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同的夢
相同的夢
“我讨厭你。”
平靜而又充滿憎惡的聲音回蕩在耳邊,那如山間清泉一般的嗓音被這污濁之地的血腥氣浸染讓人不寒而栗。
陽天晴還沒反應過來,只是身上的疼痛讓她忍不住輕嘶一聲,因此臉色更加蒼白。
艱難睜開眼睛,只看到樹木陰影之處站立着的惡鬼,那惡鬼有一雙極為好看的淺藍色眼睛,一頭微卷的棕色長發披散着,因為血液凝固的原因,那頭長發變得亂糟糟的。
這哪像什麽公主,分明就是一個又髒又危險的小乞丐。
陽天晴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感受不到自己的雙腿,不僅是雙腿,雙手的知覺也不見了。
身體的疼痛一陣又一陣傳來,可陽天晴再沒有呼痛,這種事情她從小便習慣了,于是她還有閑心與那個危險的人閑聊:“能得五公主的讨厭,看來我做了很不好的事。”
這是兩個瘋子的對決,陽天晴隐約意識到自己是在夢境之中,只是被困在此處還無法逃離,只是這到底是她們的未來還是前面那九十八次的某一次,又或者只是混亂的潛意識組成的片段。
戚雲舒神色一變,她握緊手中的劍柄,劍身折射着冰冷的月光,有血從劍身上滴露下來,讓這華美的兇器染上了戾氣。
這是第幾次恢複意識,戚雲舒已經感覺不到了,她一睜眼就看到自己的好友在楊添琴的威脅下互相殘殺,最後以毀容和死亡作為收場。
若是記憶沒出錯的話,在這片樹林裏所發生的事情是在第五十二次的輪回,這個時候她已經找回了之前的輪回記憶,刻意将兩人帶往遠離楊添琴的這裏。
她還記得,那個長着一雙狐貍眼的人笑着對她說;“把我們帶到這荒山野嶺的,不說個讓我滿意的理由你就死定了。”
那當然是開玩笑的,可當時的她笑容很是勉強,雖然笑對她來說本身就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可是在朋友面前,哪怕再難她也會擠出來。
當時她的笑是怎樣的?是以為自己終于成功解救她們的幸福,還是對于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戚雲舒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個長得一副可憐模樣的人白了她一眼,露出與她那張臉極不符合的嚣張:“你這笑太假太難看了,下次我教你怎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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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回憶中抽身只能看到朋友殘缺的屍體和緊閉的雙眼,盡管這是已經發生過的事,盡管這是夢境,戚雲舒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往前兩步用手中劍抵住陽天晴的咽喉,問出了和那一世一樣的話。
“偶爾違抗一次命令真的不行嗎?”
雖然是如此危險的情況,陽天晴也不會害怕,她看着戚雲舒逐漸黯淡的眼睛,這讓她十分難受,明明這雙眼睛應該是比天上星辰還要美的。
她想回答問題,卻咳出了滿嘴的血,這讓她想起了糟糕的二十四歲生日,那麽大的蛋糕被她噴了一嘴的血。
劍尖又抵近一寸,眼看着就要擦破皮膚。
劍身的涼意讓陽天晴渙散的意識聚攏起來,她看着面前這個快要崩潰的人,認真的回答:“不能,因為會死。”
回憶重疊,戚雲舒愕然發現這次有些不同,五十二輪回時那人的回答只是苦笑,帶着一種愧疚以及痛恨,可面前的她只是那樣平靜地陳述事實。
她倉皇後退兩步,收起了手中的劍。是她幼稚了,他們站在相對的立場上,注定是成為死敵的存在,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才會變得如此……
夜深露重,陽天晴的意識又開始分散,不過就算是夢裏,她還是有些不忍,“但是我會反抗到底,因為我的欲求就是她們的歸宿。”
從夢境醒來之前,陽天晴擡頭看星空,今夜的星星像是看熱鬧一般特別明亮,不過這悲慘的一幕有什麽好看的。
“表小姐!表小姐!”
文竹如同叫喪一樣的聲音讓陽天晴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她睜開眼皮來證明自己還沒死。
屋裏又多出一個小丫頭,雖然梳着和文竹一樣的雙丫髻,不過頭上有許多珠花點綴着,面容不耐,透露着一股誰都看不起的清高,好像這房裏的女主人是她一樣。
系統這頭豬已經完全放飛自我,它睡得死沉,鼾聲吵得她腦仁疼,陽天晴有種将它趕出自己腦子的沖動,不過沖動終究只是沖動。
看見突然詐屍的表小姐,文竹喜極而泣:“表小姐,你剛剛一直在呓語,還不斷咳嗽,像是要将肺都咳出來一樣。”
陽天晴看看窗外的太陽,算着也是該起床了,她就着文竹的攙扶端正坐起,穿好鞋準備梳妝,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夢中的那片樹林在城外不遠的地方。
“公主!公主!”
青竹早就丢了平日裏的冷靜,她看着睡夢中不斷呓語的戚雲舒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好在睡夢之人及時從夢境之中脫離。
戚雲舒睜大眼睛喘着粗氣,精致的床幔讓她意識到這裏已經是現實,她擡手摸了一把額頭,發現碎發早已經被汗濕。
擡手制止了青竹想要說的話,“我無事,只是噩夢而已。”
青竹看着不斷撫摸眉心的五公主,心頭萬千焦急也沒辦法,只是今日無事,或許可以出去散散心。
“公主可要出去散心?”
戚雲舒的手一頓,随後緩緩點頭,聲音染上沙啞:“去城外那片林子走走。”
城外的林子是有主之物,這片地方是當今皇帝賞給恭王的,恭王對這塊地方很滿意,也沒設什麽禁令,只是派人時常養護着,林內大部分樹木是樟樹。
陽天晴看着這麽一大片樟樹,一股味道撲鼻而來,讓她有些承受不住,不過再怎麽說都比血腥味要好聞得多,只是原本打定主意要進去的腿又縮了回來。
這次她身邊帶了兩個小丫頭,以前是有人故意刁難所以她總是孤身一人挂在太子身邊,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小傻子了,自然不會任由人擺弄。
只是另一個叫鯉芸的丫鬟似乎不太情願跟着她出來,全程都在給她這個主子甩臉色,得虧陽天晴是個現代人,沒有那麽注意尊卑,否則這丫頭精致的小腦袋瓜子都不知掉了多少回了。
看着鯉芸頭上那些裝飾,陽天晴默默有了猜測,若原着說的沒錯,這個叫鯉芸的小丫頭也有當太子側妃的宏偉夢想。
書中說的不是很明确,只是說鯉芸最後背叛了她,卻沒有說是因為什麽背叛,如果讓她猜想的話,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太子,戚雲舒和鯉芸的立場不同所以不可能是她。
想起太子那張假面似的臉陽天晴就覺得渾身都不太對勁了起來,她趕緊打住,瞬間連這樟樹都能夠接受了,于是她邁步走了進去。
不多時,戚雲舒和青竹兩人就來到了此處,只是她們身份特殊,于是戴上了鬥笠,白色的輕紗遮住了她們的臉,面簾直接垂到了腰間,就連頭發也一并遮擋。
“小姐,我打聽好了,今天恭王會來。”
為了遮掩身份,青竹暫時稱戚雲舒為小姐。
“無妨,今日不談公事。”
若是沒恢複記憶,戚雲舒确實有拉攏恭王的打算,畢竟在她沒從民間回來時,恭王才是太子的最大競争對手。
當今天子膝下兒女單薄,但凡有妃子懷孕就會莫名其妙流産,就算胎兒僥幸生了下來很快也會夭折個或是有其他殘疾,于是這一支皇室血脈單薄至此,竟只有五人,其中有三人身體不健全。
戚雲舒其實是二公主,只是皇帝故意給她難堪,将她的名號排在皇弟皇妹之後。
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輪回那麽多次,每次她都會在恭王那兒碰一鼻子的灰,這一次她不會了,這個偏執的瘋子根本拉攏不了。
空氣中飄來一絲淡淡的香氣,它混在樟樹的味道裏,讓人察覺不到,但這股劣質的熏香氣息她很熟悉。
不得不說,身為敵人的楊添琴也是很可憐的,吃穿用度雖不缺,但樣樣都是最差的,可楊添琴身邊那個叫文竹的小丫頭每回都會拿出那些質量不成的熏香給她熏衣服,做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楊添琴也在這裏。”
青竹聞言有些驚訝,她不知道公主是從哪裏知道的。
像是為了印證這句話,陽天晴和她那兩個丫頭立馬出現在她們面前。
夢境的影響導致戚雲舒忍不住釋放了殺氣,青竹受到她的情緒影響也拔出了腰間的寶劍。四周人聲鼎沸,而白日高懸,此處顯然不是夢中景色。
陽天晴捏着下巴,她看着戚雲舒的敵意忍不住有了一個猜想,“莫非她倆昨晚的夢是相通的?”
察覺到自己失态了,戚雲舒将青竹的劍按了回去,聲音平淡:“沒想到這麽快又遇見。”
陽天晴看着那雙刻意回避自己的眼睛,嬉笑着說:“是呢,我和姐姐真是有緣分。”
冷不丁被這話膈應了一下,戚雲舒懷疑這禍就是故意的,故意激怒她。
可惜,她還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