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科考(二)
科考(二)
考試開始,溫浮舟坐在主座,臺上香煙袅繞出絲絲縷縷的霧氣,漂浮在空中,四處都透着一股神秘感。
考生都低垂着腦袋,按照聖上給出的考題做答,殿外的天空灰蒙蒙的。
溫浮舟太陽穴有些疼,風從屋外吹進來,透進骨子裏的涼。
他低聲咳嗽了幾聲,察覺到下面投射上來的目光,他擡眸,和洛易禾對室內上,對方眼睛裏帶着一絲的擔憂。
溫浮舟挪開視線。
*
顧佑南候在書房外,他看着屋檐上落下來的雨水,聽見裏面下人的一聲喚,尖細的。
“顧将軍請進…”
顧佑南收回視線,他邁進屋子裏,主座上帝王眯着眼睛,他此時一瞬不瞬的盯着門口的人,突然笑了一聲。
聲音很慢,拉長了語調一般,不急不徐。
“顧将軍已經回來小半年了?”
屋子裏很安靜,唯一有動靜的就是在往爐子裏添入香灰的侍從。
顧佑南能聽見外邊不斷下大的雨水,想的很遠,他似乎記得溫浮舟最是怕這樣的天氣的,冷風簡直凍進骨子裏。
被打斷思緒,他面上沒有表情:“是。”
“想必顧将軍也是知道,京城邊關處似乎有了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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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甚至都沒有想出足夠有說服力的話,随意編出來的一般。
京城的邊關處有戰亂?那他還會悠哉游哉的坐着等科舉考?
“想必晨風将軍已經去了。”顧佑南接道。
屋子裏再次安靜下來,主座上的男人不開口,嘴唇上依舊是帶着一抹淺笑。
他突然起身,慢悠悠的踱到顧佑南身邊,語氣帶笑:“這也怪不得朕,你知道的,勢力太大,難免朝中怨言頗多…”
“其實——”聖上突然聲音洪亮起來,他笑着拍着顧佑南的肩,“顧将軍去,本王才最放心!”
他話落,走回主座上,目光落在桌面上,一揮衣袖。
“等一下朕還得去看科舉結果,送顧将軍即刻啓程!”
話落,沒有絲毫可以反駁的機會,顧佑南話還沒說出來就被下人帶出了書房,外面的雨水依舊沒完沒了的下。
淅淅瀝瀝的打在每一處暴露在空氣的事物之下,一顆弱小的白花被打的左右搖晃,似乎随時都要摔進泥裏……
*
前殿大廳裏,燭火即将燃盡,只聽外邊太監宣傳:“陛下駕到——”
原本書寫的書生齊齊跪下,跪拜過後,燭火燃盡,溫浮舟開口:“閉卷。”
他起身,走到聖上面前,跪下叩拜:“陛下,請閱卷。”
屋外的雨水突然猛烈起來,溫浮舟感受到旁邊侍從把考生的作答承上去,靴子從身側踩過去的聲音很輕。
溫浮舟一直保持着姿勢沒有動,他知道一切都快來了。
洛易禾在不遠處的座位上,他看着溫浮舟僵直的脊背,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他內心總歸是有些不安的,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在找死,還是在賭。
賭顧佑南,回不來……
*
雨水濺濕馬蹄,顧佑南的發被雨水潤濕,他絲毫不在意,身後跟着的小批的侍衛,一行不過才百餘人。
此時此刻,聖上不可能會同意顧佑南帶大批量将士前往邊關,一來,這只是他支開顧佑南的幌子,二來,他怕顧佑南謀反!
雨水打在沿路的樹葉上,不斷響起的劈裏啪啦,在耳邊此起彼伏的奏響。
顧佑南算計着時間。
如果此時他快馬加鞭前往邊關然後迅速返回,還有一線希望趕上!
後面被強行從睡夢中架起的晨風将軍還一臉懵逼,他扯着嗓子:“老顧!我跟着去做什麽?”
“你留在邊關,替聖上查叛軍。”
顧佑南語言簡潔,他用力扯動缰繩,加快速度趕往,他腦子在飛速轉動着。
如果害怕他在此事後存有異心,可偏偏由于邊塞形式不可以殺掉自己,那陛下打算這麽去牽制自己?
既要滅掉侯府,又要牽制住他……
*
“這是什麽!!”
竹簡被甩落在地上,聖上瞪着眼睛,他胸口起伏不定:“考題是‘于現有思想看法’,現下國家動蕩,就是思想過于發散所致,此時此刻,若想國家安康,必須統一思想!”
“什麽叫做,追崇百花齊放?”
大殿裏不斷回蕩着聖上的怒聲,溫浮舟依舊跪在地上,他抿唇,此時,頭頂響起的聲音猶如蟒蛇一般順着他的脊椎,爬向他的脖頸。
“溫愛卿,你怎麽看?”
聖上此時擡手,他将所有追崇思想自由言論的竹簡挑出,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溫浮舟慢慢擡起來的臉。
他的眼睛低垂着。
大殿靜悄悄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旁邊的太監突然開口,聲音尖細,也像蛇。
“陛下…前幾日裏,溫世子似乎去小王爺府上有遇見一位瘋癫書生,所言…額……所言……”
聖上挑着眼尾:“哦?所言為何?”
“思想統一,國必破…”
“啪嗒!”一聲巨響,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擦過溫浮舟的手腕,留下一道血痕。
接着,那毒蛇順着脖頸,不斷收緊,直到令人感受到窒息。
“那,溫世子是如何見解?”
洛易禾垂在身側的手收緊,他在賭。
此時,所有關于思想自由言論的竹簡被一一挑出,而那些書生全部被壓制,旁邊的太監語氣一如既往的厭惡。
“你們看好溫世子是怎麽回答的……”
若是順着陛下的言論,所有被壓制住的書生都會葬送性命,且所有罵名都在溫浮舟身上。朝中大臣一唆使,妖臣亦不可留世。
若不順着陛下來談,所有書生只是打入大牢,而溫浮舟作為朝中大臣,執意縱容叛亂,此罪當誅!!
溫浮舟沉默片刻,他腦子裏其實知道最好的選擇方案,但此時,他很清楚後續這些書生的下場。
作為一個現代人,他自是知道,在歷史上關于思想的限制帶來的弊端,所需限制的不是思想,而是,披着思想自由的外衣,為謀取私權的自私式思想“自由”。
“思想本就不該被限制住的,陛下,您一定更知道一旦限制思想于國家進步的弊端……”
溫浮舟慢慢開口,他聲音低且慢,風突然狂猛的卷進來,溫浮舟咳嗽幾聲。
背脊依舊筆直。
暴雨傾落,太監尖銳的聲音在冰冷的雨水裏流向四方,天空暗沉,灰蒙蒙的一片,皇宮四處都是輝煌,沒人記得住一時的悲哀……
顧佑南抵達邊關後飛速原路返回,他什麽都沒帶走,在路過必經一條小路時,突然被地上落葉隐藏住的缰繩絆倒,從馬上掉落時,他餘光察覺到閃過的寒芒。
四周不斷有銀箭飛出,他飛身躲過,在此時,從一邊的灌木中躍出十幾個蒙面的男子,手中握着砍刀,在靠近的一瞬間,四周的空氣都染上了肅殺之意。
雨水七零八落被甩在地面上,血水順着石子蜿蜒直下,彙進一邊的泥坑裏。
顧佑南的劍架在最後一個人脖頸處,他聲音冰冷。
“誰派你來的。”
他腰側被暗箭所傷,眼尾的冷意怎麽也遮不住。
“不說?那就別說了…”他擡起劍,才要落下,那人便連連磕頭。
“是…是…京城一位姓洛的公子……”
顧佑南皺眉,他片刻飛身上馬,手起刀落,迎着雨水,他絲毫不在意腰間的傷口,飛速往皇宮趕去。
*
夜色籠罩在上空,以下的一片都是死寂。
溫浮舟被帶進牢房裏的時候淋了不少雨,他頭開始發昏,似乎已經有些要燒起來的征兆。
他真的煩透了這副身子,此時不僅僅是從膝蓋處傳來的冷意,更是從骨子裏滲出的疼痛。
頭像是要炸了。
他算過自己在牢房裏怎麽度過的,唯獨沒有料到這突然下起來的大雨,現下狀态不好,臉色蒼白的像鬼一樣。
好在半夜的時候牢門打開,有人送了些藥來,那人湊到溫浮舟的耳邊。
“攝政王會竭力幫助世子的,但請世子再等等。”
話落,那人示意一下腰牌,飛速離開地牢。
地牢裏四處都是哭聲,哀嚎着撞擊在牆面上,在耳朵裏不斷回旋着。
溫浮舟服下藥物之後,忍着想要吐出的欲望,系統的聲音在腦子裏循環報備着。
“此時攻略者對您好感度為95%,請宿主再接再厲!”
溫浮舟一直都想不明白現下為何顧佑南的好感值還在不斷攀升。
他盯着頭頂一片的黑漆漆,眉毛皺起。
不對。
現在顧佑南理應已經回到皇宮,怎麽如今還沒有動靜?
溫浮舟才想到這裏,突然聽見門被輕輕推開。
有人小聲喊着:“浮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