紹,主動打斷了他的話。
安室透微笑着伸出手:“沒想到唐沢警部也在這。現在看來,我的推理倒有點班門弄斧了。”
列車在沒有終點的軌道上高速奔馳,撒滿陽光的車窗,一剎那間只剩下兩張相對而視的側影。交錯的光影呼嘯唐沢裕深黑的眼底間,那一刻他注視着表情不變的同期,就像看一個面目全非的人。
片刻後,唐沢裕垂下眼。
“怎麽會?”他說“安室先生妄自菲薄了。”
他與安室透握了握手。
一黑一白的膚色接觸又分開,泾渭分明的膚色宛如隐喻。
【快,扶朕的吸氧機上來,朕還能磕!】
【好激動……我就是好激動,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就是qaq】
【我不激動,我想哭,這兩個人拿的真就是同期對面不相識的劇本了,感覺唐沢裕心情還蠻複雜的?】
【看唐沢裕還有點不敢相信的樣子,他裝初次見面,是想給透子打掩護吧?擔心他以前的身份被人發現什麽的。一般老同學更名易姓,很容易會聯想到他在做危險的事吧?】
【阿卡伊在酒廠見過透子,之前唐沢裕在公安裏提過zero,感覺他好像猜出來了……】
【所以唐沢裕視角看,透子是畢業即失蹤,加入非法組織,現在僞裝成私家偵探出現在自己身邊……淦,透子你在做什麽透子,這麽一看你真的好可疑啊!!!】
【不是說好的蘇格蘭三選一你嫌疑最小嗎?怎麽還擱這沖鋒了開始?】
【還有人記得之前的分析嗎……這倆不管誰黑誰紅,兩份劇本刀的都是我,我已經放棄猜蘇格蘭是誰了,沒準他們倆都是紅呢】
【好家夥,那不就紅方互殺,紅方互铐,很好,有原作的內耗風味了(點煙)】
【可這樣的話蘇格蘭不就是松甜甜……?黑墨鏡,玩炸彈,恭喜松田陣平以最後進場的身份一騎絕塵,斬獲蘇格蘭頭號嫌疑】
【嗚嗚嗚松甜甜你為什麽要這樣,hagi還在後面等你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選什麽蘇格蘭,你把我殺了吧嗚嗚】
彈幕上噼裏啪啦地炸起了煙花,唐沢裕把它們全關了。
佐藤美和子問:“前面的情況怎麽樣?”
唐沢裕搖搖頭,見狀她更加愁眉不展,安室透适時插聲道:“說起來唐沢警部,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颔首示意身旁的座位,唐沢裕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于是點點頭,不等落座,口袋裏的電話再一次響起。
佐藤美和子眼前一亮:“是不是警視廳有消息了?”
唐沢裕打開免提,聽到內容的那一刻,佐藤眼裏的雀躍熄滅了,她愕然睜大眼。安室透也沒鎮定到哪裏去,只有唐沢裕表情不變,嘴角的笑意稍淡了些。
“是嗎……炸彈犯這麽說?”
東都鐵道總指揮室,目暮警部緩緩放下手機。
“唐沢老弟,他說先清空最後一節車廂。”
“現在的計策,”沖矢昴說,“只能搶在太陽下山的炸彈爆炸前,控制住那個炸彈犯了。”
話雖如此,可距離夕陽落山,也只剩不到區區的一個小時。一團陰影盤桓在所有人心頭:即使找到了炸彈犯的真實身份,警察真的來得及控制他交出遙控器嗎?
話音剛落,兩人不約而同地望了眼腳邊的柯南。
後者仍然沉浸在思考裏,鏡片倒映的光斑模糊了他的神情,只有攥緊的拳頭才能昭示出此刻他內心的不平靜。
柯南深吸了一口氣。
你可以的……他閉眼喃喃道,清空雜念。
冷靜。
這是一起有預謀的挑釁,而不是街頭的随機殺人……罪犯的一切活動與話語都有規律可循。再仔細想想,你究竟忽略了什麽東西?
兩次躲過爆炸的南杯戶車站。
要求停車的南杯戶大橋站,這是個平平無奇的站點,甚至平時的客流量都沒多少。
還有……七年以前,無故引爆的雙子樓。
警方的後續排查,鎖定了炸彈犯居住的公寓,其中一個炸彈犯的名字叫中田讓治。之所以說他有同夥,是因為附近的鄰居聲稱這棟公寓有兩人居住,可這兩個人至今都沒有落網,就如一滴水消失在大海深處。
柯南閉上眼,于是視野裏一片漆黑。
死線步步緊逼。
繼續想。
南杯戶大橋站……為什麽是南杯戶大橋站?為什麽偏偏要列車停靠在這個站點?
“雖然距離太陽下山還有一小時,但就在剛剛,唐沢警部的列車已經過站一次。”
黑暗裏傳來沖矢昴的聲音,他道:“我們的時間只有四十五分鐘,這是以目前的車速,繞環狀線一圈的耗時。”
“——列車的車身長度是多少?”
柯南猛地睜眼,撲向地圖!
杯戶町內部河道交錯,這是片繁華的商業區域,橫亘的大橋數不勝數。縱橫的水面,又細分出無數支流,柯南的視線沿地圖上鐵軌的标志往上。
南杯戶大橋站,這個站臺剛好與電車的車頭對接,與之相應的,車尾的位置是一座橋梁。
“我記得這座橋,”白鳥警官看向圖片,“是一位大師初出茅廬的作品,他很推崇建築的對稱美學,是個相當厲害的英式風格的建築師呢。”
南杯戶車站沿中軸線成對稱分布,玻璃幕牆堆砌出古老的英式華麗。
雙子塔頂部歪斜,據說是因為經費不足,和施工圖紙的後續改動。
柯南的鏡片上略過寒芒:“這些建築的設計者是誰?”
“……森谷帝二啊?”白鳥任三郎不明就裏地說。
“現在申請逮捕令,”柯南說,“森谷帝二,就是那個隐藏在幕後的炸彈犯!”
中年人放下酒杯:“說說看?”
“這可是個初出茅廬,就敢從警視廳敲詐十億日元的亡命之徒……”朗姆漫不經心地回憶道,“還算有點本事。”
中年人因為這個數字而略一挑眉,卻也沒有太驚訝。他很快想起了對應的那樁案件:“十億,我都有點心動了。你怎麽把他留到現在?”
“設計不錯。”朗姆一颔首,“十億好賺,這麽狂熱地追求對稱的建築師可不好找。”
“英式建築?”中年人點了點頭:“确實賞心悅目。”
“我也覺得。”
酒杯在空中遙遙一碰,兩人各自飲啜一口。
森谷帝二的住宅與南杯戶車站相距不遠,恰好契合了目暮警部口中的心理安全區理論。
這是座氣派的英式莊園,所有的建築一絲不茍地遵循着對稱的英式設計,一排排木質的多重人字形坡屋頂,聳立的角塔與寬廣的門廊,凸出的窗格雕飾華麗。
進門的園林裏綠叢遍布,繞過灰白的大理石噴泉,管家正在一叢花卉前侍弄,見到突然闖入的警察,鋁制的水壺當啷一聲,重重地砸落在石磚的小徑上。
“你們找森谷老爺?”
管家聲線顫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可三天之前,他就再也沒回來過了!”
TBC.
*柯南裏與東京晴空塔對應的應該是鈴木塔,不過私以為還是用本名更好。東京晴空塔就是著名的東京天空樹,這個是它的官方中文譯名。
*回收一個沒人記得的伏筆,S9初見松田正平的時候,提到過2號車廂基本上沒什麽人,當時提到了電車與站臺的對接問題。
*下一章就要開始回擊啦!看到評論區有人說看不懂,敲黑板畫個重點:
森谷帝二:給柯南打電話的炸彈犯,七年前炸了雙子樓(原作hagi葬身)、勒索十億日元的兇手之一,現在在朗姆麾下。
這章get到這些就夠啦,坑要一點點挖,解密也要一點點來嘛: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