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敗家阿姨陳琳還是試圖挽回自己身為大人的尊嚴的，“許玖玖啊，星幣這種東西，不花就是一個數字。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很快就會有的。”
但由于她在許玖玖這兒不靠譜的形象過于根深蒂固，她成功收獲了許玖玖敷衍的“是是是，好好好，但是阿姨你真的不能亂花錢了”。
陳琳的話，許玖玖當然能懂，但是這種大道理由一個缺錢的人說出來，就差了點意思。
因為這種話許玖玖也聽好多人說過。
“喂喂，小朋友，你這是什麽眼神。”感受到敷衍的陳琳忍不住搓了搓許玖玖的腦殼。
許玖玖小手一揮，“琳琳阿姨，我帶你出去兜兜風吧。”
陳琳：？
許玖玖拍了拍自己那輛小推車，示意陳琳快上車。
陳琳：……這個真的只是用來裝貨的，不是用來載人的。
回頭必須給許玖玖升級一下交通工具！
陳琳深吸一口氣，還是上了車。沒辦法，這裏只有這個勉強算是一輛車。
一邊上車她還在一邊感慨，她現在确實是越活越過去了。
之前有人開限量款飛行器想接走她，都被她叫了保安，現在一個小孩拉着一輛小破推車，她卻乖乖上了車……
許玖玖帶陳琳去了彩票站。
有個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男人正在錘彩票自助機器，“不可能，我怎麽可能沒中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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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玖玖介紹說：“那個叔叔跟以前的我一樣，住不起簡易公寓，都是在垃圾山随便找個地方落腳的。”
他身上所有的錢都用來買彩票了，盡管一直中不了獎，但仍然每天堅信，“我很快就要一夜暴富了。這點小錢算得了什麽？”
陳琳也能看到，那個男人很快就開始喃喃，“沒關系，明天就輪到我了。”
許玖玖又帶她去了別的地方，比如貧民窟娛樂場所的外圍，可以看到有人跪在地上磕頭求饒，“我真的會還錢的！我是從城區來的人！我家真的有錢！”
那人被一腳踹飛了出去。
“都到我們貧民窟這兒來了，還管你是哪裏人？就是首都星來的也一樣，認清現實吧，大少爺，沒錢就用身體來抵。”
這種情境在貧民窟其實并不罕見。
一些從別的地方搬來貧民窟的非原住民，或許是還沒有适應家道中落，到了這兒仍然揮霍度日，沒過幾天就因為欠款被人拉去嘎了腰子。
——嗯，被許玖玖拉出來溜達了一圈之後，陳琳表示，既視感太強了。
外來居民，沒有适應貧民窟的生活，對自己的財務現狀缺少正确認知，甚至連說話的語氣，是不是都跟她有點像？
每個從外面來的人都可能覺得自己挺厲害的，但不一定都能在這裏活下去。
雖然許玖玖很喜歡陳琳，但因為之前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再加上小助手的有意識引導，她也不可能成為那種事事依賴大人，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的人，她會根據自己的認知做判斷。
因為喜歡陳琳，因為已經成為家人，所以許玖玖更不想讓她成為那些人。
“我跟那些人……”不一樣。
陳琳還是想給自己辯解兩句的。
她明顯意識到，自己的家庭地位出了問題。
她想告訴許玖玖，我真的不是那種沒有生活經驗的不靠譜大人。
但她轉念一想，對自己進行了反思：我靠譜嗎？
任何一個跟她接觸過的人都說不出這樣的話。他們認可她的才華，但生活上嘛……
尤其是現在還有個可靠的小朋友對比着，她的推論其實沒問題。
于是，陳琳就更無話可說了。
“還是得趕緊賺錢，事實勝于雄辯啊。”陳琳突然有了緊迫感，在小朋友面前擡不起頭真的是一種微妙體驗啊。
為了免遭良心譴責，陳琳默默給許玖玖上供了僅剩的幾百塊家庭財産，表示家庭財政大權的轉移。
反正陳琳要花錢也得另外籌錢，幾百塊本身就沒啥用，她其實是想讓許玖玖當成零花錢來着的。
只可惜許玖玖是屬貔貅的，錢到了她手上可能一毛錢都花不出去。
成功獲得了家庭主導權的許玖玖，背着手邁着步子的姿态，更嘚瑟了一些。
不過家庭主導權不是那麽好拿的，許玖玖也愁啊：怎樣才能賺錢呢？
撿垃圾是肯定要撿的，但她不确定一定能撿到值錢的垃圾。
要是昨晚把那位叔叔的醫療機器人帶走就好了……
叔叔……
許玖玖正胡思亂想着，突然眼睛一亮。
她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
許玖玖又溜進了垃圾山中，熟門熟路地找到了被掩埋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影響，現在許玖玖感覺他看起來好多了。摸摸他的額頭，體溫還是比較高，但已經不像昨晚那樣可以直接煎雞蛋了。
“叔叔，你醒了嗎？”許玖玖小聲問。
路德在她過來的第一時間就醒來了，他現在是個廢人了，但警覺性沒丢。只不過他也從聲音中辨認出了許玖玖，又不知道她想幹嘛，就幹脆沒睜眼。
“有事？”路德又揶揄了一句，“我以為你要過幾天再來确認情況，難道這麽快就後悔，想要把醫療機器人收走了？”
許玖玖認真地回應，“不是啦，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叔叔哦。”
路德：……
他還記得某個小孩之前就是用一種“特大好消息”的口吻告訴他“歡迎來到貧民窟”來着。
這種事情，正常人都不會覺得是好消息吧？
所以現在，他也對許玖玖嘴裏的好消息有着較大的懷疑。
沒人捧場也沒關系，許玖玖一個人也能叭叭地講下去的，“叔叔，你是不是覺得活着毫無價值所以才不想活啊？”
路德沉默片刻，然後點點頭。
雖然經過了一晚上，他已經重新燃起了對生的渴望，但心中的陰雲沒有徹底散去。以一個廢人、以一具行屍走肉的方式活着，還能叫活着嗎？
他不确定。
下一秒，他就聽到了小朋友開心的聲音，“那真的太好了！”
路德：？？？
給你個機會，重新組織一下語言。別以為我現在變成了這樣，連個小崽崽都能欺負我。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許玖玖繼續說：“叔叔，我可以給你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路德一怔。
“叔叔，你聽說過人口稅嗎？”
路德當然是知道的，就是這個一般情況下跟他沒什麽關系，以前他也很少摻和到政務中去。
“所以呢？”
許玖玖小嘴叭叭地講了一通他們家的情況：他們家只有兩個人，所以收稅挺高。但如果可以再加一個人，讓琳琳阿姨變成已婚身份，就可以減免相應的單身稅了。
“誰說你毫無價值了？叔叔你還活着，同樣可以做貢獻的。”
“為什麽找我？這個時期你們可以找到其他人湊合吧？”
“因為叔叔你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反正你不想活了，不如發揮這個身體最後一點價值。”
這是為了救他嗎？
雖然這話聽起來有點微妙，但又有點感動。
“而且其他人，不一定可靠，琳琳阿姨也不會願意的，如果他們起了壞心眼……”那就可能是鸠占鵲巢的故事了。
許玖玖和陳琳都沒有認識的可靠的人。
能在這裏生活的小朋友不是沒有心眼，她很清楚有些人不能看表面，就算暫時對你好，但後面發現有利可圖跟你翻臉，也很正常。
許玖玖想要解決家庭的財務問題，卻不想引狼入室。
“我也不一定是好人啊。”
“沒關系的，因為你已經不想活了，其他東西你還有啥好在乎的？而且，琳琳阿姨是很厲害的哦。”
許玖玖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她也摸出了高能電槍，在路德面前晃了晃，威脅的意思不言而喻。
這個叔叔看起來是個好人，但要說已經有了信任，那是不可能的。
許玖玖能相信的有兩點：第一，一個想死的人沒有那麽多的意圖；第二，琳琳阿姨，甚至說她自己，都可以把他收拾了。
路德：……
那僅剩的一點感動，都沒有了。
他要是不明白許玖玖的意思，那就白活了。
成為廢人反而是他被許玖玖“青眼相加”的優勢（雖然他完全不想要這樣的優勢）。
路德：敢情我是個純純的工具人了？
讓曾經的大元帥變成減稅工具人，這也很打擊人的好吧？
“你那位琳琳阿姨會同意嗎？”
許玖玖大包大攬地回答，“沒關系，這個家由我做主了。”
路德無語凝噎，這麽心大的家庭，才能養出這麽心大的孩子吧？
看路德沒有一口答應，許玖玖只好拿出更多的“游說”誠意，“叔叔，實在不行的話，你就當自己的靈魂已經死了。只有你的肉、體被我救活了，它要報恩，所以我帶着這具身體回去，沒問題吧？”
沒毛病……個屁啊！
涵養向來很好的路德很想說髒話。
他懷疑連日來的高燒可能确實有把自己的腦子燒壞的趨勢，不然怎麽可能差點被許玖玖的歪理給帶跑呢？
但人家已經把“救命之恩”搬出來了，路德不能無視，他就說：“行，我答應你假扮你的家人。”
正好，他想活下去，卻踟蹰着不知怎樣活下去。不如借這個理由，重新審視自身，看看他是否還有活着的勇氣和意義吧。
然後，路德接着說：“但前提是你能安全把我弄回家。如果被人看到我這張臉，不只是你和我，這裏的人，都會出事的。”
畢竟，他是個已經“死亡”的人。
“叔叔你很有名嗎？”
“嗯。”
“叔叔你是通緝犯嗎？”
路德露出一個獰笑，“現在知道怕了吧？”
許玖玖有些愁眉苦臉地撓撓臉，“重新登記身份信息……可能又要花一筆錢了。”
她用一種看敗家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說：還沒開始創造價值，你就開始花錢了。
路德：喂喂，這個是重點嗎？
許玖玖沒太在意路德的身份。
如果是重要罪犯，早在第一時間被雞賊的聯邦抓走了，聯邦的身份體系可不是白整的，你想使用任何服務都會受到無形的“監視”。
就算你逃出升天，跑了這麽重要的一個人，早就戒嚴了。
對聯邦來說，要不要抓一個人，就看有沒有性價比。就像當初許玖玖看到的那個從福利院逃回來的，不也被抓回去了嗎？
小魚小蝦不重要，聯邦可能擡擡手放過，然後等下次被發現時順手抓走。
貧民窟裏，純粹的好人很少，這裏受到的政府控制較低，密布的“眼線監視”少，灰色地帶就大了。
對于在這裏生存的人來說，善惡的界限并不分明。
此時的許玖玖不懂那麽多的大道理，她就會用最簡單的方法判斷：對我不好的是惡，對我好的是善。
就像陳琳，她是好人嗎？對別人來說可能不是，但對許玖玖來說，是。
許玖玖只需要保證路德以後沒法作惡，不會傷害家人，不會給她們帶來麻煩就行了。
許玖玖離開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給路德帶了個黑色頭套，“戴上吧。”
“不是，我戴着這個出現，肯定會更顯眼吧？”
路德想，小孩子果然還是小孩子，太缺少“犯罪經驗”了，這是怕別人注意不到他的節奏嗎？
許玖玖拖着他出去，“沒關系，我都安排好了。”
路德：？？？
聽這語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個大佬。
他被許玖玖半扛着上了小推車，許玖玖的力氣還是太小了，挪動一點都踉踉跄跄的。
還好小推車的距離近，終于順利地上了車。
周圍有不少拾荒者從路德身邊經過，他渾身緊繃，唯恐下一秒就被包圍。
但那些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匆匆地往垃圾山深處跑去。
“這些人怎麽回事？”
“剛才我讓我的小夥伴們放出風聲去，那邊出了值錢的材料，所以大家都過去了。哦，忘了跟你說了，在這裏，材料比人值錢。大家忙着撿值錢垃圾，就不會關注你了。”
大家可能關心許玖玖車上裝了什麽撿到的好東西，唯恐被她撿漏，但一般都不會關心她車上載了什麽人。
許玖玖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路德的肩，安慰道，“沒關系，我聽說了，很多人都會在某個時期産生一種‘我很重要’的錯覺的。”
路·自作多情·德：……
感覺有被冒犯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