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子成棋
門一打開，屋內的眼睛齊刷刷地看過來，至少有十幾個人，男女參半。壽星坐在中間，旁邊是譚琦、淑琳、文殊、寧婷以及她的男朋友杜禦，其餘人有過一面之緣，但不知道名字。
陌文看清來人，趕緊招呼:“就等你們了。”杜溪走了過去，李航自動挪了個位置，而嚴越選擇了一個不起眼的偏僻的角落坐下，唐峰坐在她旁邊。
“謝謝嚴同學的禮物。”本來覺得無聊，剛想跟唐峰聊天，一句話傳過來，嚴越尋找源頭擡頭望去。
這一看，嚴越微愣:白色針織毛衣，黑色褲子，外面也是一件藍色牛仔衣，怎麽看怎麽尴尬。這樣也能撞衫，真是醉了，她現在才明白剛剛李航那句“你們是商量好的嗎”的含義了。“小小禮物，用不上謝字。”朱唇微啓，笑着說道，然後偏頭和唐峰聊天。
陌文的眼光還在她身上，剛剛門一開，他不自覺的想看清杜溪身後、唐峰旁邊的人。本想着讓李航坐另一邊，他們三個坐這邊，不料只有杜溪一人過來，她卻跟另一個男生去了角落裏，連禮物也托人送。直到剛剛感謝她，借着旋轉的燈光才看清了她。僅僅一會兒，他的心就莫名地跳動。但他卻努力忽視這種感覺，他的心屬于另一個認識的“陌生人”。
桌上是一桌的啤酒、雞尾酒、水果拼盤、零食小吃、撲克、哨子及游戲轉盤。三三兩兩在一起唱歌、聊天，一片喧鬧聲。
突然，一個靓麗的身影站了起來:“今天是文哥生日，想請他和我合唱一首《因為愛情》，祝他生日快樂。”譚琦一身白色連衣裙，外面是一件黑色皮衣，加上近乎完美的妝容，是個男生都會動心。
掌聲、歡呼聲響起，陌文自然接受。兩人站在一起，深情對唱，真是郎才女貌。
衆人有的看熱鬧，有的心裏不是滋味，例如杜溪。兩人歌剛唱完，掌聲還在持續，杜溪就站起來:“今天，陌文生日，我也送他一首歌。只是……”杜溪頓頓，朝嚴越投來含義不明的微笑，讓坐着的人瞬間不安。
“只是什麽？是不是你不會唱？”李航打趣道。他不是拆臺，而是聽過某人的歌聲，和殺豬沒什麽兩樣。
衆人疑惑的盯着李航，杜溪卻點點頭:“回答正确，我不會唱。不過我有個棒棒的閨蜜，就讓越兒幫我唱一首張傑的《一念之間》送給陌文。”
話一說完，目光齊齊聚在角落裏。“咚”，一顆石頭沉入心海。“越越，你還會唱歌，來一首，好期待。” 李航第一個跳出來，接着文殊、寧婷等也期待地點點頭。有的人越是低調，越能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這樣的人越引人注目。
嚴越咬咬牙，淡淡一笑:“小溪開玩笑呢，別人唱歌要錢，我唱歌要命，還是不唱了，你們繼續。”
杜溪發現自家閨蜜的臉色很勉強，這才忘了她是個很低調的人，況且今天在場的不僅僅是她的朋友。她後悔了，本來讓陪她來她都不願意，現在一弄，她回宿舍不扒了她的皮。
“那個……”杜溪剛想解釋，一個甜美的聲音就插了進來:“文哥，我覺得嚴越人長得這麽美，歌一定也很好聽！嚴越，你就給大家唱一個呗，一會兒小溪……”後面的話，譚琦故意省了，但嚴越明白。本來就沒聽說嚴越會唱歌，她才不信有什麽天籁之音。今天她才知道杜溪給陌文告白了，她氣得快瘋了。幸好，文哥拒絕，否則她怎麽辦？本以為某人失敗後有自知之明，不料今天厚着臉皮又來了，還坐在文哥身邊有說有笑，想想都來氣。
“譚琦，你……”杜溪發現自己錯了，為了讓大家的眼光放到自己身上，撐撐自己的面子，拉閨蜜下水。而這個譚琦表面上長相甜美，心機這麽重，想挑撥離間。
“譚同學，你喜歡看《紅樓夢》嗎？”嚴越擡頭直視譚琦。譚琦覺得莫名其妙，但也實話實說:“我不喜歡看。”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明白嚴越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有一個人懂。“那你應該多研究一下《紅樓夢》，特別是裏面的王熙鳳。”唐峰說道，聲音裏有着不同的輕蔑。
對突然出聲的唐峰，嚴越回以一抹微笑。不錯，她就是想說這句話。她平時不吭聲，不代表任人欺負。追男朋友可以，但不要牽連無辜，不要以為漂亮有錢，所有人都願意當綠葉襯托。
陌文、李航、寧婷都是人精，當然明白其中深意。因為作者形容王熙鳳的話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暗諷譚琦心機不要太重。只是這話從唐峰嘴裏說出來，讓幾人不得不重新界定他倆的關系:是什麽樣的關系，能默契到這種程度，連她想什麽都知道。這樣一想，視線不自覺落到兩人身上，雖然唐峰顏值稍稍欠一點，但他身上那種文雅氣息正好和身邊的女生相合。陌文不知在想什麽，端起一杯啤酒，一飲而盡。
有的人還在回味，譚琦卻紅了臉，在她發作前，嚴越繼續說道:“小溪，一會兒記得收屍哦！”說着走到了前面。
這笑話真心冷，讓大家沒反應過來，随即爆發熱烈的掌聲。
杜溪感動地一笑:“遵命。诶，越兒，這首歌是男女合唱，你一個人……”
“沒事兒，我……”
“我恰巧也喜歡這首歌，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合唱此曲，嚴同學?”陌文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
“想不到在生日這天除了收到嚴同學的詞，還有歌聲，這還要感謝小溪呢！ ”陌文不等她開口，就阻止了她的拒絕。
下面的人看兩人在上面聊天，總覺得陌文怪怪的。寧婷看一眼兩人的着裝，再看看身邊的杜禦和自己的衣服，張大了嘴，附在他耳邊道:“親愛的，你覺不覺的他倆穿得很像情侶裝?”
杜禦點點頭:“站在一起也相當搭，氣勢也很像，互不相讓。不過，你的陌社長似乎異常得開心；只是這嚴越，對他沒有半點意思。”
“也對，這陌文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在幹什麽。而且，還有個唐峰呢，要是陌文真喜歡她，恐怕也沒機會。加上杜溪超喜歡他，這樣一來，機會渺茫。”寧婷分析道。
杜禦一手摟住寧婷的肩膀:“寧兒，你這麽關心別的男人，我會吃醋的。”
寧婷微微一笑，摟着杜禦:“放心，我心裏只有你一人。”兩人秀恩愛，李航移動位置，心裏得意道:“我早就看出來了。”
“等一等。”譚琦出聲制止:“既然是文哥生日，那就來點好玩兒的。”
“大美女說說看，玩兒什麽？”寧婷問道。
譚琦微笑地站起身:“文哥和嚴同學分開幾分，我們沒唱的人就打賭。賭他倆誰的分高一些，輸得一邊連同唱歌的人一起罰酒，怎麽樣?”
“那譚系花認為罰多少合适？”嚴越用話筒問道，清冷的聲音在包廂裏回蕩。
杜溪知道，剛剛嚴越為了幫她得罪了譚琦，她是要想方設法為難她。雖然對閨蜜有信心，但陌文唱歌也是超好的。反觀唐峰一臉信任，眼光就沒離開那個同樣自信的身影。
“譚系花，不如這樣。要是我輸了，啤酒我一人喝，因為有的同學并不會喝，一會兒還要勞煩陌同學一一送他們回去。要是你的文哥輸了，那就你喝。當然，你可以請朋友幫你喝，怎麽樣?賭注不要太大，五瓶啤酒就行。”嚴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建議道。
“越越……”杜溪叫道。嚴越樣樣都很厲害，游泳、唱歌、繪畫、寫詩，樣樣不在話下，只是這酒量差了不是一點點，可以說一杯就倒。
譚琦思考一下，懷着對陌文百分之百的信心點點頭:“同意。你輸了也可以請別人喝，這樣才公平。現在投票，支持文哥的舉手。”譚琦向四周晃了一眼，臉色稍稍變了。本以為除了唐峰和杜溪外，都會支持陌文，畢竟剛剛那一首歌可以聽出陌文的唱功很高。
杜溪才不管，問道:“支持越越的舉手。”除了唐峰，李航、寧婷、文殊、杜禦以及還有兩個不熟悉的男生都舉了手。這樣一看，差不多平分秋色。
陌文佩服身邊女生的智慧:在這兒的人，百分之八十都認為他會贏，這也是譚琦的目的，通過投票讓她出醜。但她稍稍變化一下規則，就得到民心:一則，以不連累他人之義獲得了少數人的同情；二則，既然賭贏賭輸都是她們兩的事兒，當然願意選擇一個不強迫他們的人；三則，像寧婷和李航，都是想看他輸的人，當然投對方了。
“越越，加油，我看好你哦！”李航做出加油姿勢，順便抛來一個媚眼。
悠揚的音樂響起，陌文開口唱道:“誰面前，一片雲裏霧裏的山；推開門，我是看風景的人。轉一圈，見仙外仙見天外天；天地間，我牽挂的是那一眼。”低沉渾厚，富有磁性的歌聲像山澗潺潺的溪水，承載着落葉，搖曳着青荇，讓人每分每秒都想向他的聲音靠近。
陌文放下話筒，看了一眼臺下癡迷的妹子，偏頭向嚴越挑挑眉頭。嚴越沒理他，拿起了話筒:“那一卷，潑墨留白的分寸感；千百遍，我在心裏默念。繞一圈，那些年的悟道參禪；你面前，始終無法說圓。”那歌聲從粉唇皓齒間流出，如在雲霧環繞的山林間尋找難得一遇的昙花，在清冷的月光朦胧的月色下，一片一片從花心舒展，傾斜到另一個角度到達綠葉，映入眼簾，綻放在心尖。
“看一看，前路彎彎……”
“會一會，地闊天圓……”
“你來過，我記得，便是永遠……”
“你轉身，我經過，便是人間……”
“……”
自然的、缥缈的、清冷的、空靈的，是初春剛融化的溪流承載樹上飄落的紅花的聲音；是微風拂過屋檐上古老風鈴的聲音；是夏季蜻蜓煽動翅膀親吻蓮花綻放的聲音；是清晨晶瑩的露珠由花瓣滾落花蕊的聲音。
一曲結束，沒有一人鼓掌，都在回味中。對于嚴越的歌聲，陌文深深被觸動。她的歌猶如她的詩、她的字，帶了情感，帶了屬于她的味道。陌文不得不承認，她的确是個才女。是不是應該感謝譚琦和杜溪，否則根本沒有機會和她一起合唱，更聽不到她如夏季月光般的歌聲，暖且冷。
除了杜溪，其他人處于驚呆狀态，誰能料想這兩人的歌聲不分高低，平分秋色。寧婷和李航相信嚴越會唱歌，但也吃了一驚，簡直比剛剛的譚琦唱的好太多。唐峰嘴角微微勾起，似此刻是自己處在光芒中。只有譚琦和她的朋友臉色不好看，嚴越深藏不露，無疑是在打她的臉。讓她嫉妒地發狂的是，剛剛她的文哥眼裏一直是嚴越的柔情而專注。即使是情感需要，他剛剛也沒這樣看着她。
旋律漸漸消失，大家才回過神來，鼓掌贊嘆。
“越越，你真是太棒了。”李航走上前想要抱住她，她一躲，避開了熱情的擁抱。
“越兒，麽麽噠。”杜溪一把抱住了她，并輕輕說道:“今天謝謝你！”
嚴越搖搖頭，坐了下來。耳邊傳來小聲的贊美:“你很厲害。”
嚴越轉過頭，就對上目光灼灼的唐峰，點頭平靜道:“沒有你說的那麽厲害。”
“诶，越越的分數97.8，陌文的分數97.78。”寧婷一報分數，又是一句驚嘆聲:“輸的是壽星哦！”說着，幸災樂禍地看着陌文，也順便瞟了一眼他身邊那位臉色極其不佳的譚琦。
陌文舉起酒杯對角落裏的嚴越說道:“嚴同學不僅棋高一籌，嗓音也宛如天籁，在下輸得心服口服，這杯酒，敬你。”
替美人諷刺我嗎？棋高一籌。似乎這棋，是你先落的子。“陌同學這是在替美人喝酒?”嚴越故作疑問，譚琦眼睛一亮，擡頭溫柔地看着讓人癡迷的側臉。
“我只是在敬美人酒。”一口飲盡，心碎一地。
“非也非也，這酒不該我飲，該美人飲。”眼光左移，視線落在譚琦身上。
四周出現片刻寧靜，譚琦拿起一瓶啤酒打開，倒入酒杯:“我譚琦說話算數，五瓶就五瓶。”說着，舉起酒杯倒入嘴中。嘴角流出的酒順着修長的脖子流下，大家靜默，就看着美人醉酒。
嚴越整理了一下衣服，背上小包，端起飲料走到陌文身邊:“生日快樂！”
陌文一愣，喝了一杯酒:“謝謝！”
“因為學校有事兒，所以要提前離開，不好意思。對了，打賭之事我只是随便說說，這麽多帥哥美女不如一起喝一杯，一為慶祝陌社長生日，二就當作剛剛的賭約。”
話音剛落，旁邊幾人奇怪地望着她，李航、唐峰、寧婷、杜禦舉杯道:“祝陌文生日快樂！”随即，其餘人也紛紛舉杯，一飲而盡。譚琦雖不願意成這份情，但不喝不好，畢竟她是打着祝文哥生日快樂的旗號。
“各位不好意思，先走一步，祝大家玩兒的愉快。”說完，禮貌一笑，轉身走出了包廂。
“你們先玩兒，我去送送。”陌文放下酒杯，想要追出去，不料另一個男生攔住了他:“生日快樂。抱歉，學校有事兒，我也先走一步。”不等陌文說話，唐峰開門追了出去。陌文一愣，剛剛的自己都不知道在幹什麽？是真的出去送她，還是另有目的?問心，心也矛盾。
包廂裏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後又恢複了熱鬧。只是三五兩個挨在一起，不時讨論着剛剛充滿火藥味的戰場以及令人難忘的歌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