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抵達龍淵鎮的時候已是黃昏。
赤焰從落日下沉的山頭開始燃燒,層層疊疊,将天幕染上了一層绮色,瑰麗而又壯觀。
在聽到“歐澤劍鋪”的時候,衛瑕覺得有些熟悉,等到見到了劍鋪的掌門人歐澤,那股熟悉感徹底落實了,分明是以前跟她父親有過往來的長輩,畢竟她父親愛好收藏,代表着君子的劍器自然不可少。
“小赤啊,雖然我跟你爸交情不錯,不過你這一個月來當幫工,該嚴格還是得嚴格的。”歐澤看着五十上下,眼神中藏有精光,在視線落到衛瑕的身上時,才溫和了幾分,笑眯眯地開口。
衛瑕忙不疊點頭,在長輩的關照下,吃完了晚餐,之後便落荒而逃,奔回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有些像客棧的廂房,連成了兩個相對的長排,推開門就是紅木廊道,中間則是庭院,種植着花花草草。其中不少藤蘿沿着大紅木柱子攀爬,緊緊地貼在了柱上、牆上,在風中輕輕地舞動着,宛如一道道翻湧的碧色浪潮。宿舍是兩人間,上下鋪,衛瑕帶着遺憾的視線打量着床鋪,恨不得将它們合到一塊兒去。
等到将行李中東西都拿出來放好之後,晚霞已經徹底地消散了。夜幕降臨,陰影越來越濃郁,将天穹染成了浩瀚的深藍色。風中的草木傳來了沙沙聲,蟬隐在了蒼翠的枝葉間,幾乎銷聲匿跡,偶爾才有氣無力地叫嚷一聲,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環境果真影響人。”衛瑕嘟囔了一聲,遠離了汽笛的長鳴後,她的心逐漸變得沉靜。她微微擡頭,視線落在了晉遲的身上,燈光打在了她的側臉,仿佛籠着一層神秘的輕紗。她太安靜了,安靜得像是要從這個世界抽離。衛瑕心念一動,她驀地往前一步,拉住了晉遲的手,“我們出去逛逛,熟悉環境。”
晉遲“嗯”了一聲,并沒有拒絕。
在衛瑕看她的時候她就察覺了,畢竟在那直勾勾的露骨視線中,很難保持從容與平靜。
衛瑕拉着晉遲走出房間,前方傳來了不輕不重的說話聲,一擡頭就看到了坐在石桌邊的兩個人。興許是被開關門的聲音驚動,那兩個聊天的人也轉過頭來,定定地看着。
“是同事,不要緊張。”衛瑕朝着晉遲低語了一聲,才朝着兩人揚眉一笑。
根據她的觀察,女朋友不喜歡與人往來,大概有點兒社恐。
“高老師、許老師。”衛瑕打了一聲招呼,并沒有介紹人或者做過去的打算。雖然在一個圈子裏,但是交情不過尋常,客套一番就足夠了,畢竟某種意義上她們來這裏體驗生活,是為了拿下角色,算得上是競争對手。
許雨露好奇的視線在衛瑕和晉遲身上打轉,她隐隐覺得衛瑕身側的人有些眼熟,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她回了一聲招呼沒有再說什麽,可高寒卻是一臉欣喜地站起來,走向了衛瑕,關切地問道:“衛老師,你身體怎麽樣了?之前給你發消息,你都沒有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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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遲若有所思地望了高寒一眼,視線落到了衛瑕的身上。在見到高寒的時候,她不知怎地,心頭驀地一跳,有一種極為奇怪的情緒在心中蔓延,似是厭惡,也像是防備。
衛瑕:“……”高寒不提她都忘記了這件事情,在醫院的某個半夜突然接到了消息,來自于高寒。她讪讪一笑,刻意地避過了這個話題,只應了前面的一句話:“謝謝高老師的關心,我已經好了。”
高寒松了一口氣,笑道:“這就好。”見衛瑕沒有開口的打算,她的眸光一轉,又道,“先前的事情還沒有正式地感謝衛老師呢。”
衛瑕:“啊?”她跟高寒有過合作,可私底下沒有什麽交情吧?
許雨露饒有興致地望向了高寒。
晉遲則是定定地注視着衛瑕,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出些許的端倪,可惜除了尴尬與讪讪之外,并沒有多少情緒留存。
“衛老師忘記了吧!”高寒笑眯眯地望着衛瑕,也不生氣,解釋道,“之前拍戲下水的時候腳突然抽筋了,還是衛老師救了我。”
衛瑕完全沒将這事情放在心上,等到高寒提起的時候,才記得一二。她笑了笑道:“就算不是我,也有其他人的。”她差點以為忘記的事情與她、女朋友有關,女朋友的視線冷飕飕的像是刀鋒,幸好只是一個誤會。“我應該做的,不用感謝我。”衛瑕刻意地強調道,并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高寒的距離。
高寒笑道:“不管怎麽樣,謝謝衛老師。”
等到離開了院子,逐漸地遠離了許雨露和高寒二人,衛瑕才松了一口氣。
城鎮裏的夜色比大城市中要通透一些,深邃的蒼穹上點綴着繁星,草叢間飛動着一閃一閃的光點,像是群星落下的光影。
“你很緊張?”晉遲的語調輕飄飄的,聽不出情緒。
“我沒有。”衛瑕矢口否認,她轉頭望着晉遲的側臉,又順着她的視線落向了前方一叢在幽暗中顯得沉寂的灌木。半晌後才道,“有點兒,她很熱情。”
晉遲轉頭注視着衛瑕,眼睫顫動着,如刷子一般掃了一團陰影,很好地藏住了眉眼間的情緒。“畢竟是救命之恩,不是嗎?”晉遲輕聲道。
衛瑕原本只是覺得尴尬,可現在一聽女朋友那輕飄飄的語調,變成了慌張,好像整個人踩在了不踏實的雲朵上左右搖晃,生怕一不小心就從上方跌落。她吸了一口氣,快速道:“就算不是我,也有其他的人幫她,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晉遲幽幽道:“可那不一樣,設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第一個上前,給了她希望。”
衛瑕眨眼,“啊”了一聲,道:“那我以後不這樣了。”
晉遲搖頭,語調恰似輕柔的晚風:“不需要改變。”
衛瑕耷拉着腦袋,開口就是一句“對不起”。
晉遲:“……”半晌,她無奈地開口,“你不要跟我道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衛瑕的意識混亂,情有可原。但她是清醒點的,她的舉動不就是趁人之危嗎?
衛瑕:“???”這次的衛瑕沒有道歉的意思,這是根據她到處搜羅來的經驗做出的選擇。只要覺得不安就先滑跪,至于真相在某些時候是不重要的。然而,女朋友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難道女朋友她……要在這大好時刻跟她說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