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後，天帝前夫堕魔了

第49章 如果時光能倒流

如果時光能倒流

新增番外·如果時光能倒流

白澤負手站在窮奇山巅，俯瞰着這茫茫蒼生三界。

風吹起他身上的墨袍，山澗中的刺骨寒風将他寬大袖袍和一頭銀發刮得獵獵作響。

他的身影孤寂，寂寥，挺拔，像一株站定在山巅的蒼松，一動不動。

時過境遷，白駒過隙。

當年太行山以身飼魔一戰，所有人都以為他死在那裏。可白澤是誰，他終究是掌管天界千萬年的天帝，修為，謀慮，都是當年父神親手教導出來的七個親傳弟子中數一數二的翹楚。

或許，除了已故的太昊大師兄。

太昊大師兄 這是白澤一直以來的心結。

還記得那日在太行山魔窟中，白澤最後問了碧霄一個問題——

“如果當年太昊大師兄沒有以身鎮魔就此隕滅，你會不會嫁給大師兄？”

碧霄沒有回答他，在漫天的魔氣和火焰中一個字回答都沒有給他，但饒是如此，白澤已經明白她的答案。

如果大師兄當年沒有死，她肯定會嫁給大師兄的吧。

白澤悲涼地苦笑。

難道，他和她的這一切，終究是一段孽緣。

後來，大戰平息，白澤于深淵中屠魔而出。

從此沒有再回天界，從此沒有再去見過碧霄。

既然已成陌路，既然已經和離，此生又還有什麽必要再相見。

幾百年後，白澤以閑散身份游走在三界，在黑羅河見到了碧霄和燭龍的女兒，一個冰雪聰明又可愛的女兒。

白澤有時候忍不住奢望地想，如果當年，他和碧霄的那個孩子保住了，他們的姻緣，他們的感情，是不是就不會破裂。

如果他當年再對她好一點，再珍惜一點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少一些冷戰，多一些溫情耐心的溝通，是不是……是不是碧霄就不會離開他。

可是時光不會倒流，走到盡頭的感情也沒法修複。

她對他日複一日涼了的心，他再也得不到。

白澤看着遠處的大地河川，唇角露出一絲蒼涼的笑。

如果時光能倒流，他多想回到萬年前，他和碧霄，還有幾個師兄們剛拜入父神座下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們的時光過得多麽無憂無慮。

小師妹誕生之初。

小師妹的本體是一株碧蓮，她孕育碧蓮中，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

所有師兄弟們都盼着這個小師妹能快點出生，白澤也一樣。

他和師兄們每天練完劍，都要到瑤臺碧池來看小師妹，看她小小一只蜷縮在蓮花裏，白嫩的皮膚像出生的嬰兒一般柔嫩，讓人生怕力氣大了一點就會驚到她。

那個時候，在白澤心裏，是如此期待小師妹的到來。

不僅僅是他，其他幾位師兄也是一樣的。

那個時候，太昊大師兄年歲最長，父神交給他的任務也最多。

但每次出任務回來，太昊大師兄都會給小師妹帶一些山谷裏摘的野花，蒲公英，這樣的小東西回來，放在師妹的蓮花瓣裏，小師妹便會柔柔地抱着那些小花朵，然後對着太昊大師兄依戀地靠着。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吧，白澤偶爾看到這一幕時，會感知到，太昊大師兄對小師妹有着超越普通師兄妹的感情。

其他師兄弟沒有發現，但白澤發現了。

或許是因為白澤很清楚，自己從一開始就對小師妹有着不一般的占有欲吧。

對，就是占有欲。

小師妹的神體從碧蓮中誕生那天，是個陽光明媚彩霞滿天的好日子。

父神座下終于有一個心愛的女弟子，父神大悅，請了所有上古神将和神獸們來喝酒，為小師妹的誕生筵慶祝了七天七夜。

小師妹長得冰雪可愛，聲音好聽，沒有人見到她會不喜歡她。

碧霄的名字也是父神親自賜的，當然，師兄弟幾人的名字都是父神起的，每個人的名字都與自己神體和本性密不可分。

白澤，碧霄，聽名字，是不是就應該天生一對。

“小師兄！”小師妹小時候總是很可愛，喜歡突然從背後跳出來，自以為能吓他一大跳。

但其實白澤早就知道她來了。

他可以聞到她獨特的味道，分辨出她獨特的腳步聲，就連她的呼吸，他都是可以聽見的。

白澤享受着每一次，她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瞞過了他，然後悄咪咪準備吓唬他一跳那種氣氛，他即便知道，她喜歡玩這種小游戲，也百玩不厭，但他願意每次耐心地陪着她玩。

那時候白澤還是師兄弟幾個人裏面最小的，父神交給他的任務也是最小的。

白澤每天都可以和小師妹待在一起。

小師妹會央求他教她劍法，央着他給她講故事，央着他給她做藤蔓編的小動物。

也是那時候，白澤無師自通了很多他自己都沒想過的才藝。

比如給小師妹梳頭發，給小師妹講故事，還有，給小師妹用藤蔓編小兔子。

但即便如此，每次太昊大師兄他們出任務回來，小師妹崇拜的目光都會落在大師兄身上。

漸漸地，白澤開始不滿足于小師妹的目光會分給其他人。

小師妹喜歡強大的人，厲害的人，那他就成為強大的人，成為厲害的人。

這樣，小師妹的目光就可以永遠只停留在他一個人身上了。

白澤去向父神請求，讓父神多給他安排出戰任務。

只有在戰場上，才可以得到歷練，他的劍法，他的謀略，都可以得到證明。

小師妹會看到，他其實比太昊大師兄更強大。

那時候的白澤真的這麽以為，他可以用實力證明自己。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白澤開始了他這一生，與太昊大師兄的比較。

大師兄的劍法心法又精進了，白澤也必然要追趕。

大師兄又打贏了一場戰争，白澤就要贏兩場，三場，甚至更多。

漸漸地，白澤忘記了根大師兄整個高低的初衷到底是為了什麽，他陪小師妹的時間越來越少，他每天都忙着奔波在神魔大戰上。

哪裏又危險，他就自行請命去哪裏，就連其他幾位師兄都覺得他太拼命了。

太昊大師兄沒覺得小師弟這麽和自己争強好勝有什麽不對。

他甚至會溫和地過來拍着他的肩說：“師弟，做的不錯，這次進步很大。”

白澤無法形容自己那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就好像他是一個狹隘的小人，大師兄永遠光明磊落，他做的一切讓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

有一次，白澤領了一個兇險的任務，只身去往窮奇山，他在那裏遇到最兇惡的上古兇獸，不知道和原因兇性大發，殘殺了許多了神将，而神将們還拿那些兇獸無法。

那些兇獸就像是被布下的陣法，有的是會吐火，有的是會噴水，還有的可以控制植物，天生五行就好像金木水火土，能夠與他們師兄弟幾人的本體相克。

那一次，就連太昊大師兄也覺得棘手，但白澤向父神立下軍令狀，他可以解決窮奇山的上古兇獸。

他只點了一萬神兵就出發了。

走的時候，他去找到小師妹，告訴她：“小師妹，等小師兄出完這個任務就回來，你想要什麽禮物，師兄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回來。”

小師妹關切地看着他：“白澤師兄，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等着你。”

白澤其實只想要師妹的這一句話，就足夠了。

在窮奇山一戰，白澤損失慘重，身受重傷。

他躺在屍山血海中，唯一的念頭是，這一次……他恐怕不能回去見小師妹了。

他和大師兄争了半輩子，比了半輩子，難道就要這樣孤零零死在窮奇山了嗎？

不，白澤不甘心。

他覺不甘心就這樣死了。

拼着最後一口氣，他也一定要闖出窮奇山。

他撐起身，提起劍，用最後一點力氣殺死包圍他的兇獸，躺在窮奇山山巅一株蒼松下。

那個時候，他已經渾身是血，失去了最後一點力氣。

——殺盡那些上古兇獸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神力。

他連給師兄們和父神發求救信號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就是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小師妹出現了。

那個時候，小師妹年紀還很小，少女手握一把沉影劍，初露鋒芒。

她竟敢單槍匹馬闖上窮奇山來救他。

見到奄奄一息的白澤那一刻，少女哭了。

她撲進他的懷裏，哭得很傷心，她說：“小師兄，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我還等着你給我帶禮物回來呢，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了？”

當時的白澤抱着碧霄小師妹，只覺得整顆心都被填滿了，好幸福。

往後的很多年裏，白澤只要想起那一刻，都會覺得，那是他這一生中，最幸福的一瞬間。

那一瞬間，他完完全全擁有着小師妹。

可是少年時代的白澤并不懂。

少年時代的白澤覺得，只要他做到師兄弟中最努力的那一個，就可以讓小師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窮奇山一戰，白澤向碧霄表白了心意。

小師妹也接受了他的心意。

白澤啊白澤，患得患失，離開窮奇山後，他看到太昊大師兄和小師妹在一起時，小師妹笑得開心燦爛的樣子，就默默想，是否因為那一次他快要死了，小師妹覺得他可憐，才答應他的。

後來，他們都漸漸長大了。

白澤日益成熟穩重，碧霄小師妹也從一個豆蔻少女長成了英姿飒爽的芳華羅剎，那些妖魔鬼怪聽到她的名字，跟聽到其餘師兄弟們的名字一樣會吓得瑟瑟發抖。

妖神混戰時的白澤覺得，只要他證明自己不會輸給大師兄，小師妹就一定也會喜歡上他。

不是出于同情的，可憐的，施舍的，而是真心實意的。

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白澤對小師妹的占有欲漸漸變成一種執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不健康的執拗。

太昊大師兄是如何睿智的人，他察覺到了白澤對小師妹的情意，私底下曾經來找白澤談過一次話。

大師兄問他：“白澤，你是真心喜歡小師妹的？”

白澤當時回答得很倨傲：“當然，我是真心喜歡小師妹，小師妹也是真心喜歡我。”

大師兄聽後沉默了很久，只道：“好，那你以後好好對她。”

只說了這麽一句，大師兄就走了。

白澤心裏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痛快，他知道，大師兄如果知道小師妹也屬意與自己，定然會主動退出成全他們的。

後來太行山猰貐一戰，白澤奉命為大師兄陣外護法。

在接到碧霄所在東西山脈危時，白澤毫不猶豫丢下大師兄趕去了東西山。

後來，大師兄太昊因此戰殒。

那次，所有人都遷怒白澤，憤怒指責他不以大局為重，将太昊師兄的死全部怪罪在他身上。

就連碧霄也因此責怪他，質問他是不是故意離開降坤陣。

那時候，父神以身祭天道，諸神之戰亦平息，接下來的事便是一統四海三界，衆望所歸的上古第一神太昊是所有人心中登臨天帝的人選。

然而沒想到，就在天帝推舉前的太行山一戰中，太昊上神因此隕滅。

白澤永遠忘不了，當時碧霄來找他質問時，她的神情和眼神。

她哭得雙眼通紅，淚痕滿面，眼眸充悲恸欲絕，面色憔悴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狠狠打了他一巴掌，用冷厲而懷疑的眼神質問：“大師兄和猰貐坤魔大戰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在。“

白澤黑眸泛着晦澀的黯然，深深看着碧霄，因為大師兄的死，她把自己折磨成這副樣子。

他垂下眸子，看向她的小腹。

沒錯，他的确在關鍵時刻離開了降坤陣。

可如果現在要白澤重新選一次，他還是會毫不猶豫放下大師兄，去救她……還有她和他的孩子。

令白澤悔恨痛苦的是，他為什麽沒能早點趕回降坤陣。

等他趕回降坤陣時，看到是已是碧霄揮着沉影劍在魔陣中殺紅了眼的樣子。

她的臉上，身上，手上全是血，淌在血泊中抱着大師兄悲恸大喊，聲嘶力竭。

那一幕，讓白澤如墜深淵。

他知道，大師兄死了，可在碧霄心裏，再也沒人能撼動大師兄的地位。

白澤瘋了一般狂奔過去，将碧霄攬進懷中，流着淚親吻她的發頂：“阿霄，阿霄！”

只要你沒事，只要你沒事。

可是他低下頭，卻看到一灘血水從她雙腿身下流出。

白澤慌了，雙手捧着碧霄的臉，在她耳邊輕哄道：“阿霄，快起來，我們回去，你受傷了。”

她的身下流了這麽多血，孩子恐怕要沒了。

他想要抱着碧霄起身，可碧霄緊緊拽着太昊的神軀不肯松手，悲傷過度的碧霄雙目呆滞而悲切，整個人如浴血中，她的眼裏只看得到大師兄，無論白澤在她耳邊說什麽，她都聽不見。

他瘋了，她也瘋了。

等到其他幾個師兄趕來，将碧霄和大師兄屍身拉開，白澤發狂地帶着碧霄回到不周山。

然而一切已晚。

孩子果真沒了。

碧霄沉侵在大師兄隕滅的悲恸中，昏睡三天才醒來，根本不曾知曉，自己肚子裏曾有過一個她和白澤的孩子。

白澤不敢告訴她，更不敢讓她知道他早已知道卻瞞着她。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碧霄為了大師兄的死悲恸欲絕，沉默地面對她因大師兄之死對他的質問。

面對碧霄剜心一般地質問。

白澤眼眸複雜沉痛，薄唇幾番阖動，終究沒有解釋。

大師兄的确因他離開降坤陣而死，白澤無論如何都無法推卸這一點，他選擇承受一切指責和猜疑。

後來，他索性挺身而出，在大師兄和二師兄一死一傷，所有師兄都士氣低沉的局面下，頂着衆神的揣度和畏忌，接過了本該屬于大師兄太昊的天帝之位。

做了天帝的白澤時時刻刻想，只要他做得比大師兄當天帝更好，阿霄就一定不會後悔自己選擇他。

他勵精圖治，晝夜忙碌。

那時剛剛肅清妖獸群魔的三界，并沒有旁人想象的那般平靜。

魔冥并未完全平息，餘孽妖獸仍在下界頻頻作亂。

斧闕姬玉等幾位師兄見他頂替大師兄上任天帝，冷笑之下直接帶着雙腿受傷的二師兄去了歸墟隐世，從此再未過問三界之事。

從前縱橫四海三界的上古七子神，就這樣分道揚镳。

剛登位的那幾百年，白澤一人鎮壓天界整個天庭百官神君，個中艱難阻塞無人知曉。

慢慢地，白澤一次又一次用雷霆手段震懾住整個三界，他的天帝神威揚遍三界，四海朝伏，諸神一統。

然而等他回頭，見到的卻是碧霄用陌生又疏離的眼神看着他。

她不再對他笑。

他送給她的東西，她不再看一眼。

當他披星戴月從戰界趕回天宮，見到是卻是她背對着他的身影，她寧願裝睡，也不願見到他。

白澤做這麽多，歸根究底不過是為了向她證明，即便大師兄沒了，他做天帝也可以做得比大師兄更好。

他只想讓她忘記大師兄，慢慢地，徹底地，真心地，愛着他。

可是為什麽，她反而卻離他越來越遠了。

白澤拂去嘴角血絲，雙掌覆着面龐，聲音似哭似笑。

她終究還是離開了。

就那樣頭也不回地棄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