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修不好的橋7
修不好的橋7
夜裏的戶市下了一場怪雨,只在跨江大橋的工地上落下。羊定國本想趁着夜晚開始第四次架龍骨。
大型機械不停的往模具裏面澆築着混凝土,羊定國想着肯定沒有問題,這幾根大梁很快就會成型,沒等到他高興的太久,瓢潑大雨忽然而至,一點預兆都沒有。
雨水是斷了線的珠子,順着機械,如同江水倒灌一樣的注入了大梁的模具裏,混凝土被沖散,現場一片狼藉,工地的夜燈忽明忽暗,狂風刮在封鎖現場的鐵皮上,裏三層外三層的鐵板被刮的搖搖欲墜。
混凝土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內,變成了無用的淤泥,嘩啦啦的全部流逝到了漳江裏。
羊定國有些呆滞的看着這一幕,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被突如而來的雨水澆了個透徹,雨水停歇,可四周的狂風卻沒有停下來,工地的燈泡一個個炸開。
砰砰砰,整整齊齊就像是過年放煙花一樣,直到燈泡還剩下最後一盞孤零零的懸挂在羊定國的腦袋上。
他一生修過無數的橋,可這一次是他從沒有遇到的。難道真的是玄學嗎?這裏有鬼?發生的次數多了,就連羊定國這種無神論者也開始懷疑了起來。
想到那天遇到的女孩,她準确的說出了自己不願意提起的過往,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自己根本不了解的東西。
“啊。”工地的角落傳出一聲慘叫,一個工人打開操作間的門,原本坐在機械裏操作澆築的工人一臉鐵青的趴在方向盤上,他的雙眼瞪得老大,死死的看向羊定國的方向。
羊定國的後背冒出一層細細的汗珠,他不敢置信的跑到操作間前,伸出手在工作人員的鼻腔前試探了一番,沒有呼吸了。
死了?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死了?
“羊教授,王工也出事了。”接二連三的聲音響起,這一夜所有操作混凝土車的工人全部都莫名的斷了氣,他們的死狀相同,全部都是一臉鐵青,雙眼瞪大。
詭異的是,他們的雙眼看着的方向都是羊定國的方向,不甘、埋怨。羊定國被他們的眼神弄得幾乎要崩潰,直到王景生來的時候,羊定國都還沒有緩過來。
那些責怪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說,是自己害死了他們。曾幾何時,他的女兒也是這樣的眼神,女兒死的時候遲遲沒有閉上眼睛。
羊定國想,如果那時候女兒會說話的話,一定是在問他,為什麽父親這麽晚才來?為什麽不要自己?
“羊教授?”王景生覺得這老頭今晚的情緒明顯不對勁,“我們已經開始調查了,你放心吧。”
“有煙嗎?”羊定國低着頭,身上的衣物被夜裏的風吹幹,混着泥濘的衣裳穿在身上并不好受,可他就像是沒有感覺一樣。
“嗯?”王景生有些奇怪,羊定國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戒煙了。
從煙盒裏面抽出一根煙遞給了羊定國,王景生順手幫他點燃。羊定國吸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來,他已經有三十多年沒有碰煙了。
“是我。”羊定國有些哽咽,喉嚨裏還有煙草的辛辣,“是我害死了他們,王景生,能幫我聯系人來看看嗎?”
王景生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人,羊定國妥協了,今晚走了三條人命,這三條人命讓羊定國不得不多想。王景生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給自己也點燃了一支煙。
“可以。”天師府的人不屬于公家管,可是只要錢給的到位,也是會出來平事的。只是之前錦然說過,這裏的事情她沒有辦法。
王景生心下沉了沉,不管怎麽樣還是得想辦法,今天的事情不是什麽偶然,如果這個工程還要繼續的話,王景生相信,這種事情以後絕對不會少。“你先看看能拿出多少錢吧?”
羊定國木然的點了點頭,手中夾着香煙,沒有再抽吸,只留下一截灰白的煙灰。“大概要多少?”
這個工程公家十分的重視,工程款撥了不少,可要是看事的錢太多了,這些工程款還是有些不夠的。羊定國有些拿不準,要是把看事的款項上報的話會不會讓公家多撥一些。
王景生臉色變了變,天師府看事的價格是很高的,“我先幫你大致問一下吧?”
“謝謝。”手中的煙頭掉在地上,羊定國擦了擦臉上的泥土。
王景生撥通了宋錦然的電話,之前宋錦然來過,應該能大致報出一個價格。
時間是半夜,王景生不确定宋錦然會不會接電話,幸運的是,宋錦然接的很快。
“錦然,漳江大橋這裏的事,如果要徹底解決,需要多少錢?”王景生沒有浪費時間,十分直白的問道。
“王叔,要解決那的事情,必須是天師府的長老們出手。徹底解決至少要一個億的價錢。”
“這麽多嗎?”王景生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價格。
“其實也可以懸賞,少花一些錢,我在天師府的公衆網絡上發出懸賞。或許有能力強的天師也能接下這個活。”
“那這個大概要花多少?”王景生連忙問道,要不是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怪事,他和天師府的聯系也不會這麽的頻繁。
“一半就夠了。”
“好,我和工程方商量一下。”
電話挂斷,王景生直白的給羊定國報了價,羊定國聽到價錢以後一臉的為難。一個億,這幾乎是工程款的三分之一了,一旦把這筆錢打出去,就算這裏的事情能夠解決,可是後期呢?後期的工程不做了嗎?
萬一這筆錢公家不給報銷呢?怎麽想都是大問題,還有那個懸賞,懸賞來的人真的可以快速的解決這裏的問題嗎?不知道怎麽的,羊定國的腦海中,又出現了那個年輕的女孩子。
那天,秦夕瑤請了謝必安現身,羊定國後來仔細想想還以為是變戲法,可現在仔細想想,是對方真的有些本事。
“那個女孩呢?那天來這裏的女孩。”羊定國說的是秦夕瑤。
王景生愣了愣,她不認識秦夕瑤啊?而且從那天的情況上來看,宋錦然和對方也不算很熟。那個女孩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可王景生從哪裏找人啊?
羊定國看王景生那一臉為難的樣子,就知道沒戲,“先讓你的那個朋友發懸賞吧,我給公家報備一下這件事。”
然而讓羊定國意想不到的是,公家那邊答應的很痛快,只是款項最多再給五千萬,這座橋前前後後塌了四次,公家也花了不少錢。建築部的處長說了,上面很重視這座橋,希望可以早點解決。
羊定國這才明白,實際上,上面早就知道了天師府的存在。有了錢,這一切就變得好轉起來。五千萬的懸賞剛剛發出去,一堆天師慕名而來。
他們來的速度很快,當天下半夜就來了不少的天師,有胡子花白的老道士,有年輕人,七七八八的一頓操作,可是結果卻讓羊定國十分的失望。
老道士還算好,桃木劍斷裂,一口老血噴了出來,幾個年輕的沒有撐到十分鐘就紛紛死去,死狀和那幾個工人一樣,臉色鐵青,雙目瞪大死不瞑目。
“夠了。”羊定國嘆了口氣,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解決這裏的問題。他不想再看到有無謂的犧牲了。
王景生對此卻要淡然很多,一支煙叼嘴上,“羊教授你不用太在意,這些人來這裏之前都會有充分的心理準備。”
可是……羊定國的視線落在從江面冉冉升起的朝陽上,那些孩子不過是只有二十多歲。朝陽照亮了這座城市,可是怎麽卻照不亮這一處工地。這裏就像是和外界完全隔離開來,外界是生機勃勃的早晨,這裏是死氣沉沉的傍晚。
“五千萬,幹完活就結賬對不對?”妩媚的女聲打破了沉寂的氛圍,煙雲含笑看着周遭的惡鬼。
修羅一身血煞之氣,惡鬼們見到煙雲的一瞬間,紛紛往後退開幾步。秦夕瑤淡然的看着地上幾具沒有生機的屍體。
這些人想要直接收服惡鬼,卻被惡鬼收拾了。這裏的惡鬼成千上萬,用平時的方法怎麽可能收服?真是天真。
羊定國的眼眸在看到秦夕瑤的時候又充滿了希望,是那個女孩,那個可以請出謝必安的女孩。“你有辦法嗎?”
羊定國殷切的目光撞進了秦夕瑤黑色的瞳孔,秦夕瑤淡漠的移開視線。這人一身功德,可惜這一次被惡鬼纏上,身上的功德快見底了。
“為了陽間的路,就一定要犧牲陰間的路嗎?”她淡漠的開口,這裏是惡鬼道的必經之路,一旦這裏修橋,惡鬼的路會被堵死,成千上萬的惡鬼會失去投胎的機會。
羊定國不明白她的意思,“這座橋很重要,如果沒有這座橋,兩邊的人只能繞二十公裏去淮口大橋……”他不知疲倦給秦夕瑤訴說着。
秦夕瑤并不在意這些,在她看來這何嘗不是一種自私的表現,惡鬼不是心甘情願的變成惡鬼的,就像是朱玥,她沒有選擇。惡鬼投胎比普通的靈魂難上很多,本就要經歷諸多苦難,如果找不到投胎的路,他們就只能永遠被困在陽間,永世不得超生。
“羊教授,我想您沒有明白我的意思。”秦夕瑤打斷了羊定國的長篇大論,“這裏是惡鬼投胎的必經之所,你們在這裏修橋本就是壞了人家的投胎路,你為了活人奉獻的精神,我很佩服,可是為了活人就不管這些惡鬼了嗎?”
“這……”羊定國怔愣的看着秦夕瑤有些愠怒的眼眸,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兩人的氛圍有些僵持,煙雲站出來打圓場,“師傅,那五千萬咱們不要了?”
秦夕瑤眉毛挑了挑,“你說得對,掙錢要緊,那就開始吧。”
煙雲:錢不要了?
瑤瑤:有錢不賺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