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8章
籠罩在夜色之中的晨曦酒莊,并不如四周的葡萄藤田中一樣安靜。
在迪盧克和凱亞的對話之中,趙姑蘇縮在油畫裏頭,屏息凝神收斂呼吸——雖然她這會兒也并不能夠确定自己在油畫中的呼吸聲會不會被外頭的人聽到。
趙姑蘇:這我哪敢動啊。
她都快把自己變成一二三木頭人那個游戲裏的木頭人了。
不知時間門過去了多久,木頭貓趙姑蘇都快要在蒙德兄弟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中麻木到聽不進他們在說什麽了,迪盧克突然說了一句讓趙姑蘇的注意力空前集中起來的話。
他說:“在你來之前,我在光屏上看到了父親。”
趙姑蘇:?
她這兩天應該沒有怎麽胡思亂想吧?
怎麽光屏這個逆子又一次出現在了迪盧克面前呢?
而後,趙姑蘇看到凱亞的臉色變了幾分——從她這個角度,她可以看到凱亞的臉,但是因為室內光線不夠明亮,而且她和凱亞之間門的距離也比較遠,所以并不能夠清楚地看到凱亞臉上的表情變化到底如何。
凱亞沉默了幾秒,然後道:“是嗎?我也看到了。”
在大約半個小時之前,身在晨曦酒莊裏的迪盧克和正在前往晨曦酒莊的路上的凱亞面前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門感受到眼前白光一亮。
白光過去之後,光屏在面前展開,和上一次一樣,展開了相似的畫面。
——當然,對于迪盧克來說,頁面并不是完全相似,畢竟上次他看到的是畫手“老衲這就還俗”,而不是字母站up主“寒山寺主持”。
不過,就算頁面有所變化,光屏封面上的內容也讓他在第一時間門就能夠分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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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老衲這就還俗”還是“寒山寺主持”,其實都是同一個人。
迪盧克托着下巴,心想那位在晨曦酒莊當過一段時間門插花女仆的少女的身份還真是不少。
截至到此時,迪盧克尚且懷揣着比較平淡的想法:
光屏的內容無傷大雅,看樣子最多也就是個惡作劇,既然是惡作劇的話,無視它會更好一點。
——倘若這樣的“惡作劇”中能夠被剔除掉對他的“仰慕之情”的成分,那就更好了。
然後,他的目光稍稍下移。
迪盧克的瞳孔,就在那一瞬間門放大了好幾倍。
與此同時,凱亞熟門熟路地将目光在視頻标題、推薦語這些欄目啥呢落了落,然後毫不意外地被自己的唾液嗆到了。
這次的視頻标題是這樣的:
迪盧克,我當不了你的新娘,就要當你的新娘。
而封面上繪制的人像,是一位溫文爾雅、成熟貴氣的叔系美男,留着短短的胡子,也和迪盧克一樣紮馬尾,鮮紅的發色襯托得皮膚白皙。
通身的裝扮都頗為修身,因此可以用馬甲勾勒出非常漂亮的腰身線條。
長腿細腰、皮膚白皙、五官的分布和輪廓也都相當不錯,要不是還有眼角那細細的一點兒皺紋表現出他的年齡,只怕會被當成是給自己做了增齡僞裝的迪盧克。
凱亞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人是誰。
在他過去的二十幾年生命中,有将近一半都是在這位中年人的庇護下度過的。
克利普斯·萊艮芬德。
所以,在認出了這個人到底是誰之後,視頻标題的那句話就顯得格外好理解了。
閱讀能力滿分的凱亞當即準确地進行了斷句。
當不成迪盧克的新娘——第一個新娘需要連在一起,意思是和迪盧克結婚;
就要當他的新娘——這裏的第二個新娘,最好分開來進行理解,“新”這個字表示說這句話的人和迪盧克沒有血緣關系,而“娘”則表現了說話人對于想要長迪盧克一個輩分的渴望,翻譯一下就是……
如果不能對迪盧克有意思,那就對克利普斯有意思,總之,父子倆總不能一個都弄不到手吧?
凱亞正是因為看出了這句話中的野心,所以才直接被自己的唾液嗆到,在黃昏逐漸落幕的野外小道上,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響。
咳嗽完了之後,他一邊感慨這光屏上出現的內容啊,真是相當……有膽量;一邊卻又感覺到了幾分被排擠的憂傷。
他也算是萊艮芬德家的人,至少能算是二分之一個,所以憑什麽對父親感興趣,對迪盧克也感興趣,就是把他排除在外?
沒有被這次的視頻标題掃射到的凱亞居然會心中生出如此奇怪的攀比之心,可見無緣無故的攀比之心,當真是會從不知道哪個地方冒出來的。
咳嗽過後,凱亞點開了這個視頻。
他內心其實已經料到了點兒:這個視頻,想來會對他的養父……表露出點兒虎狼之詞。
但是……這麽說可能有點兒不太尊敬,凱亞在心中向養父禱告了一句“我仍然敬愛您,并且将您視作我最尊敬的父親”,随後,帶着點摩拳擦掌的興奮,他心想:
他只是很好奇這個視頻中會不會出現迪盧克,以及,倘若出現了的話,迪盧克的模樣将會是……
什麽樣子的呢?
臉黑?
又或者是“再次宣判”?
結果,想要看迪盧克熱鬧的凱亞差一點就被光屏中播放的視頻那節奏慢中帶着搖晃的歡樂,旋律靡靡且混雜着一些不太能夠形容的聲音的背景音樂吓到再往光屏上點一下,将這個視頻暫停下來。
這是什麽音樂啊!
凱亞戰術後仰。
聽起來……感覺像是傳說中楓丹很多見的那種酒吧中會播放的音樂。
和蒙德這邊只喝酒聊天聽吟游詩人彈琴的酒館不一樣,那種酒吧裏面,重點不在酒,而在男女和身體緊貼的舞蹈。
凱亞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他樂意看迪盧克的樂子,但是如果看到了養父的……
咳咳!
凱亞再一次咳嗽了。
而且這次的聲音比方才更響亮。
當看到畫面中出現養父的畫像的時候,他的咳嗽聲又往上提了好幾分貝。
出大問題。
他再繼續看這個視頻,會不會有點兒不孝……但是有一說一,這視頻裏頭的克利普斯,畫得還真是相當不錯。
凱亞可以确認,繪制這張圖的人大概沒有近距離見過克利普斯,因為對方在描繪五官的時候并沒有做到詳實,反而看起來更像是直接在迪盧克的五官上進行修改而來。
但氣質倒是還真的畫得很有內味,況且迪盧克和克利普斯其實長得還真挺像——萊艮芬德家族那頑強到兩千多年的綿延都沒能被修改的基因啊,在遺傳方面确實強大到令人咋舌。
此時的光屏中,這位完全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的中年人被畫筆勾勒的——
啧,和迪盧克和完全不同的氣質,各有千秋,甚至還因為他身上那種随着時光逐漸沉澱下來的沉穩感,比起他兒子來更勝一籌。
并不是說迪盧克差在哪裏,但這就像是由葡萄汁釀成精美醇厚的葡萄酒,雖然不管是葡萄酒還是葡萄汁都是萬裏挑一的良品,但……
葡萄酒具有的風味之複雜,必然是葡萄汁所無法比拟的。
凱亞覺得,憑借這張畫像,他就能夠理解視頻标題那邊寫的那句話了。
也對,養父還活着的時候,不管是因為迪盧克尚未長成,還是因為養父确實魅力非凡,總之那會兒養父的追求者數量肯定是比迪盧克要多的。
但是,理解歸理解,要說讓他接受這句話的觀念……
凱亞:地鐵老人手機.jpg
而凱亞都會露出地鐵老人手機的表情嘛……
迪盧克自然就更是如此了。
迪盧克看着光屏中央,看起來确實應該會更受歡迎的父親的畫像,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其實并不介意自己被畫成雙馬尾,但是怎麽想都會覺得——
等、等等。
這畫的是什麽。
手書的下一幀頁面上,克利普斯·萊艮芬德手臂上抱着年幼的凱亞,另一只手則牽着同樣年幼的他。
這張圖中的克利普斯還比較年輕,胡須沒有連着鬓角,眼下也沒有那些細紋。
他笑得眯起眼睛,張開的嘴中看得到整齊的牙齒,而他手臂上的凱亞則正看着迪盧克,雖然正努力抿着嘴,但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起。
從整張圖的構圖來看,大概表現得是迪盧克說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然後剩下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本因為标題生出的幾分不忿突然就被壓了下去。
迪盧克恍惚想起,這樣的畫面,雖然并未完全一比一在過去發生過,但相似的……
當年的萊艮芬德家,當真是非常其樂融融的。
于是他沒有說話,只淡淡“嗯”了一聲。
又一次在夢境中被傳送回晨曦酒莊的趙姑蘇沒能聽到那聲輕得像是晚風一般的“嗯”,她在剛剛傳送過來的時候被正在對着視頻中內容的蒙德兄弟之間門的對話驚吓到身上的貓毛直接炸成了蒲公英。
就算是把她身上的貓毛全都薅禿了她也想不到啊!
光屏這個逆子怎麽會播放那個視頻啊!
她只是在看完了《原神project》漫畫之後,對漫畫中只出現了那麽幾個分鏡的克利普斯老爺産生了不小的興趣,然後繪制了這麽個手書而已。
甚至感興趣也只持續了不到三天時間門。
她對克利普斯老爺的興趣,不就和在玩了《未定事件簿》之後,對陸景和的興趣不如對他爹陸元希大是同樣的情況嗎?!
這就只是對于美人發自內心的欣賞而已嘛。
所以……她不是真的對什麽父子蓋飯之類的東西感興趣啊!
趙姑蘇內心的小人哭泣吶喊:她其實更偏純愛黨來着……只不過純愛相對來說不太好制作手書嘛!
但是轉念一想,光屏上出現了這麽個視頻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畢竟她在睡前的時候還在想,自己倘若能夠成為像是迪盧克一樣的有錢人就好了。
而迪盧克之所以是有錢人,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父親克利普斯在商業上的傑出成就。
——直接将萊艮芬德家的酒業做到了能夠提供蒙德四分之一稅收的水平,這種人放到藍星去,那都是能夠排進世界首富排行榜前十的大佬啊!
這怎麽不能算是一種有錢人呢?
趙姑蘇: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趙姑蘇露出苦澀的微笑。
早知道……早知道……但是這要是讓她不想着賺錢,那也完全沒可能啊。
趙姑蘇心碎了。
碎得像是榴蓮殼上那許多的尖尖一樣碎。
她根本不敢往油畫外面走,整只貓從頭到尾都僵硬成了一只小石像。
甚至還在努力一步一步往後退。
之前她并未探索過油畫的內部空間門。
這一次後退着後退着,她突然意識到油畫中的空間門,原來比她想象中的大。
甚至退着退着,她還感覺到了些許寒涼的風。
欸?
油畫中的世界,也會有這些自然元素嗎?
趙姑蘇一步一步地後退,感受到掠過毛的風越來越大,直到幾秒鐘後,貓爪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踩了一下,整只貓朝着身後那道她之前根本不知道存在的深淵中跌落了下去。
趙姑蘇在失重感中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叫聲。
“喵——!”
救命啊!貓掉下去啦!
而此時,正在晨曦酒莊中交談的迪盧克和凱亞同時朝着油畫放置的方向回頭。
凱亞:“你剛剛——”
迪盧克點頭:“聽到了什麽聲音。”
好像是一聲貓叫,凄慘得就像是被偷了家中僅剩的幾根小魚幹。
但是……
晨曦酒莊之內,怎麽會有貓呢?
他這麽多年來都沒在晨曦酒莊中見過貓——不對。
迪盧克想起來了。
先前那只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小黑貓。
迪盧克到底有沒有将小黑貓同油畫聯系到一起,此事暫時先放在一邊不提。
先說在畫像中後退着後腿着突然跌落的趙姑蘇。
趙姑蘇以小黑貓的形态跌落,刻在貓DNA裏的高空墜落狀态中要張開四肢,努力讓跌落的速度不要變得太快,以此來保證自己生命安全的這些天性并沒能刻在她的DNA裏。
所以,她跌落得相當驚險,整只貓止不住地擡起爪子對着空氣抓撓,試圖從空中抓到什麽可以讓她的墜落暫緩的救命稻草。
然而,救命稻草沒能抓到,卻在她哀呼“我命休矣”的時候,出現了一雙将她托舉起來的手。
這雙手骨節分明,指線修長,将她整只貓穩穩地接住,托在了掌心裏。
掌心的溫度,比起貓的體溫來要低上些許。
随即,趙姑蘇聽到一聲有些悶,還帶着幾分清冷的哼聲。
像是在對天上掉貓這種離譜的事情表示困惑。
趙姑蘇擡起頭來,直接對上了一雙金色的眼睛。
從理論上來說,這雙眼睛還是挺熟悉的。
因為……
趙姑蘇心想:魈的眼睛,和魈貓貓的眼睛,不管是從形狀還是從顏色上來說,都是一模一樣的哇。
就是……風水輪流轉,今天白天還是她抱着魈貓貓,甚至還在鐘離面前誇貓可愛,但是此刻到了晚上,就輪到她來變成貓貓,并被魈抱在懷裏了。
從迪盧克畫像中走出來的貓貓,卻掉進了魈的懷裏。
趙姑蘇一邊對這個劇情走向愈發撲朔迷離的夜晚而感到無語;另一邊又忍不住去想:
這何嘗不是一種牛頭人狂喜呢。
趙姑蘇打住了自己過于發散性的思維。
不管到底是不是牛頭人狂喜,總之她通過油畫出現在了魈懷裏,這是不争的事實;而魈往常鋤大地雖然勤快,東南西北的都會走上很遠,但他一定不會越過璃月的邊界。
這也就是說,她通過一幅油畫,就完成了從蒙德到璃月的傳送。
要說她能夠憑借着意識體進入油畫,從璃月出現在蒙德晨曦酒莊也就算了,但是這往油畫裏走着走着就從蒙德回到了璃月……
這又是什麽原理?
全新的傳送法則使得趙姑蘇自己思考不出結果,決定等變回了人類之後寫封信去龍脊雪山,問問全能的阿貝多。
不過現在她也寫不了信。
貓咪的爪爪是怎麽樣都寫不了字的,就算是魈貓貓也寫不了。
——不過,天上掉下來一只貓被魈托住了也就算了。
小黑貓趙姑蘇微不可見地皺起眉來。
為啥現在魈都已經落在地上站穩了,還不把她這只貓放到地上去啊?
做為一只半路出家的貓,趙姑蘇實在是不怎麽喜歡這種被提着前肢,卡着反關節系統,而兩條後肢垂下去,随着提着自己的那個人往前走而搖搖晃晃的姿勢。
她覺得自己快要被拉長成一根貓條了。
建議不會用非常溫柔的手勢把貓貓抱起來的人就幹脆不要抱貓了……好吧一般貓咪應該是不介意這個姿勢的,那就建議不會用她趙姑蘇喜歡的姿勢把她這只貓抱起來的人就幹脆不要抱她了。
魈,說你呢。
但趙姑蘇那一連串細細碎碎,聽起來非常嬌氣且夾子的貓叫,卻并沒能讓魈将她放下。
相反,用生疏的姿勢把貓抱起來的魈仙人他蹲了下來。
就着被清除了全部魔物的荻花洲上方那清冷潔白的月光,魈學着白天趙姑蘇把他放在膝蓋上的姿勢,也将小黑貓趙姑蘇放在膝蓋上,然後很緩慢很緩慢地伸手,在她的腦袋上頭撓了撓。
手指甚至沒有碰到毛下頭的皮膚。
趙姑蘇感覺到頭上的毛被碰了,沒啥別的感覺,就是怪癢的,不過這種癢也不能算是刺撓,最多就是讓她搖頭晃腦甩尾巴,用身體語言表示:
撸貓不是這麽撸的!稍微用力一點啊!
但她稍一動作,魈就沒再伸手。
在先前的那幾個時辰,他如常一樣去處理魔物,結果卻發現魔物給清除幹淨了,往常最容易讓他受傷的業障,今天卻一點兒都沒有竄出來的跡象。
直到此時,魈才意識到了業障随着變貓消失,但好像還沒來得及随着變回人類形态跟着變回來。
那玩意就像是突然到了叛逆期一樣,都沒對他揮揮手,就哼着“再見吧媽媽今晚我就要遠航”出走了,并且暫時還沒有回來看一看的想法。
突然就和正常仙人沒了半點不同的魈有些不知所措。
這樣就算是……能夠和其他人一樣生活了嗎?
浮舍他們以前的夢想……就這樣實現了?
他嘗試着和天上不知怎麽一回事,就這樣稀裏糊塗掉下來,甚至就連他這個以速度見長的仙人都沒能看清楚來處的貓咪接觸。
不過,就貓的表現來看,雖然沒了業障,但他……可能還是他碰貓的手法讓貓不舒服了吧。
趙姑蘇其實還挺想被魈摸摸腦袋的。
變成貓之後的她并不介意被摸耳朵,甚至覺得被摸摸耳朵和腦袋興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畢竟人被按摩的時候會感覺到全身上下的舒暢,而貓被撸對位置的時候也會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趙姑蘇又不是戒過什麽東西的意志強悍之人,她也喜歡舒服。
但是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魈伸手。
趙姑蘇:?
趙姑蘇:是貓貓不好摸嗎?
趙姑蘇:可是你剛剛明明伸手了的!
于是她轉過頭,将可可愛愛的貓貓腦袋對準魈的方向,然後歪着腦袋,喵喵地叫了兩聲。
魈盯着這只小黑貓看。
他仍然不是很敢伸手,哪怕已經從趙姑蘇的表現中看出這只貓其實是在邀請自己去碰碰她。
對于靠近的怯懦由來已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更改。
趙姑蘇也明顯想到了這一點。
于是她擡起爪子,一點兒都不客氣地将自己肉粉色的爪墊踩在了魈的手背上。
失算了。
趙姑蘇原本以為,她雖然變成了貓之後也是一只可愛的貓貓,但畢竟只是普通的可愛,所以魈最多也就是滿足一下好奇心,然後就會把她放開到一邊不管。
然而他卻露出了認真的表情,就像是在面對着什麽很難一槍戳死的強敵。
然後——
将趙姑蘇踩在他手背上的那只前爪擡了起來。
然後小心翼翼地将手指貼了上去,做完這個動作之後甚至頓了頓,這才将拇指也按在了貓貓的爪背上,開始小幅度地揉捏這只肉粉色的、胖嘟嘟的小爪子。
被揉揉爪墊也挺舒服的。
況且因為是靠在魈的膝蓋上,趙姑蘇身上也不存在什麽三條腿站不穩的現象。
但是揉着揉着不放手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貓的爪墊手感就那麽好嗎?
……好像還真就有那麽好。
趙姑蘇回憶了下自己先前吸魈貓貓的樣子。
然後她開擺了。
她吸貓的時候,動作可是比魈要不老實多了。
但就算這樣,趙姑蘇仍然覺得有些幻滅。
原來魈仙人也喜歡貓貓嗎?!
甚至還喜歡貓貓爪墊。
這算不算是一種克服了對天敵恐懼的優秀呢?
如果趙姑蘇能夠在藍星等到《崩壞:星穹鐵道》開服,那麽她将會發現,在仙舟羅浮上的那位雲騎軍将軍景元,面對着貓咪粉色的肉墊時也完全沒有抵抗力(雖然那只小貓最後被鑒定為獅子,一天就吃完了神策府将士們一周兩百斤的肉類配給,為景元的膳食開支雪上加霜);而既然連文明都已經脫離了大地,可以跨越星海的仙舟聯盟雲騎軍将軍都控制不了自己被粉色的爪墊吸引,那麽,魈在四下無人的時候稍稍表現出幾分對貓的興趣,又有什麽問題呢?
但是,衆所周知,趙姑蘇穿越的原因中最主要的那個,就是她沒能獲得《崩壞:星穹鐵道》的三測資格。
因此,可憐如她甚至沒能親自上游戲見一眼仙舟羅浮,就更不用說從神策府的桌案上拿起連着三天放在這裏卻又失竊的将軍日記了。
嗚呼哀哉,何其可憐。
——當然,真要細細論起來的話,可憐其實也算不上,畢竟趙姑蘇失去了成為《崩壞:星穹鐵道》三測玩家的機會,卻獲得了被魈捏爪墊,以及捏魈的爪墊的機會。
這要是按照趙姑蘇平素的邏輯,還不得直接獲得“我捏魈的肉墊,魈也捏我的肉墊,我們之間門就是雙向奔赴牽手手,我和魈貼貼”這個結論?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過了夜的辛德瑞拉·趙姑蘇的意識也要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去了。
她有些擔心,畢竟之前幾次回到身體裏的時候,都是這具身體主動掌控,帶着她以不會被人注意到的速度蹿進黑暗裏。
倒不是說這次會出什麽意外,就是魈的反應速度那麽快,她不确定自己還能不能成功開溜。
要是和可莉一樣:
“看我成功開溜——”
“額,失敗了……”
那就不知道到了白天,菲爾戈黛特老板和淮安掌櫃,會不會在房間門裏發現一個如植物人一般的她了。
但是這具身體再一次被本能掌控,從魈手中抽回粉嫩的爪墊,以及在被捏了一段時間門的爪墊之後,同樣淪陷在指腹之下的耳朵,并從他的膝蓋上跳下,朝着一旁的灌木叢中鑽去的時候,她的開溜順利到甚至不用小跑起來。
哦,對,忘記了。
魈是這種貓溜走了之後不會跟上去,只會在原地站着,有幾分愣神地看上幾秒的性格。
看她成功開溜!
并沒有失敗!
趙姑蘇慢慢悠悠地走進了灌木叢,葉片悉悉索索響了兩聲之後,黑貓消失不見,而她的意識則回歸了身體之中。
于是,她也就沒能知道,在小黑貓消失之後,魈剛才捏着貓的手指碰了碰,然後盯着貓尾巴最後搖晃了一下的那個位置。
不管是因為這千餘年的時間門以來頭一次在人的形态下沒了業障,可以毫無顧忌地觸碰生靈帶來的喜悅,還是因為這只貓貓确實很會撒嬌很可愛,總之,現在魈仙人的腦子裏頭産生了個想法。
他……
有一點點,想養貓。
就一點點。
回到了望舒客棧自己最近暫住的卧室中的趙姑蘇覺得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要是再回去睡上一趟回籠覺的好像也不是很合适。
畢竟再過一會兒,住在望舒客棧內的那些客人就該起床,準備着要吃早餐了。
于是,她從床上掀開被子坐起來,走到床邊上那張小小的桌子邊上,從阿貝多給的那本草稿本上面撕下一張紙來,開始按照從阿貝多那邊學來的分析方法,繪制各種信息的關系圖。
說實話,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其實有些沒頭沒腦,以至于哪怕是經歷了這一整個系列事情的她,在将發生的這些事情寫出來之後的好幾分鐘時間門內,她盯着除了幾行字之外就完全空白的紙張,也完全理不出頭緒。
如果說出現在晨曦酒莊內,做為那只小貓咪旁聽了迪盧克和凱亞的對話是因為她會在一些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意識體出現在自己曾經繪制的作品中,那麽……
逐漸走進畫裏面,然後腳下一滑摔下來,剛剛好砸在魈的手上,這就是她完全搞不明白的事情了。
畢竟……趙姑蘇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又畫了一幅夾帶私貨的圖。
不過……她掉落的地方好像就是望舒客棧,如果夜色沒有讓她的眼睛變得遲鈍從而認錯的話,趙姑蘇覺得,魈接住她、并揉捏了她肉墊的地方,應該就是在客棧附近不遠處的蘆葦叢旁。
所以……興許是她在傳送的過程中被魈仙人截胡了也不一定呢?
她将這個其實是沒什麽根據的猜測寫在紙上,然後小小打了個問號,接下去就繼續用筆尾抵着下巴,盯着仍然是空白占據絕大多數的那張紙,試圖進行頭腦風暴。
要是換了別的聰明人,比如說阿貝多、凱亞、鐘離、神裏绫人、艾爾海森……估計這會兒已經推得結論了。
但是趙姑蘇的大腦就是一片空白。
唉,人和人的差距怎能如此離譜,趙姑蘇嘆了口氣,而後将手上的這張寫上了很多不能為外人知的信息的草稿紙放在燈火的燭焰上頭燒了,又從草稿本上撕下一張紙,開始老老實實地對阿貝多寫信:
萬能的阿貝多老師啊,請你一定要解釋我的困惑,告訴我面對着當前這種情況我應該怎麽做。
這最新出現的傳送到底是個什麽原理呢?
以及……
趙姑蘇內心的小人扯着嗓子尖叫。
她稍微不要臉地自誇一下可愛。
——萬一魈在撸了她這只貓之後,對小黑貓的可愛和手感都很有興趣,她要怎麽做才能在離開望舒客棧之前,多多碰瓷這位少年仙人?
唔……以上這個問題,看起來好像不算太老老實實。
趙姑蘇心想:反倒是有點兒自戀。
況且,阿貝多可能解決不了這種碰瓷問題。
于是她筆鋒一轉,重新開始老老實實起來——趙姑蘇在信的最下面寫了一段關于昨天晚上她在油畫中聽到的迪盧克和凱亞的對話。
趙姑蘇寫着寫着就覺得自己頭大如鬥,腦殼子嗡嗡的。
當着兩個兒子的面,表示“你們的daddy真是人間門絕色”,這種行為和曹孟德好□□有什麽區別?
雖然像她這種的老字母站用戶,嘴裏頭時常會冒出來一句“丞相竟是我自己”、“夫人您的發型有點危險啊”之類的話,但這并不表示她很想和孟德兄同列——曹操和鄒氏那件事,可是直接導致了他長子曹昂以及猛将典韋的死亡,她趙姑蘇可不比曹丞相,出了事還能有別人給擋一擋。
她這要是東窗事發,吃一計“凍結吧”和一發“在此宣判”是應當的吧?
別說冰火還能蒸發打元素反應增強元素傷害了,光是無加成不暴擊的大招她都接不下一秒。
想到這裏,趙姑蘇又一次将手指穿插進頭發裏頭去。
手指将發絲夾在指縫當中,輕輕扯了扯。
明明在提瓦特,至少璃月人和蒙德人的生活可以稱得上是安居樂業、平淡幸福。
那為什麽她自從穿越之後,就一直在走鋼絲呢?
今天,也是想要回到藍星去的一天呢:)
她連連嘆息,嘆息之後又繼續往下寫:
如果可以的話,阿貝多老師,我能麻煩您去迪盧克先生和凱亞先生那邊探聽一下口風嗎?
就是……她趙姑蘇倘若有一天回到蒙德城,是會被立刻執行死刑呢,還是能夠稍微好一點,判個死緩?
如果從現實情況來看……其實未必就會到死刑那麽嚴重的程度。
甚至死緩都可能性不大。
畢竟,在趙姑蘇被沒了業障所以開始下意識對這個世界多了幾分探查、好好接觸接觸的心思的魈仙人當成普通貓吸的時候,比夜巡的時候提早上床休息的迪盧克,做了個夢。
他清楚地知道這是個夢境,但是哪怕處于清醒狀态也無法從夢中離去。
迪盧克知道這種狀态很奇怪,從理智的角度出發,他應當盡快從這種狀态中掙脫出來,但是他卻在看到了夢境中自己的雙手時沒能成功讓自己的心保持冷靜理智。
這是一雙年幼的手,上面沒有那麽多那麽厚重的繭子,也沒有深深的,因為多到已經完全記不清次數的戰鬥而留下的淺淺疤痕。
在他的前方,是綠茵低垂,陽光自枝頭碎隙間門透來,金芒氤氲,将不遠處在現實中已然被他變賣的老宅照耀得輝煌且溫暖。
在這一派明亮之中,他也觑見了凱亞,從年少時就開始藏拙,将自己隐在陰影中的義弟此時年齡尚小,不算非常成熟,隐藏也理所當然地顯得有些生澀。
他握着一把單手細劍,此時不夠熟練的他,只能轉出一個劍花。
而在草坪的另一邊,他的父親正微笑着牽來兩批小馬,對着這邊喊:“迪盧克——凱亞——來看看這次送給你們的禮物,看看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