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橙

第13章 Chapter013

Chapter 013

跟聞艾一起吃飯的特權就是不用擠在劇組置景的地方，要麽是臺階，要麽是席地而坐，或者是坐蘋果箱。

聞艾有自己專屬的等候車，那是江橙上次去過的那個。

小小的車子承載着多功能的作用，上次來江橙都沒發現，車子裏的最裏面竟然有張床，綿軟，灰色質地的四件套，被子蓬松，上面放着的一個枕頭，當真就像雲朵一樣。

這屬于看上去就很睡的那種床。

接連睡了好幾天賓館硬梆梆的床鋪的江橙忍住了自己很想要上去摸一把然後一屁股倒在床上的想法，她從小時候逛家居店開始就有這種不為人知的壞習慣。

很喜歡去軟綿綿的家具上坐一坐，躺一躺。

一趟一架她能逛一整天。

可惜她沒怎麽去過，她不被允許。

收回心思，聞艾正把餐桌收拾好，折疊桌，拉下來正好是兩個人對坐的桌子。上面搭了一層一次性桌布，單獨點配的外賣還送了一張墊紙，以防髒污。

外賣的密封盒還沒打開，江橙就覺得肚子開始叫，鼻尖環繞着一股土豆泥混着香料的味道。

好香。

江橙一下就猜出來了，“油焖雞？”

聞艾點了點頭。

江橙超級開心，手舞足蹈起來，“我超級喜歡這道菜！每次我媽都會叫人給我打包回來！”

“聞老師，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個呀？”

——因為你在你的作話和你的微博不厭其煩地對着油焖雞表白了一百二十遍。

不想知道都難。

但這種話聞艾是不可能說出口的。

她神色淡漠，還帶着幾分嘲弄，“我就不能喜歡吃這個了？”

助理小悅站在一邊，默不作聲地捧起了自己的碗筷。

嗯。據她所知，聞老師很少吃這種重油重鹽香料味道大的菜。

借口，都是借口。

江橙可沒有那麽多的腦子，她聽聞艾這麽說，就全都信了。興致勃勃地端起飯盒，拿勺子舀了一大勺土豆泥和雞，嗚嗚，好香好香。她最喜歡這種黃油油金燦燦的菜跟白米飯搭在一起了，色香味俱全！

“要是能去店裏吃就好了，嗚嗚，熱乎乎的，肯定超好吃。”江橙一邊激情用食，一邊忍不住淚流滿面地感嘆。

幹飯人，幹飯魂，幹飯就是人加人，體型直接變成雙。

聽她這麽說，聞艾很敏銳，但故作随意地問，“你沒去店裏吃過？”

按理說這不科學。

不科學的原因主要在于，她江橙又不像是她們這些娛樂圈務工人士，一沒隐私顧慮，二沒晝夜颠倒，好好一個大學生，怎麽連去一家餐廳吃自己最喜歡的菜式都沒去過？

江橙表情一僵，解釋道，“我，我不愛出門。”

她正好夾起一塊雞腿肉，趕忙轉移話題，“聞老師，你看，這雞腿肉像不像一個愛心？”

聞老師無情無義地拿起手機，黑屏，對着江橙問，“江老師，你看，屏幕裏的人像不像傻逼。”

盯着黑黢黢的手機屏幕裏的自己好一會，江橙醒悟了。

“你罵我！”

聞老師慈祥地拍了拍她的狗頭：“下次再對我比心，正常點，嗯？”

誰想被人用一坨站着油和土豆泥還有香茅葉的雞腿肉表白阿？

聞艾一談及這件事，江橙就當了真，兩下刨完碗裏的飯菜，扯了張紙擦了擦嘴，連忙站起來，跟那種小時候參加大人聚餐被迫叫起來表演背誦圓周率的小朋友一樣，拘謹但是又帶了點認真，還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誰沒事被叫出來表演背誦圓周率阿？

就跟誰沒事站出來表演一百種比心的方式一樣。

聞艾看着江橙認真地做着一個又一個的動作，比如用食指和拇指交叉比出一顆小小的愛心，比完還要認真地問她：“聞老師，這個怎麽樣呀？”見她沒反應，江橙又連忙換了個動作，兩手拇指靠在一起，其餘手指并攏對齊。

江橙朝着聞艾擠眉弄眼，“聞老師，這個呢？”

——不想理你阿小傻子。

聞艾皺着眉頭，看上去真是一副“我真的搞不懂你”的表情，嫌棄死啦，但是怎麽也不叫停，就看着小姑娘在這裏兢兢業業地研究比心的動作。

蔫壞呢這個女人。

她喜歡看江橙苦惱的樣子，瞧着日常的那些都被她做完了，她想不出來了的那份又想悄悄咪咪着急敢怒不敢言又還得認真琢磨的模樣......嗯，別說比心了，比個腰子都沒她現在的表情可愛。

片刻後，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江橙找到了一個新的比心方法。

她偷偷摸摸轉過身去做了什麽，再轉身過來的時候，遞給了聞艾一張衛生紙。

打開紙張，上面有一條歪歪扭扭的紅線繞成的桃心。

聞艾看得出來，這跟江橙吃飯前沒掉色的口紅一個顏色。

小心思還挺多阿小姑娘。

她接過紙巾，正想說點什麽，外面吵鬧了起來。剛剛下車去辦事的小悅現在又來，跟她老板那一如既往的臭臉相對應的那張波瀾不驚的死魚臉，現在終于有了表情。

聞艾知道出事了。

“怎麽了？你說。”她一開口，就穩定軍心。

小悅看了眼江橙，還沒把發生什麽事情說出來，外面的DIT部門的小哥就擠了個腦袋進來，跟聞艾打了個招呼：“欸，聞老師！”

聞艾點了點頭，“有什麽事嗎？”

小哥嘆了口氣，說，“今天拍攝的所有場次的場記單丢了，現在我們DIT這邊沒辦法直接對齊數據，攝制組那邊的工作也卡了。”

聞艾一下就了然出了什麽事，她看了眼江橙，江橙卻什麽都還沒明白過來，還說：“我記得我把場記單給副導演了呀，給他放在包裏了。”

小哥看着她，都不好意思說重話。

“這，副導演說他根本沒收到過你給他的場記單。你看......要不你跟我先過去一下？大家把這件事聊聊，看看場記單會在哪裏可能性比較大？”

這下江橙全明白了。

她一張小臉煞白，“我給他了的。”

江橙下意識轉頭看向聞艾，就仿佛這是她的主心骨。

“聞老師，我——”

不會吧。

難道她真的記錯了？

要是場記單沒了，劇組今天基本上就等于白拍，合素材的麻煩程度都可以拍好幾天的戲了。

江橙慌亂無比，一雙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就像是有雙手，抓住了大風中被吹卷的塑料袋。

她就是那個廉價的塑料袋。

聞艾是她的人生之風，是落地之石，是燈塔，是目标。

江橙一下冷靜下來，聞艾擋在她的身前，“沒問題，我們陪你過去一趟。”

聞艾還轉頭看了眼江橙，比了個口型。

“可以嗎？”

——被關心了。

江橙乖乖地點了點頭，張了張嘴想說，聞老師我真的有把單子給副導演，但是沒說出口，嗓子裏如同卡了魚刺。

聞艾卻都懂，她一下湊她好近，說，“我相信你。”伴随着呼吸聲的若即若離，到來的是她的手，一下牽緊了她的手。

“小妹妹。”她這麽稱呼她的時候，還是有那種淺淡的嘲意和逗弄感，可江橙好心安，因為她又說，“行了，別害怕。”

“姐姐帶你去見見那些牛鬼神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