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兩天前的晚上,孫賀州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當下,他的主治醫生非常激動的來給他檢查,因為他只是摔斷了腿,并沒有摔到腦袋,但卻昏睡了幾個月,這讓醫生很費解,對他的關注度就比別人要高一些。
一番檢查下來,他的右腿已經完全愈合,只是他一直躺在床上,所以需要一段時間的複建才能走路。
直到工廠的老板被通知來到醫院,孫賀州才反應自己回到了真實世界,當晚,孫賀州不顧阻攔,杵着拐杖就逃回了出租屋。
雖然他知道自己已經跑不掉了,畏罪潛逃吃牢飯是必然的,但他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希望等女兒考完試了在被抓進去......
那天在電影院裏,他騙了那位金發青年,身份證說錯了幾位數,就連地址也是跟自己的位置錯開很遠。
唯一沒有撒謊的,就是他的名字。
但全國叫他這個名字的人,有好幾萬!
而且,他那天又沒有說是哪個賀哪個州,就算金發青年第二天就去警察那裏告發他,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找到他吧?
抱着這樣僥幸的心态,孫賀州在出租屋裏面忐忑的度過了兩天。今天,他深知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正關着房門在屋裏收拾東西,但因為他腿腳不方便,從早上起來到現在都還沒弄好。
主要是鍋碗瓢盆什麽的,他也要帶走啊,先去一個更鄉下的地方躲一陣子,等女兒考上大學,他就去鷺江見她,然後再去自首。
此刻,看到幾個月未見的女兒站在自己面前,孫賀州雙手扒在木門上,睜大了眼睛,心裏一愣一喜,但是下一秒,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麽,猛地擡眼往女兒身後看去。
見狀,孫伊也往後看去:“你在看什麽呢?”
确定女兒身後無人,孫賀州才松了一口氣:“......沒。”
他不知道,某個拐角處,一個雙手端着輪椅,背靠木牆的金發青年也松了一口氣……
更不知道,被舉在半空中,單手扶着額頭的黑發青年,正垂着眼眸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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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好幾秒,孫賀州才收回目光,把視線放到自己的女兒身上:“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快高考了嗎?”
“是啊,但這幾天放假,我沒地方玩,只有來找你了。”孫伊一邊撒謊,一邊上下看了看自己的父親,雖然幾個月沒見,也沒聯系,但父女終究是父女,生再大的氣也不會有隔閡。但是下一刻,她發現,父親不僅瘦了,也憔悴了很多,待目光落到父親踮起的右腳尖時,她擡眼問,“爸,你的腳怎麽了?”
孫賀州低頭看了眼,側身讓開了門:“沒怎麽,不小心摔了一跤。”
聞言,孫伊眉心一跳,忙問:“嚴重嗎?你去醫院看了沒?”
“看了......”孫賀州伸手攬着女兒的肩膀,把人往屋子裏攏,目光還不放心的又看了眼前面的路,“快進來坐。”
一進門,孫伊就看到地下的幾包東西,轉頭問:“爸,你這是要搬家嗎?你要搬去哪裏?”
孫賀州快速關上門:“去一個風景更好的地方。”
“哦......這大白天的,你關門幹嘛?”
“我怕被房東看到......”
聽到嘎吱響的關門聲,司空炎輕輕拍了拍扶手上的手,剛想張口說話,餘光就闖入兩個人影。
是一個大約五歲的女孩,拉着一個大約兩歲的男孩。
似是覺得他們的姿勢有些奇怪,那個女孩笑着對男孩說:“你看,這個叔叔這麽大了,還跟你一樣需要人把尿。”
司空炎:“……”
而那個小男孩回的話,更是讓人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說:“姐姐,我的褲子,有洞洞,他那樣會、會拉在褲.裆裏,髒髒!”
司空炎:“…….”
聽他這麽說,小女生瞪起眼睛,俯身一下把人抱起來:“快跑!”
等人拐了個彎,司空炎很輕的閉了閉眼,語氣有些無力:“陳顧原,放我下來。”
話音落下,他忽地愣住,頓時覺得這臺詞有點耳熟。
剛剛那兩個小孩的對話陳顧原也聽到了的,正在疑惑着褲子為什麽會有洞洞,耳邊就傳來戀人涼涼的聲音。
像是剛回神那般,他趕緊把人放回到地上,掏出手機說:“我現在跟錢警官聯系。”
以孫賀州剛剛的表情,應該是怕警察找上門,而且他已經在打包東西了,看來是想再次逃跑。
“錢警官說,他馬上聯系蜀州的派出所,要我們蹲地守着。”陳顧原看着手機屏幕說。
司空炎點點頭:“那我們找個隐秘一點地方坐着。”
現在已經是吃午飯的時候了,路人漸漸多了起來,他們站在路邊屬實太顯眼。
聽到這話,陳顧原環顧了一圈周圍,發現,在不遠處的某個木板閣樓上,竟然貼着一張“李半仙兒”的海報。
他眉眼一挑,推着司空炎直往那兒走去。
“上哪兒去?”司空炎轉頭問。
陳顧原咧嘴一笑:“去喝杯水。”
于是,三分鐘後,司空炎就坐在了木板閣樓的走廊上,而陳顧原呢則在門內陪着他。
這個位置,他們可以直接看見孫賀州的木屋,以及從那木屋門口到拐彎的整條路,只要孫賀州一開門,或者警察一來,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這座村莊,大概住了有幾百戶人家,放眼望去,是一片高高矮矮的木屋,和綠茵茵的土地,以及田野。
看着樓下時不時走過的路人,司空炎側頭問身旁的人:“你怎麽不出來坐?剛剛不是還很喜歡這裏的建築嗎?”
陳顧原看着他眨了眨眼,湊近了小聲說:“他不認識你,但認識我,我怕他一開門就往上面看。”
因為有外人在,他沒說孫賀州的名字。
想的倒挺全面。司空炎看着他微微一笑,剛想張口再說點什麽,坐在裏面的大爺突然咳嗽了一聲。
“兩位,”大爺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誰先來呢?”
倆人的目光一同看向他。因為想到司空炎要注意外面,陳顧原便開口說:“我先來。”
大爺點頭:“你要算什麽?”
陳顧原看了眼司空炎,微微彎唇:“算姻緣。”
大爺再次點頭:“有無、對象?”
“有。”陳顧原忍不住又看了眼司空炎,“大我七歲。”
他說:“我想請你幫忙算算,如果我倆年前結婚,哪天日子最好。”
聞言,大爺了然了,眨了眨眼,又捋了捋胡子,微微皺了下眉,模樣有些神秘:“大七歲……咳,俗話說,男大七,抱金雞,女大七,笑嘻嘻,凡是遇到這兩種對象的人啊,都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眼前的大爺看起來沒有九十九也有一百歲了,而且渾身都透着一股仙氣兒,陳顧原一直以來都很信神鬼一說的,整個人乖乖的坐着,跟個五歲的小朋友一樣。
因為在西方的文化中,根本沒有(仙)這個概念,除了天上的諸神,地上動不動就是幽靈,吸血鬼,巫女,魔法師等等…
見自己的戀人目不轉睛的盯着大爺,眼神中帶有一種清澈的愚蠢,司空炎別開視線,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鼻尖,兩邊的唇角是怎麽收都收不住啊。
他的寶寶也太可愛了吧!!!
這時,陳顧原的手機傳來了震動,司空炎打開一看,是蜀州歸屬地打過來的陌生電話。
猜到是警察,司空炎按了下輪椅扶手的按鈕,往後退了好幾米,然後接通了電話。
“你好,陳先生是嗎?”那頭一個男生問。
“是。”
那頭再問:“請問你們的具體位置在哪裏呢?”
司空炎掃了眼木牆上大大的海報,說:“田村,李半仙兒。”
那天:“好的,我們馬上安排人過來。”
“他…”快挂電話時,司空炎突然想起來那個叫孫伊的女生馬上要高考了,只見他微微皺起了眉頭,眼中閃過一絲掙紮,好幾秒後,他輕嘆一口氣,道,“他女兒也在,是個高考生。”
聽到這話,那頭安靜了兩秒,才說:“好的。”
挂完電話,司空炎盯着不遠處的木屋大門,頓時覺得(因果有輪回善惡終有報)很适合孫賀州。
若不是孫賀州疲勞駕駛,就不會撞到他,就不會被陳顧原看到,逃了五年,終究還是要為自己當初的決定負責。
至于他的女兒…
作為一個受害人,司空炎認為,自己已經很仁慈了,畢竟自己的父母也是受害者,在未來的3-7年裏,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這麽想着,司空炎按上扶手按鈕,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正好,大爺的話也進入了尾聲。
“所以說,你們倆的好日子,就是年前,第、七、天。”
“哦~”陳顧原點了點頭,側頭對着司空炎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來,國內的年前一星期,剛好是國外的聖誕節,如果是三十天的月份,那就是平安夜,這兩個日子無論哪一天都很好。
想到這些,他一下咧開了嘴:“好厲害!”
司空炎:“…….”
本來大爺的年紀就擺在那裏,能把話說清楚已經很厲害了,何況是長達十多分鐘的算卦,這錢也是掙得不容易啊。
只見大爺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緩了老半天才問門口的青年:“你呢年輕人,你要算什麽?”
“我…”司空炎正要說話,就見腳下走過幾個氣質非凡的男人,他眼眸微頓,一下就猜到那是便衣警察,擡手一把抓住陳顧原,“我有點不舒服…”
抓着手臂的手力道有點重,陳顧原也察覺到不對勁,目光直朝下方看去。
只見,剛剛在拐彎處笑話司空炎髒髒的兩個小孩正在敲孫賀州木屋的門,而他們的身後,則有四個高高壯壯的男人。
可能是聽到小孩子的聲音,這次孫賀州開門開的很快,但卻沒有想到,他才剛打開一條縫,門就被幾個男人給硬推開了。
見狀,陳顧原趕緊跟大爺說:“大爺,我的多少錢,結賬。”
怕便衣警察等會兒聯系自己,陳顧原再次對司空炎實行了拎“購物袋”式服務,随着木板樓梯“哐哐哐”幾聲,不到五秒時間,倆人已經出現在分叉路邊了。
這個時候,司空炎真的非常慶幸自己還沒吃午飯,不然真要被這臭小子給颠出來……
大概過了十分鐘,倆人就看見杵着拐杖的孫賀州從主路口經過,四個便衣警察緊跟在他的身後。
而陳顧原也收到了警察的短信,意思是讓他去做筆錄去當面指正逃犯。
陳顧原回了個【收到】便推着輪椅往主路口去,卻不料,在十字交叉口的位置,差點跟着急跑去追父親的孫伊相撞。
“不好意思不好意…..”
看到是他們,孫伊的話戛然而止。
“你們…”孫伊看了看陳顧原,又看了看司空炎,在看了看前方的父親,站在原地愣了好幾秒,然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你們跟蹤我?”
陳顧原跟司空炎直直的看着她,沒回話,也沒否認。
見狀,孫伊雙眼猛地放大,滿臉的不可置信:“我、父親他、他、他真的…所以,那些人是警察嗎?”
二人依舊不說話。
見他們全部默認,孫伊一下紅了眼眶,垂眸看着面前坐在輪椅上的大哥哥,她問了最後一句:“這是……我父親撞的嗎?”
其實,她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随着空氣再一次的安靜,孫伊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了,啪嗒啪嗒的不停往地下砸。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唔,犯人抓到了,文也接近尾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