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竹林。小湖泊。白沙。
晴天。
“緣一,我來找你玩啦。”
她在自己的房間裏聽見了男孩子的聲音。她像個機器人一樣肢體僵硬地往走到窗戶邊上,打開窗戶,那裏有一張被打得青紅相交的臉。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哥哥”的臉。
嚴厲的父親,為了将長子培養成為人群之中的佼佼者,以最為嚴苛的條件去訓練自己的孩子。女兒不是兒子,女兒出生以來就是個聾子,因為是聾子所以到了七歲還沒能夠開口說話。嚴厲的父親是個重男輕女的男人,所以,他一直把女兒當成小貓小狗一樣放養着。反正他的妻子會保證女兒活着。
因為被他施以重望的兒子竟然為了去“讨好”女兒而和對方玩着下棋、放風筝這樣無聊的事情,所以這位父親狠狠地用腰間扯下來的皮帶抽打着兒子。
但是他沒有想到,即便是遭遇了這樣的情況的長子,依然沒有放棄在衆人眼中是“癡呆”的妹妹。
這就是哥哥。
這就是哥哥。
……
緣一嘗試着向那個鼻青臉腫的小男孩伸出手去,她那細小的手臂穿過了窗戶,指尖立馬要觸摸到對方的臉龐。
……她的手指碰到了一張溫暖且有些粗糙的臉。
“緣一?”嚴勝下意識地握住了那只朝着他伸過來的手,手指很冷,下面連着的手指自然也是冷的。嚴勝捏着對方的手松松緊緊地捏了幾下,他總覺得這樣子就能夠讓對方冰冷的手變得暖和起來。被捏住了手的緣一就像以前那樣木楞地用直挺挺的眼神看着她的哥哥,在對方的動作逐漸要消失的時候,她反手握住了對方。
“哥哥,我想起以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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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嚴勝用那種鼓勵似的語氣引導着緣一繼續說下去。野座間制藥那邊的人說,如果能夠讓屍體不斷回想起自己生前的記憶的話,那麽也許有一天,屍體會重新擁有過去活着時的一樣的自我意識。這幾年裏,嚴勝一直在試圖讓緣一想起過去的事情。笛子。家。刀。哥哥。
“想起了什麽呢?”
互相握着的那只手裏傳來了若有若無的溫度。
“被爸爸打得鼻青臉腫的哥哥來找我玩……”緣一在說出這句話以後,被哥哥的溫度所感染得熱乎的那只手便抽了出來,然後輕輕地碰在嚴勝的臉上。
“哥哥,痛麽?”
“已經不痛了。”那都已經是過去的痛苦了,嚴勝已經不會再在意過去的那種痛苦了。爸爸媽媽都已經離開了,他沒有必要繼續記住爸爸哪裏不好。在另外的方面,他也是個很勇武的大人。
嚴勝在過去很佩服爸爸。
停留在他臉上的指尖似乎也一樣被染上了溫度。
“我們先去注射細胞活化劑和營養液。”
這種東西不是上面發到他手裏的,必須由嚴勝帶着緣一到特定的地點去注射。他們如今需要去的地方時特定有害生物對策中心的驅逐班。
那是個意外狹窄且髒亂的地方,其中的幾個人員都面色不善。嚴勝找到其中的隊長黑崎武,向他讨要細胞活化劑和營養液。他們的要求是禁止将這些東西帶出這個基地,所以一切都只能夠在原地解決。那些液體會通過特制的導管流入妹妹的軀幹裏,而在這個時間裏,嚴勝問起黑崎武面對着牆壁的那個黑發女孩子是誰。
“那是惟由,跟你妹妹用一種方法做成的生物兵器。”
嚴勝的眉頭皺了皺,很顯然他一點也不喜歡聽見“生物兵器”這個詞。他的妹妹絕對不會是殺人辦事的生物兵器,她就是自己的妹妹。
黑崎武大概是十分看不起嚴勝的那副做派。
“擺出一副好哥哥的樣子,讓死掉的人繼續痛苦地活在世界上,你真的是為了你那個早死的妹妹好嗎?”
毫無疑問,黑崎武的這番話惹怒了嚴勝。
“你這種冷酷的男人怎麽會懂我們之間的感情。”
在黑崎武看來,嚴勝是一個沒有“心”的男人。從各種方面來講。
“你難道不是在利用你那強大的妹妹狩獵Amazon嗎?”
對于黑崎武歸結的這種情狀,嚴勝只覺得對方很好笑。正當着他開口要諷刺對方的時候,正在注射細胞活化劑的緣一卻緩緩開口了。
“不是的。”
少女的嗓音還很稚嫩,她的聲音、樣貌和體型都保持着四年前死亡時的模樣。
“我想,我有這份能力的話,一定能夠為別人做些什麽的。”
和哥哥一起狩獵Amazon,是緣一自己的想法。在整個對策中心裏,武力值最高的就是她。因為自己所具備的天賦,很多異能者都無法擊敗她。
這就是繼國緣一。
奶奶常常哀嘆緣一為什麽不是一個可以繼承家業的男孩子。
可是他們家裏哪裏會有家業呢?
奶奶總是在說大話。
黑崎隊的惟由雖然是用同樣的方法制造而成的屍體兵器,可是她除了“目标”“任務”“确認”之外什麽都不會講,更別說這些富有人情味的話語了。
因為自己擁有這份力量所以想要為其他人而戰,這能夠是屍體講出來的話嗎?
黑崎武最終也只是嗤笑了一聲。他寧願相信這些話是繼國嚴勝訓練對方說出來的,而不是繼國緣一憑借自己的自我意識講出來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她總有一天會重新變成人類。
人類擁有“心”。
在結束完所謂的“充能”之後,他們就要啓程了。這對兄妹的目标是“冬木市”,一個坐落在極東之地、據說很小但實際上大得不得了的城市。在從五條悟那裏聽說這個城市的名字的時候,嚴勝還以為那裏是個很冷的地方呢。結果上網查了一下才發現,那邊竟然一年四季氣候都很溫暖,基本上不會被嚴寒所襲擊。還有人說,在冬木市随便挖兩個洞就能夠挖到溫泉。
還好是提前查過了,否則嚴勝就會帶上厚衣服過去了。
五條悟對他說,冬木市即将展開一場名為“聖杯戰争”的小型戰役,而那其中的“聖杯”,又被人稱作是萬能的許願機器。
在過去,真理之門也曾經被人如此稱作過。嚴勝相信了那個人的話語,然後以“煉成”的方式呼喚出了真理之門。但是,講究等價交換的真理之門,欺騙了嚴勝,并且從他這裏奪走了什麽。
可是得到了聖杯的消息之後,嚴勝還是帶着妹妹馬不停蹄地趕過去了。
聖杯戰争發生的舞臺正是在冬木市這座城市的土地之上,為期七日。嚴勝在戰争開始前的那一天就前往那裏,橫濱和冬木之間的距離根本就用不了多少時間。他們兩個坐着列車往冬木去,在路上,妹妹昏昏欲睡。
并不是真的要睡過去了,而是一種看起來即将要進入休眠的狀态。
“你休息一會兒吧,等會到了我會喊你的。”
緣一看了一眼她的哥哥,并沒有因此而閉上眼睛。
“睡吧睡吧。”嚴勝摸了摸妹妹的頭,然後緣一才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嚴勝看着車窗外飄零而過的風景,眼底也染上一點倦意。可旋即,在他們兩個靠在一起要睡着的時候,一個尖銳的聲音穿透了車廂。休息着的人驚醒過來,他們左顧右盼,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故。然而接下來,一個穿着侍者服的女性列車員推着小車慢慢地走了過來。
“不好意思,剛剛發生了一點小意外,已經沒有什麽事情了。”在說完這個以後,她又熱情地推銷起小車上帶着的食物來。“有人需要快餐嗎?”
有位乘客購買了一份快餐。
嚴勝再次打算閉上眼睛,趁着這段時間多休息一下。然而,緣一卻在此刻睜開了雙眼。
……
蝴蝶忍推着餐車從車廂裏經過,然後回到了休息用的車廂。她放好了餐車,開始與另外一節車廂的同事聯絡。
“目标消失。”
同屬于特定有害生物對策中心的富岡義勇正從駕駛室觀察着。這輛列車在之前已經被他們承包了,有确切證據表明一只Amazon正逃竄在這輛列車上。而他們的目标就是在保證其餘乘客安全的前提下,消滅那只鬼轉化而來的Amazon。
“我也沒有發現目标。”
那麽目标Amazon究竟去到哪裏了呢?它難道會當場消失嗎?
……
嚴勝被緣一不對勁的狀态搞得有些迷惑。
他的妹妹睜着那雙眼睛凝視着上方,他們的上面是行李箱。
緣一她沒有從安檢口進來,因為她身上攜帶着列車上不允許帶入的管制刀具——刀劍。她是從緊急逃生口進來的。此時,她的那把“鬼切”正被她壓在椅子下面。
鬼切“唰”地被她從刀鞘之中拔出,清亮的刀聲使附近的空氣一同震動。人們的耳朵嗡嗡直響,但并不是由拔刀造成的。
潛藏在行李箱的縫隙之中的那只Amazon,被一刀斬斷了一只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