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結束
結束
大殿裏,氣氛嚴肅。
主座上的男人手不斷顫抖着,他手中的毛筆被掰成兩段,聲音清脆在大殿回蕩。
“傅桉!”他瞪着眼睛。
“你敢!!”
聲音在屋子裏來回撞,在四周回旋,最終被風吹散。
傅桉起身,他腳步不急,慢悠悠的走到主座前,他手點在桌面,彎腰俯身,湊近聖上。
“陛下,明明可以安安分分坐好你的位置,偏偏就是聽信奸臣言論。”
“真當這朝中就沒有明眼人?”
他勾起唇角,随即轉身,背影挺拔。
“陛下,溫世子已經被關一日,該思過的地方定已經思考清楚,以後定不會頂撞陛下。”
下人打開大門,傅桉左腳邁出,突然頓住,“人就先接回去了。”
門合上。
大殿裏不斷響起劈裏啪啦的聲音,奏折摔在地上,怒吼聲被硬生生封存在小小的宮殿之中。
世界安靜,雨水滴答在地面上,濺起的水花蕩開。
靴子踩進水窪中,天蒙蒙亮,仿佛是一場戰争宣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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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籠罩在半空,靴子還在地面的聲音在地牢裏不斷回響。
傅桉思緒清明,他自知這夜晚不該平靜,他行事如此張狂,陛下自然是留不得他了。
今日可以随意尋個由頭拿了溫府,他是自然也會将自己設計在內。
或許是朝代的天該變了。
*
新州六年,科考選拔出狀元郎,年少有為,意氣風發,一日看盡長安花。
上門求親的已經到踏破門檻的地步,皆遭到了狀元郎的拒絕。
對方聲稱已經有心愛之人。
狀元郎受封當日,擺酒做宴,大紅燈籠挂在新分府邸門口,來往絡繹不絕。
接讨一杯酒,蹭蹭這福氣。
當日夜裏,洛易禾喝的醉醺醺,被府裏下人扶進主屋時,隐隐約約之間,看見門口站着一高大人影。
背着身,聽見腳步後回頭。
眉目似箭,手握長劍。
“溫浮舟呢?”
話落,天下驚雷。
洛易禾怎麽也沒有料到對方會找上門來,一步步靠近,靴子踩在地上的聲音震耳欲聾。
顧佑南眼下一片烏黑。
他将手中的長劍對着洛易禾的脖頸處,居高臨下的看着對方,他聲音冷硬。
“人你藏哪裏去了?”
四下前來讨喜酒的官員皆驚慌失措,有人開口高喝:“顧将軍!你當真是瘋了!!”
“他可是朝廷命官!”
話落,随着雨點砸下,顧佑南聲音在雨中擴散,他面無表情,手在微微的顫抖。
他此時此刻真的很希望在洛易禾嘴裏聽見溫浮舟的消息,哪怕僅僅只是威脅。
三皇子勸了好多些日子,他想盡辦法告訴顧佑南沖進朝廷命官的府裏可是要殺頭的。
對方就行屍走肉一般的坐在一邊,聲音很輕,也很空。
“是我一直猶猶豫豫…所以,他厭煩了嗎?”
“我本就不通□□,或許他再領我一段日子,他就不必受這麽多罪…”
在三皇子的幾番勸導下,他忍了幾天,最終還是沖來了洛易禾新搬的府上。
還有很多賬,他們都沒有算。
雨點細細密密的砸在身上,顧佑南眼圈通紅,他冷笑一聲。
“朝廷命官?他算得了什麽朝廷命官”
他的劍幾乎不受控制的戳在洛易禾的喉嚨處,劃出一道血痕,有細細密密的血水滲出。
被雨水沖刷。
雷聲敲響在耳邊,震耳欲聾,洛易禾癱坐在地上,他眼圈也跟着紅起來,輕輕咳嗽幾聲。
他接道。
“南哥…你這是做什麽?”
“我同溫世子無冤無仇,為何他會在我手上?我又以什麽本事從宮中的大牢将人帶走?”
他說的悲恸,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讓任何人看了,也只會覺得顧佑南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曾經是他一手将洛易禾帶起來的,現下又刀劍相向,讓旁人愈發看不清故事的走向。
顧佑南抿唇,他冷笑一聲:“都到這個時候了,你也不需要仰仗于我,何必還裝作這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他入獄,你也有一半的功勞。”
“我會有什麽錯?在當時當下的局勢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陛下要整治溫家,我們手無縛雞之力,更沒有任何的勢力,若不從中周旋,我們也要白白搭上一條命!”
“屆時,溫世子自有貴人相助,那我們呢?全部都成為你們權貴之間的犧牲品?”
“溫世子全身而退,我們就活該葬送掉自己的一生?”
洛易禾吼出聲,在這些日子裏,他也常常在懊悔,溫浮舟不知去向,就是被陛下偷偷做掉,便誰也不知。
他每日每夜裏都在做夢,夢見科舉考試那天,陛下的臉,溫浮舟的臉,他自然很清楚,所有人都不會怪他在此時選擇同陛下一個立場。
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就是因為他在溫浮舟面前放下的狠話,他說“顧佑南不會回來救你的,我等着你求我的那天。”
他暗自裏給顧佑南使了絆子,導致營救不及時,他想過很多,陷入某種死循環。
為什麽他沒能早點去救溫浮舟?為什麽他要阻止顧佑南去救他?
明明事情已經十萬火急,陛下眼裏容不得溫家,可在當時那一刻,他只想着,在溫浮舟跌入谷底無人營救時,他可以伸出援手。
那時,溫浮舟該有多依賴他。
他将所有都算好,溫浮舟會變得全心全意依賴他,他還順帶着鏟除了顧佑南,又坐上了狀元郎的寶座。
他該是人生贏家的!
可偏偏,他算漏了,他将所有人都圍繞到局裏,唯獨忽視了溫浮舟。
此時此刻他才清楚的察覺到,溫浮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他沒有資格去操控他的人生。
雨水滴答在臉上,冰冷的刺骨。
洛易禾眼眶濕潤,這些天來他一直壓抑着情緒,在此時此刻爆發出來。
“那你為什麽不能早點來?你現在在這裏裝作有多愛他,還不是抛下了他?”
顧佑南站在雨下,耳邊都是大臣們的吼聲,他們早就不滿顧佑南最近的舉動。
他似乎想着要篡位……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顧佑南手起刀落,劍刺進洛易禾的肩胛,他聲音冷硬。
“這是還你的。”
血液濺出,噴灑在他臉上,在此刻,他似乎瘋的更厲害。
顧佑南最後悔的決定,就是順着皇帝的意思,去往邊關。
*
還沒過幾天,顧将軍惡意刺傷狀元郎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
可此事一出,陛下并沒有做出任何懲處顧佑南的事,反而将此事輕描淡寫的掩飾過去。
京城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明明知曉些內部消息,說是陛下要除掉溫家,就在溫浮舟入獄當晚,溫家突然人間蒸發一般,所有人都消失不見。
事情發生了蹊跷且沒有邏輯。
直到十日後,夜晚。
京城又下了些大雨,将整座華麗的都市都沖刷了一遍,像是在迎接什麽到來。
原本安靜平和的夜,突然被打破,大量的軍隊湧入京城內部,不少官員一齊上朝。
在跨進京城內時,顧佑南的軍隊已經守在那裏,他聽着手下的人來報。
有人逼宮。
很簡單幹脆的動作,也很顯而易見的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外界。
是皇宮內部的人。
三皇子趕來的時候,兩撥人已經形成了對立面。
顧佑南站在正中間,他的手搭在腰間的配劍上,皺着眉,極其煩躁。
果然最終還是有人看不過老皇上的行為,眼界低,心胸狹隘,又急于收複權利。
難免會讓旁人寒心,為了自保,自會出此下策。
在對立的時刻,所有人看見慢悠悠走進視野的幾人。
傅桉手中還拿着一柄長劍,他挑眉,看着對面的老皇帝。
唇勾了一下。
他擡手輕輕拍了一下旁邊站着的男子的肩,虎口的痣,在月光下,閃着光。
溫浮舟瞧着比先前憔悴的多,他臉色蒼白,悶悶的咳了幾聲,卻淺淺的笑了一下。
“各位,好久不見。”
他微微鞠躬,随即站起身來,盯着顧佑南的眼睛。
在周圍安靜下來的一瞬間,他開口。
“很抱歉以這樣的形式見到大家,侯府一家對陛下是忠心耿耿,從未有想過做任何威脅到陛下權益的事情,但奈何似乎在陛下心裏,是絲毫都容不下侯府。”
“原本以為,陛下會是一個好皇帝,但,大家應該都心知肚明,能用所有進舉的書生作為賭注,就已經違背了,他作為皇帝該有的仁義。”
溫浮舟絲毫不介意,拿出科舉考試的事情作為幌子,那件事被皇帝利用害他入獄,同樣也成為了,他如今站在這裏的原因。
終究歸結于一處,若皇帝不愛民,便沒必要再坐在那個位置。
他聲音落下,随着瓢潑大雨砸落在地面,眼前的事物被模糊化。
顧佑南呆愣着,他的心沒有任何時候同現在一般跳的如此劇烈,不停地不停地擊打着……
那個人就在眼前。
他沒有死。
“顧将軍。”溫浮舟冷聲開口,“你确定要攔我嗎?”
他目光終于落在顧佑南身上,那一瞬間,一切平日裏的纏綿悱恻,情感糾葛消散的幹幹淨淨。
你确定…要攔我嗎?
在大雨中,顧佑南皺眉,他沉默許久。
“一定要走到這一步嗎?”
冰冷的風拍打在臉上,雨水滴濺進眼睛裏,聲音被風吹散。
“沒必要同他們廢話這麽多。”
傅桉率先舉起手中的劍,“這世道就是這麽殘忍,他們不死,便是我們死。”
一波又一波的人往前沖,顧佑南的視線依舊落在那處。
在又一片混亂中,他想慢慢靠近溫浮舟,卻被不斷沖上來的人阻撓,雨水将他們的距離越拉越遠。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此時此刻,站在溫浮舟身邊的男人,溫柔的舉起手中的傘,兩人對望。
纏綿悱恻。
*
新帝登基那年追封侯府為護國将軍,其他幾位皇子皆冊封封地。
溫家果斷拒絕了繼續從政,反而回到了鄉間老家,所有家産變賣的銀兩,已經足夠他們一家衣食無憂的生活一輩子。
他們不想再參與這其中的紛争,在溫家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京城時,後面追來一匹馬。
馬上的男子意氣風發,如年少時一般,眉眼帶着笑意,他駕馬與溫浮舟同行。
敲了敲馬車的窗戶,聲音帶着笑。
“我同你一塊兒去!”
“這次你還想抛下我?”
溫浮舟閉着眼睛,他唇角微微彎起。
他拉開窗簾,餘光可以看見背後不遠處站在人群最末端的顧佑南,面容已經分外滄桑,眼眶通紅,眼角緩緩滾下一滴淚。
腦袋裏響起系統的聲音。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攻略任務!宿主靈魂抽離中…20%…50%……”
沿街的風景很好,遍地都有盛開的花朵,剛剛到達春天的季節,萬物複蘇,生機勃勃。
溫浮舟輕咳幾聲,他側眸看着外面笑的眉眼彎彎的男人,還是開口阻止。
“等一下…”
“我在這兒待會兒。”
“什麽”傅桉揚聲喊着。
“是累了嗎?我喊前面的隊伍停下來休息一下?”
“我包裏有帶你愛吃的點心…還有你穿的衣服夠不夠?天氣雖然回暖,可還是冷得很……”
聲音被風吹散,溫浮舟笑着拉下窗簾,把人聲阻隔在外面,聲音懶懶的。
“你閉嘴。”
“吵死了……”
[此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