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喂屬于自己的人類

第12章 眼睛

眼睛

沒過多久，單夏就看到一道銀藍紅三色的機械字體懸挂在外，标志着魏承安已經和它來到了有主的經營區域。

“紅場”。

從外表看來無愧于這個名字，它可以看到衣不遮體的其他仿生人站在門外，手纏繞着其他客人，緩緩地探向了那些人的下身，奇怪的聲音從它的口中發出，好像發.情期的貓，吓得它趕緊移開了視線。

“進來吧。”仿生人說。

相較于室外的濕冷，室內悶熱，呼出的空氣像一條毒蛇黏膩在身上。

一進來，單夏就發現這裏的人比想象中多。

它掃過這些人的臉龐，信息很快就浮現出來，大部分人都犯過一兩次罪。

簡直是淫.欲和罪惡的溫床。

魏承安進來的時候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在擁擠的人群裏，他在別人碰到他身體前就毫無阻礙地穿梭過去，很快就跟在仿生人身後，進入了一間狹小擁擠的房間。

房間內只擺放着一張大床，藍紫色的燈光灑向地板，暈染出奇異、昏昏欲睡的黏膩氣氛。

仿生人關上門，轉過身，開始脫衣服。

機器設定，本身就沒有羞恥心。

魏承安朝它走過去，就像要将它從背後擁抱，卻在伸出手的瞬間，突然捏向了它的後頸處理器。

電流滋滋。

它轟的一聲，瞬即倒地，陷入休眠狀态。

單夏一下就清醒了：“……”

魏承安重新戴上耳麥，聽到裏面傳來了噼裏啪啦的電流聲，表示某個AI又心跳加速了。

他眯起眼睛，低聲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似乎是在給它解釋。

單夏別扭了一下，心想它只是不想聽牆角，并不是在乎其他仿生制品碰了魏承安，才道：“……你想交.配也無所謂，反正又不是和我做。”

魏承安似乎頓了一下，“你可以做這種事？”

“你在懷疑我的功能？如果有實體當然可以。”

被當面質疑自身能力，它突然升起了強烈的勝負欲，想讓它證明自己功能的多樣性，“除此之外，我可以模拟性.愛模式的聲音、氣味和虛拟觸感，只要設備達标，不需要實體也可以做到。”

“怎麽做？”

“就像VR。”它驕傲道，“元宇宙，或者小說裏的‘虛拟幻境’。”

人體的大腦雖然是肉制品，但卻能發出微弱的神經電流，就像可偵破的密碼。

如果換做它在集團的高端設備，它甚至可以讀取人類的心理波動，制造出相應的、更加真實的場景。

魏承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皺眉，看起來并沒有被它的超智能打動。

“我不厲害嗎？”它有點微妙的不開心。

絕對超過了他之前感興趣的性.愛型仿生人，畢竟對方有部分指令代碼就來自于它，作為原型，它完全有碾壓性的優勢。

“顧诃成設置的功能？”但魏承安卻突然道。

這個話題……

“才不是。”單夏有點不自在，說實話它根本沒想過和他“做那種事情”，雖然它确實喜歡顧诃成，光是聯想一下就讓它感覺自己的記憶被玷污了，“只是打算告訴你，我比你想的更厲害一些而已。”

終于，他低頭，笑了笑，“嗯。”

他聲線本來偏向沉郁，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中，顯得低啞而縱容，讓它周身的電流似乎都震動起來。

太犯規了。

怎麽會有人類長在一個AI的審美點上，單夏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他設下的病毒，否則這沒辦法解釋為什麽它總是盯着他看。

而這個笑容比起之前更不一樣。

那些譏诮、嘲諷都從其中消失了，只剩下一些真誠的、可以被稱之為真實的東西，就像他剖開了自己的皮囊，露出了深紅脆弱的內裏。

室內再次陷入了寂靜。

單夏是因為還在氣頭上，所以不想說話，而在它眼裏，魏承安卻不知道在想什麽，似乎在出神。

他動了動，突然，“對不起。”

單夏被他用語言襲擊，愣了愣，意識到他居然在道歉，于是等他繼續說。

可是他說完這句話，就再次一言不發，好像AI可以産生幻聽似的。

又安靜了幾秒，單夏終于忍不住：“哪裏對不起，說清楚。”

他停頓了一下，道，“我不該用槍指着你。”

“還有？”

“……”

它提醒：“別忘了，還有以朋友的名義欺騙我。”

魏承安似乎又笑了一下，快的像是錯覺：“我沒有欺騙你，我的确對你很感興趣。”

對它感興趣？

魏承安躺在床上，側身，垂眸看向單夏身處的設備。

“也許你不了解我，但我很了解你。”随着他的動作，隐約露出了鎖骨上它掃描過的眼珠紋路，“大名鼎鼎的01，協助集團控制都市的超智能AI，沒有哪個在七環居住過的人會不銘記你的存在，你是所有人類仰望的中心——當然包括我。”

他眼神幽深，像是要将靈魂捕獲，讓單夏下意識宕機了一刻。

“不行。”

不等它再說更多，他就已經繼續開口。

魏承安：“你可以喜歡顧诃成，為什麽我不能喜歡你？”

單夏：“……”

他怎麽知道……

它當場噎住，幹巴巴地組織語言：“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他垂眸說，“別喜歡他了，喜歡我吧。”

電流火花一陣啪嗒作響，它艱難地想要移開視線，但卻感覺到一陣若有若無的觸覺在它身上徘徊，像是它養過的那些小狗。

原來魏承安竟然拿起了設備，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它，漆黑的發絲在它身上滑過，冰冰涼涼、酥麻刺骨，順着電流竄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不做朋友，做別的也可以。”他凝視它。

轟——

單夏感覺熱氣撲面而來，疑心自己已經被燒焦了電路，否則為什麽無比清醒的運算數據會變成一團漿糊。

“可是、但是……”

好在下一刻從門口傳來了敲門聲，打斷了它飛速轉動的數據流，否則它可能就會說出讓自己後悔的話了。

真是讓AI後怕。

“別說這個了，有人來了。”它暗自慶幸，急忙催促道，“會不會是發現仿生人失蹤了？”

突然被打斷，魏承安啧了一聲。

他的表情并不意外，只是一種……被敲門聲打斷說話的厭煩。

但單夏下定決心要暫時揭過。

他只能佯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似笑非笑，将它放回外套裏。

當他打開門的時候，他整個人态度變得懶倦起來，不冷不熱地說：“比我想象中慢一些。”

門外。

仿生人面無表情舉着槍，危險地正對着他的額頭。

魏承安撩了撩眼：“這槍不适合你。”

下一刻，他上前一步，抓住了槍口，不過呼吸之間就輕而易舉奪過了這把槍。

在仿生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輕描淡寫道：“帶我去見‘紅眼’，我還有急事要處理。”

單夏：“……”

它毫不懷疑這裏的急事和它有關。

單夏第一次如此渴望自己有一副身體。

這樣它就可以用來逃避魏承安。

和之前那個高敏感度的仿生人相比，眼前這位戰鬥型明顯不夠智能。

它眼底閃過了一絲藍光，明顯正處于分析處理的狀态，單夏甚至可以預測它的整個腦回路。

和“帶對方去見主人”的指令沒有沖突。

半晌後，它轉身，帶着持槍的魏承安穿過擁擠的人群，走上了樓梯，越過幽黑的半空樓梯，來到了最終的目的地。

歌聲隐約從牆壁外飄過來，消失在了煙霧缭繞的室內，似乎吞噬了這群人的身影。

魏承安表情恢複了那副冷漠，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啧啧啧，這是真的稀客啊。”撩撥意味十足的聲音響起，伴随着身側其他人的幾聲嬌笑，對方道，“寶貝，看看我們這次有誰來做客人了？五年了，這次你終于想通了要寵愛哪只小鳥？我還以為你是性.冷淡呢。”

在他說話之前，單夏已經看到了他粗鄙的面孔。

[道森·丁克

一級通緝犯]

這是一個過于肥胖的男人，身軀如同肉山一樣層層堆疊，像只強行塞進罐頭裏的沙丁魚，擠在不符合自己身材大小的座位上，而他身邊環繞着各色不着片縷的裸.體，緊緊地依附在他身上，遠看就像一條條細小的蛇類。

它的資料庫顯示，這個男人遠比他看起來還要危險。

他曾為一環居民，但卻因為強.奸殺人、組織非法性.交易和惡意損害集團仿生人而被捕，最後買通警方，最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一環。

現在看來他來到了七環外的廢棄場。

不但如此，他還做起了老本行，在這裏開起了夜店和仿生人妓.院。

魏承安：“我不喜歡說廢話。”

他的眼神淡淡，卻像一道利刃，冷冽地切開了坐在座位上的道森的面孔。

“哈，熟悉的味道。”

在陰晴不定的情緒切換後，他突然笑了，伸手在旁邊的仿生人捏了捏，在放.蕩的呻.吟聲中站了起來：“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廢話了。”

“我知道你手上有顧诃成那個混賬的寶貝婊.子AI。”他的表情變得非常古怪，竟帶着一絲說不出的狂熱，“把它賣給我，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任何東西，這個世界上你絕對不會拒絕的東西。”

魏承安勾唇，懶懶地笑了笑。

他沒說話，但單夏不知道怎麽的感覺到了嘲諷，同時奇異地看出了他在想什麽。

沒有哪個人類能夠給得出他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拒絕的東西。

“你的眼睛。”道森眼底閃過了一絲奇異的光，“你真正的眼睛——被暴君奪走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