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都市篇 07
蘇晴吃東西的手一頓, “怎麽忽然想起來問這個？你想起什麽來了？”
“沒有, 我随便問問的。”蘇依又開始低頭吃飯，“我就談過那麽一次戀愛, 就是單純的很好奇, 好奇自己的初戀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一個人而已……媽你不想說啊？”
“……”
蘇晴垂眸，“沒有。”
蘇依追問, “那他大致上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好看嗎？帥不帥？脾氣好不好？我追的他還是他追的我啊？他主動一點還是我主動一點？”
“……”
蘇晴瞄了一眼自己現在好奇心旺盛的女兒, 微微嘆了口氣。“這麽久了，你媽我都快忘記他什麽樣子了……不過仔細想一想，還是有印象的。他長得挺高的，臉也生得挺好看, 不過脾氣不算很好, 可能是家裏條件太好所以心性是天生的高傲,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看上你的，你那時候明明都還沒長開沒現在好看。到底你們誰追的誰我不清楚, 不過應該是他追的你，要說主動嘛, 廢話，你都不開竅的那時候，當然是他主動了……你那時還和我說他是個學神, 年級第一保送x大的那種……”
一邊的蘇依聽着自己老媽的一番話, 忘記了吃飯，臉上帶笑。她擦了下嘴角，用手撐了下巴, 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聽媽你這麽一說……我那個前男友根本就是人見人愛形的帥哥呀！所以我到底是怎麽和他走一起的？聽你這麽說，我以前難道很醜嗎？”
“醜倒是不醜，就是有點土，素面朝天的，整天就知道穿着你們學校的校服晃來晃去的，也不知道穿得好看點……”
“……”
蘇晴又道：“你現在就很好，走的淑女風吧？和我說實話，其實你們醫院裏有很多男醫生想追你來着吧？你怎麽就不挑一個？我覺得你們醫院那心外科的周醫生就挺好的，人也是又高又帥的，聽說是從國外回來的？那很好，都是醫生，和你肯定也有共同語言。”
“……”
蘇依不想再繼續這種話題了。她麻利地吃光最後一口飯菜，起身把碗筷收進廚房，然後回了房間洗澡。
ˉ
今天周末，白徐沒去律所。他去了白家的老宅，看望自己的祖父。白老爺子養着的那只狼犬今年已經九歲了，身體似乎沒有以前那樣壯碩，不過行動還算敏捷，它看見白徐過來了，跑着過去圍着他繞了兩圈，又舔了下他的手背。
白徐順勢摸了下巴度的頭，才轉身去了樓上。三樓的一間書房內，白老爺子正在書桌前寫着毛筆字。他聽見動靜，往門口看了一眼，“喲，舍得回來看我老頭子了？最近工作忙？”
“不算忙。只是一些瑣事比較纏身。”
“上回我去你住的公寓看了看，呵，你那屋子視野是夠開闊，面積也夠大，就是太冷清了一些。你一個人住着就沒有不習慣的時候？不如搬回來住好了，家裏房間多，人也多，熱鬧。”老爺子頓了頓，又道：“你不回來住也不要緊，幹脆就給那屋子找個女主人怎麽樣？你那屋子太空了，連件多餘的家具都沒有，我看着都覺得孤單。”
“……您和我說了這麽一大通，重點應該只是讓我找個老婆？”
“聽懂了？我以為你聽不懂呢，單身這麽多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患有隐疾，或是不喜歡女人呢。”
“……”
晚飯的時候，白媽媽照例和白徐提了提他的單身問題。
“小徐，你現在工作也穩當了，有房有車，存款也可觀，是時候定下心來，找個女朋友了。不，最好是結婚。你堂弟的孩子今年都兩歲了，你做哥哥的卻還沒有着落，這算什麽事兒啊？”
白徐吃飯的手一頓，垂眸，“媽你想讓我最快什麽時候結婚？”
白媽媽聽了這話先是一愣後是高興，畢竟她以往和白徐提這檔子事情的時候他都是聽了就忘，也不回應她的。
“聽你的意思，是有鐘意的人了？那女孩子今年多大了？念什麽專業的？現在工作了沒有？在哪裏工作？家裏的情況怎麽樣啊？”白媽媽的臉上繃不住笑意，“什麽時候帶回來我看看？我天天都有空，閑得慌！”
白徐吃了口菜，唇角微勾，“這不好說。人家還沒看上我。”
“啊？那個女孩子這麽眼光高的啊？”
一邊的白爸爸哼了哼，“這世界上優秀的人又不是只有你兒子一個，別以為誰都想嫁給他……就你整天嫌這嫌那的，以前那小蘇我就覺得挺好的，你看不上人家，想着法子的趕人家走，這下好了吧，人家屁都不放一個就潇灑的走人了，招呼都懶得和你打，你兒子這些年單身也是有原因的，你少裝傻充愣。”
白媽媽一時語塞，她吃了兩口飯，不說話了。
白徐卻放了筷子，看白爸爸，“爸你還記得她？”
“我又沒得老年癡呆，怎麽不記得？你這些年是不是就咽不下自己被甩了這口氣所以不找女朋友的？”
“……”
白老爺子擡了擡眉毛，“在說小徐那天仙初戀呢？也不和老頭子我說一說，晾着我，哼。”
“……”
“……”
“……”
ˉ
這周的周六蘇依需要在科室值班。周末來看病的人并不比工作日少，只一個上午，蘇依覺得有點累了，病人都離開後，她趴在辦公桌上，進行短暫的補眠。
她昨晚上沒睡好，因為失眠。後來她迷迷糊糊睡下後，又是做了一長串的夢。夢裏她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穿着白襯衫，聲音好聽。她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的臉，不過終是徒勞。然後是夢醒。
這導致她上午的時候精神有些恍惚，并且對那個夢意猶未盡。直覺告訴她，夢裏的人可能就是她已經忘得一幹二淨的那個前男友。
小雨敲了下蘇依診室的門。
“蘇醫生，一起去吃午飯吧？”
蘇依擡起腦袋，點頭。她收拾了一下桌面，正要出去時，發現小雨在和診室外的一個人說話。蘇依于是乎邊往門邊走邊問話，“小雨？你和誰說話啊？”
然後她頓住。診室外邊，是白徐。他今天穿得很随意，上身是淺灰色的襯衫，沒系領帶，下身則是黑色西褲。
蘇依看了眼他的手腕，發現他換了一塊表。
“……”
她覺得這人出現在兒科診室有點怪。
“你到醫院來……看病啊？”蘇依如是問他。
“不是，我來找你的。”
“……”
白徐看了下蘇依身後的診室，“可以去吃午飯了？”
蘇依木讷地點了頭。
“你想吃什麽？”
“你問我啊？”蘇依伸手指自己。她還是覺得這個人好奇怪。
白徐看了眼一旁的小雨護士，又看蘇依，“你如果想邀請這位護士小姐一同用餐的話，我勉強可以考慮。”
小雨不想做電燈泡，忙擺手，“不了不了，我和朋友約好了去食堂吃……那我不打擾你和蘇醫生了……byebye……”
蘇依看小雨走遠了以後，才回身看了白徐一眼，她踮了點腳，湊近了一些看白徐的臉，詢問一般的語氣，“白律師，你特地過來這裏請我吃飯啊？”
白徐點頭。
“呃……原因呢？”蘇依猶豫了一下，厚着臉皮又問他，“你在追我啊白律師？”
白徐又點頭。
“……”
“不同意？”他靠近她，問。
“……”
蘇依撓臉，低頭，她害羞了。白徐的氣息近在咫尺，她消化了一下他的話，又轉身回了診室，脫身上的白大褂。她的白大褂裏邊，穿着的是一件小清新風格的套裝，裙擺剛好到膝蓋處。她又走出診室，小聲回應他，“去哪裏吃午飯？”
“你想去哪裏？”
“我在問你……”蘇依嘀咕着，“你一看就是本地人，對這邊熟，我去年才到這邊來的，不太熟。”
“那你想吃什麽？”
蘇依想了想，“我想吃能吃飽又好吃的。”
然後白徐帶蘇依去了一家當地很有名的中餐館。桌上的，是變相版的滿漢全席，因為什麽都有。蘇依開始吃盤子裏的餃子。不過這餃子是用蒸籠盛出來的，一籠只有五個……
她覺得這樣吃不飽。然而桌上就只有一籠。她吃下籠裏的最後一個後，用紙巾擦了下嘴角。“我能再吃一籠這種餃子嗎？”
“這種餃子很好吃麽？”白徐看了一眼那蒸籠裏空空如也的景象，順手喊了服務生。“再來十籠餃子。”
十籠又太多了……
不過蘇依沒說話，安靜地等待餃子上桌。等待的間隙，白徐開始戴手套剝螃蟹。蘇依就這麽安靜地看他剝螃蟹。其實她想吃的，奈何她不會剝。
“螃蟹是吃殼嗎？”她傻傻地問了一句。
“不是吃殼。”
“……”
蘇依這才發現自己問的問題好傻……她默默地喝了一口清湯，又吃了口不知名的膏狀食物。她在祈禱一邊的白律師不要因為她問的這種問題而懷疑她的智商。因為她是真的沒吃過螃蟹。以前有機會吃的時候，她看桌上的人掰了半天的螃蟹殼也沒弄懂那些人在吃什麽，她也嫌麻煩，于是就假裝自己從來也不吃螃蟹……
服務生又上了十籠的餃子到桌上。蘇依正要動筷子，随即發現自己的桌前多了個小碟子，上邊是白徐給她剝好的蟹肉和蟹黃。
“快吃。”
“……哦。”蘇依吃了一口蟹肉，覺得好吃。“你自己不吃啊？”
“那你分一點到我碗裏。”白徐說着，挪了自己的碗過去。
蘇依順從的用筷子趕了一半蟹肉到他的碗裏。“你吃餃子嗎？也嘗一點吧？”然後她又往他的碗裏弄了一籠餃子。她又幫他灑了點醬料到餃子皮上。她灑的是香油。
然後她開始埋頭吃自己碗裏的。
白徐吃了一小口東西後，側頭看蘇依埋頭吃東西的模樣，一時恍惚。他很久沒有像這樣一般，看着她吃東西了。
蘇依吃着吃着東西，察覺一旁的人盯了自己好久了，那視線強烈，令她有點不好意思。她只好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儀态，怕被他嫌棄。
不過這種“淑女”狀态只維持了不到五分鐘就蕩然無存。
蘇依又開始大口吃東西了。她用紙巾擦了下嘴角，側頭問某人，“做什麽一直看我吃東西啊？你不吃嗎？是不是我吃東西的樣子和你想象中的有點差距？”
她說罷放了筷子，“白律師，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
“你以前交過女朋友嗎？”
“有。”
“多嗎？”
“不多。”
蘇依正想舒口氣，然而白徐又加了句，“總共七個。”
“……”
蘇依覺得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假如七個都不算多的話，那麽她這種只談過一次戀愛的是不是算稀有動物了？
她垂眸，悶着聲嘀咕，“花花腸子。”
身邊的某人不說話。半晌，蘇依發覺某人沒動靜，也不作點回應，她覺得奇怪，于是試圖偷瞄某人，不過被他逮了個正着。因為，他一直都在注視她。
“……”
蘇依現下已然吃飽，她起身，背好自己的包，又撫平了裙擺上的一點褶皺。“謝謝你請我出來吃午餐，時間不早了，我得回醫院工作，再見。”
“我送你。”
“嗯。”
ˉ
車裏的空調溫度依舊調得很低。蘇依有些不适應。她試圖開口讓白徐把溫度調得低一點，不過沒等她開口，白徐已經将溫度調高了。他調到了二十八度。
到了醫院，蘇依正想下車，白徐卻鎖了車門。
“……不把車鎖下了嗎？我得下車回醫院裏。”
白徐不說話，伸出一只手，撫上蘇依的臉頰。蘇依開始臉紅。她退了退，但沒有多餘的空間供她逃離。
“……”
他的指尖泛着點涼意，輕輕撫過蘇依的眉毛、眼睛、臉蛋。蘇依被他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有些坐立不安。其實主要就是她害羞，并覺得這動作好暧昧，她一時無力招架。
“……我該下車了。”她匆忙說了句，轉頭，伸手拉車門的把手，但是沒拉動。
蘇依于是又轉回頭，正欲開口，白徐的那只手繞進她的發絲裏，扣了她的後腦勺，往自己的方向一按。蘇依的身子不受自己控制，霎時往他的方向傾去，他的唇，貼上她的。
“……”
蘇依驚了驚，反應過來後，她怕被同事撞見，頭于是往後靠。白徐扣了她的腰，令她無法後退。
唇上的掠奪令蘇依有些頭暈目眩。她似乎……并不讨厭他這樣霸道的“性騷擾”行為。
蘇依和他最後是同時睜開眼睛的。相比于他深刻的注視，蘇依卻是不敢看他的眼睛的。車裏的氣氛一度讓蘇依臊紅了臉，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咚咚咚”的，像被人敲打的鼓。
他把車門的鎖解了。
蘇依手忙腳亂地打開了車門。下車前，她又頓住，回頭，猶豫着，還是開口問了句，“你真的交過七個女友嗎？”
白徐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他松了一顆領口的扣子，将手肘撐在了車窗的邊上，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撓了下額頭。
“我喜歡的只有最後一個。”
“……”
他又道：“聽不懂沒關系，你只需要知道，現在我在試圖讓你愛上我。”
“……”
夜晚華燈初上時，韓霖給白徐帶來了一些進口的水果。
“今天路過你家，不，是你原來住的地方，就順道去串了回門，你媽媽非要我給你捎點新鮮水果來給你，可憐天下父母心哪……”
韓霖說着，自己拿了其中的一點去洗了幹淨，開始吃。“蘇律師和我說，你最近在對一位女士進行性騷擾？真的假的？你原來已經無恥到了這種地步了？”
“不無恥一點，她就又跑了。”
“啊？誰又跑了？”韓霖頓了頓，遲疑開口，“蘇……蘇依啊？”
見白徐不說話，韓霖看他的表情，知道自己是說準了。“怎麽着，你和她又重修正果了？”
“她似乎……已經不記得我了。”
“啊？！還有這種事情？”
白徐從酒櫃裏拿了瓶酒，給自己倒了一點，“一開始，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他喝了一口酒，“後來我抽時間，去了趟俪城，讓周世浩查了查當地醫院的病人記錄，在xx縣的一家醫院，找到了蘇依的治療記錄……是車禍，她撞到了頭部，腦部受損導致的記憶缺失。時間也吻合得剛剛好。”
“……這也太天方夜譚了點兒。”韓霖想了想，“所以……你的心結終于打開了？她又不是真的舍棄你不辭而別……”
“心結？”
“難道不是？她消失以後，你表面上沒什麽太大的變化，每天還和以前一樣晨跑，刻意路過她家所在單元的位置，還和神經病一樣每隔一小段時間就去按那已經換了住戶的房子的門鈴……然後讓自己經歷失望，有意思嗎你？”
“……”
韓霖也拿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繼續，“後來白叔又調回京城了，你才沒了任何理由回俪城，否則你還會一直發神經下去。這些年你和你媽媽偶然間的生疏，是因為你覺得蘇依離開你有你媽從中作梗的原因對吧？幼稚。”
“……”
“太不可思議了，我仔細數了一下你單身的年頭，居然已經有七年之久了我的老天爺你可以去出家成佛了！有意思嗎你？幼稚。”
“……”
“要說我的話，青青要是不和我說一聲就不辭而別離開我，說實話，我會把她忘得一幹二淨，再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共享美好人生。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韓霖說着，放了酒杯，仔細看了看白徐的臉，“你這些年把自己收拾得很幹淨嘛，一點頹廢樣兒都沒有，和以前一樣的是氣死人的帥氣……”
他又看了看白徐家裏的環境，“家裏也是，一個單身男人能把自己住的屋子收拾得如此整潔，你的自律程度簡直吓死人。是我的話已經成狗窩了。嘿呦，你家裏啥時候還添跑步機了？”
“沒時間出去跑，所以買了一臺。”
“老白，你這人怪得很，一般失意的人，不是應該過着頹廢不堪的生活才是嘛？你把自己收拾得這麽好，到底是在掩飾還是在裝模作樣？……也不對，你這人本來就挺自律的。”
窗外夜色如虹，從這裏往下看，能看見車水馬龍，縮成了許多條發光的帶子，游弋着。
白徐點了支煙，抽了一口，煙圈散開，讓他的臉看着有些模糊。
“怕她回來再次見到我的時候，被我頹廢的樣子吓到。我怕……她會不認識我了，所以不敢放任自己變成你說的那種模樣……”
他又吸了口煙，煙頭的火星苗子顏色變深了點。“不過我把自己收拾得這樣好辨認，她卻……還是不記得我了。”
忘得那般的一幹二淨。
作者有話要說：「元宵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