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不是“人類”的話,就沒有活下去的資格嗎?
嚴勝無比希望妹妹能夠活下去,無論使用什麽辦法。
因為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啊……
“記得。”在千翼找上門來、并小心翼翼地問出“你還記得我嗎”這句話的時候,緣一回答了“記得”。
她曾經見過三次千翼。樓下倒垃圾的時候,追蹤蝴蝶Amazon來到一個地下室的時候,在教堂裏殺死那只鍬型蟲Amazon的時候。今天則是第四次。
長着一張圓圓臉蛋的少年人,臉上卻盡是怯懦的表情,好似生活在什麽一直被打壓的環境裏一般。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而緣一則是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像是鼓起勇氣一般,千翼問:“你認識……惟由嗎?”
千翼一直很在意惟由,因為那是第一個他不想吃(沒有産生食欲)的人類。水澤小姐說,“緣一”是和惟由相似的個體,所以,想要了解惟由但是又沒法和對方交談出什麽內容的千翼,選擇跑來問緣一。比起一直都是冷冰冰樣子的惟由、對自己所承受的傷痛毫不在意的惟由、只負責執行任務的惟由……千翼在緣一——這個看起來和惟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身上感受到了“人性”。
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對方送了他熱騰騰的南瓜餅。雖然千翼吃不了這種食物,可是,他已經很久沒有被其他人關心過了。
那個時候,千翼就感覺到少女不是單純的人類了。他們之間有一種共鳴,那也許就是“怪物”之間的共鳴。可是他不願承認這一點,他覺得,自己是人類才對。
他可是人類啊。
緣一的眼睛閃爍了一下,那并不是逃避的表現,而是過去的記憶重新浮現在屍者眼前的現象。
眼睛,往往能夠展示很多東西。
“認識。”緣一慢吞吞地說,“她跟我是一個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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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是個怎樣的人呢?”千翼的語氣有些急迫,與之相比,緣一的語氣則依舊是緩慢地、像是字詞貼着舌頭說出來的。
“去年,哥哥帶我回學校的時候碰見的。三年級A班,星野惟由,是個很愛笑的女孩子。”她回想着過去的那些內容,思想如同曲線般彎彎繞繞。
“喜歡花,還喜歡做蛋糕。”
“我去給她慶生的時候,她爸爸變成了Amazon,吃掉了她的眼睛。因為失血過多與極度恐懼,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沒救了。”雖然她用一種十分淡然的口氣說出了這些話,可是千翼卻依舊對此而感動。正是因為身為死者,所以這番話才具有令他而感動的人理之情。
“那一定很痛苦……”光是想象那副場景,千翼就能夠感受到切身的苦痛。父母,父親,母親爸爸,媽媽,他……小的時候,他對自己的母親産生了食欲,那一天夜裏,他實在是人受不住朝着對方的胳膊咬下去了。雖然那一天他的暴行被根據臂環定位而趕來的驅逐班所阻止,可是千翼他依然鑄成了大錯,并将這個錯誤當做是自我的秘密藏匿在封閉的心靈之間中。
不想讓人知道,因為她他還想繼續當人類,而不是被他人當做是怪物對待。可即便他一次又一次地反駁這些,其餘人根本不會相信他所說的話。
因為他的血裏就流淌着怪物的因子,這是無法辯駁的事實。
“無論是誰都本不應該有那樣子的遭遇。”少女的步伐往前一邁,她來到了欄杆前,站在欄杆的後面俯視地面上的一切。
“你也不應該。”
在千翼愕然的表情下,緣一沿着螺旋樓梯緩緩下樓。
緣一是回憶起了身為人類時的自己、并被自己的兄長所愛的一個個體。水澤美月如此對千翼說,“但是,惟由卻沒有任何人去關心她。倘若有人像嚴勝那樣去愛她的話,她也許也能夠恢複到緣一那樣子的狀态。”
在水澤美月看來,那就是一個奇跡,一個誰都料想不到的奇跡。死去與活着的狀态如此相似,死去的大腦依然在為某些弱者而思考着。這是多麽難能可貴的事情,因為,有時候連活人都不會如此地替人着想。
”她是個好人。傳統意義上的。“水澤每月說。然而,黑崎武卻對此表現出了極度的不屑。
“與其說是好人,不如說是蠢貨。在戰鬥之中,為了敵人而猶豫的人可是會被殺的。”
因為黑崎武一向和繼國兄妹有沖突,所以大家也不把他的話當回事情。水澤美月想,也許他還在惦記之前那個沒能吃上的蛋糕吧。
緣一站在橫濱高級中學的校門前,仰望着那些高嵩的教學樓樓。她撐着遮光傘,目光從那些年輕的學生們之間穿過。身體之內的鬼血似乎已經開始緩慢地消散了,但也有可能是深入骨髓之中。
原本灼人的陽光弱化到刺眼,但并非不能夠接受。
橫濱高等中學,是她之前上學的地方。高中的時候,學校組織了郊游,就像小學生或是國中生那樣租了一輛大巴車,然後載着一個班級的人去往山上的夏日營地。回來的時候,車翻到海裏面去了。
海……海裏……
海裏有什麽?
“緣一?”國木田獨步的聲音出現在緣一耳邊,緣一轉過頭,看見了夾着課本、看起來像是剛剛下課的金發男子。他的衣服穿的一絲不茍,小馬甲上面沒有任何明顯的污漬。在生活之中,他一定是個非常講究的人。
在緣一回應了一聲之後,國木田又問:“是想學校了嗎?所以過來看看?”自從上次和繼國兄妹碰面并得知了那件事情(有關她的生死)之後,國木田曾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因此有些抑郁。新來的不着調的同時太宰治總是說他如何如何的,這讓他的心思稍微有些變化。
國木田獨步與繼國緣一都是從這所高中畢業的,他們當時是在同一個班級來着。
“想起來,所以。”
她的意思大概就是國木田問的那句話的意思。
國木田獨步其實一直以來都不太能拿捏得準緣一的狀态,她有的時候就和活着的時間裏毫無區別。但有的時候,她又那麽冰冷,毫無情感。
少女紅色的雙眼凝視着遠方的教學樓,還有來來往往的人群。她今天出門的時候背了那個小包,那個裝了竹枝、錢還有糖果的小包。被黑死牟拿走的笛子,至今還沒能拿回來。
對方是去哪裏了呢,她是否還有一天能夠與對方再度相遇呢?
無法了解這個世界相遇的概率。
那麽黑死牟此刻又在何處呢?
山林之中,沒有人煙的地方,這只不是人也不是鬼的生物踩在落葉之上。他聞見四周好似有一些別的生物存在,所以他停下了腳步。一個長相很幼稚的男人從一棵巨樹後面走了出來,他的嘴角有一棵痣,看起來長得很年輕,就像是個男子大學生。
“你是誰?”水澤悠問道。他是世界上第一例人造Amazon,他想要保護那些善良的Amazon。而他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