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沒過幾分鐘，金萬其和趙明就站在了辦公室。到了這裏看到滿臉灰敗的葉柘後他們還有什麽不明白，再看一眼沈妤妤，吓得兩人差點沒逃跑。
上次挨了一頓打卻什麽痕跡都沒留下的記憶還深埋在腦海呢。
沈妤妤倒是跟他們打了個招呼，神情悠哉，“好久不見，你們比我想象的還要能耐些。”
金萬其，也就是當初領頭欺負沈璟一的男生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嘟囔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沈妤妤輕笑，沒和他争辯什麽。
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再不請家長是不可能的，十來分鐘後那三個男生的家長就都到了。說來好笑，這三位昨天才在這個辦公室領走孩子的處分，今天又齊聚一堂。
葉柘抄了紙條，趙明在考試期間把紙條扔到沈璟一桌上這兩件事沒跑，他們的媽媽即便心中不願也只能摁着孩子的頭對沈妤妤姐弟倆不停道歉。
金萬其他媽就厲害了，聽說自己孩子只是出了主意以後，死活不願意承認這事。
這對母子長得極像，金萬其高高壯壯，有些方的臉上長點雀斑，他媽則是臉更方雀斑更多一些，一條淺藍碎花裙也遮擋不住臉上的兇相和眼中的精光。
此時她面上帶笑，說話的方式和模樣與金萬其進辦公室時如出一轍，“老師，這件事你真的問清楚了嗎？”
林芝芯皺了下眉，“這話什麽意思？”
金萬其他媽拍了拍兒子的腦袋，說道：“我們家萬其我是最知道的，皮是皮了點但性子不壞，他不可能會想出這種蔫壞的點子的，有沒有可能萬其也是被冤枉的。”
被摁頭道歉的葉柘和趙明臊紅了一張臉，聽到這話兩人不敢置信地轉頭，卻見金萬其在他媽的指示之下對着林芝芯不停點頭。
“老師，我們雖然是好朋友，但這件事我并不知情。”金萬其表情無辜，“我的座位離沈璟一很遠，我甚至不知道是趙明把紙條丢過去的。”
葉柘兩人都被金萬其的厚顏無恥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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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屁！”趙明第一個忍不了，他從他媽手下一個閃身出來，指着金萬其就罵道：“明明就是你說的！你說我們三個吃了處分絕對不能讓沈璟一過得舒心，教室監控壞了也是你從值班同學那裏聽來的，你還說沈璟一成績差老師不喜歡他，稍微模仿一下他的字跡就不會有人相信他沒有作弊！”
趙明聲音很大，親耳聽到自己的孩子說這樣的話做過這樣的事，他媽和葉柘媽媽都是面紅耳熱，羞地恨不得在地上開個縫鑽進去。
林芝芯也神情尴尬，尤其是在沈妤妤漫不經心地瞥過來一眼後。
在場的估計只有金萬其和他媽是泰然自若的樣子。
這兩人一副無賴的做派，認定了只要自己不承認老師也沒法拿他們怎麽辦。
“你是叫趙明是吧？”
金萬其他媽上下打量了趙明一眼，眼神不屑，“我就讓萬其不要和你玩，初一的時候他還能考班級前二十的，和你走在一起後他就一直倒數。本來以為葉柘成績好點能幫幫金萬其，沒想到居然背後給我家萬其潑髒水，小小年紀心就這麽黑，林老師你一定要好好處罰他們兩個。”
林芝芯啞口無言。
趙明和葉柘的媽媽則是被氣得臉都綠了。
金萬其他媽哪管別人什麽想法，她看了眼手表，伸手把兒子往旁邊一帶道：“林老師，我是相信我家孩子不會說謊的，你要是沒有确切證據證明他參與了這件事我就回去工作了，我可是特地為了這麽點事請假出來的。”
“這……”林芝芯應對不來這樣的無賴。
昨天把金萬其家長叫到學校她就見識到了他家長的潑辣，要不是有視頻當作證辦公室都要被她掀了去。
眼下只有葉柘和趙明說金萬其出了主意，沒有物證的情況下黑的都能被金萬其他媽說成白的。
林芝芯無法，只能小心地看了沈妤妤一眼。
或許沈妤妤有什麽辦法呢，畢竟她是那樣狡詐。
沈妤妤一臉安然地坐在辦公桌前，沈璟一坐在她身邊的小板凳上，她手上還端着一杯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看一場戲而不是解決自己弟弟被冤枉的事。
金萬其他媽已經拎着包拉着兒子走到門口了。
眼看一條腿就要跨出門，身後卻突然響起一道閑适的聲音，“林老師，我也很忙的。”
在林芝芯有些崩潰的視線下，沈妤妤放下杯子慢悠悠道：“你是怎麽和我說的來着，我弟弟以前打過架現在又作弊，學校會給予勸退處分。現在真相大白，葉柘和趙明應該也會被勸退吧？”
說完她還搖搖頭，狀似無意，“現在這學生都是怎麽回事，污蔑別的同學也就算了，連自己的朋友都不放過。”
聽到這話，金萬其他媽當即折了回來。
她像是找到了盟友似的大聲嚷道：“我也是這麽說！我孩子是什麽樣的人我能不清楚嗎？都是被他們帶壞了，我看開除好，說不定我們萬其明年還能考個重點高中。”
不說葉柘幾人，林芝芯都被膈應得不行。
葉柘的媽媽是個個子不怎麽高氣質卻還不錯的女人，她一身幹練的夏季西裝，胸口處還挂着一塊工牌寫着銷售處經理。
聽到金萬其他媽不僅把黑鍋全甩在自己兒子身上，甚至添油加醋叫嚣着開除自己兒子，她再也忍不住随手拿起一個杯子，掀開杯蓋朝着碎花裙女人潑了過去。
邊潑邊罵道：“你是個什麽東西就想開除我兒子，我們葉柘年年考班級前五，以前連踩只螞蟻都舍不得，究竟誰帶壞誰、誰是老鼠屎大家心知肚明！你別以為你們母子倆耍無賴不承認這件事就能過去，這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趙明媽媽一愣，随即解氣地跟着罵道：“真是屎殼郎生孩子，你和你兒子都不是什麽好貨！你以為我們想自己小孩跟金萬其玩？葉柘那是腦子聰明成績沒掉，我們趙明以前還是班級前十呢！”
“今天這事鬧大也好，讓我這沒腦子的兒子看看什麽朋友該交什麽朋友不該交！”
林芝芯已經看傻了，嘴都驚成了圓o形。
葉柘他媽潑的是辦公室老師的茶，金萬其他媽一頭羊毛卷被澆得濕噠噠地垂在耳邊，衣襟濕了大半不說，臉上還沾着幾片青翠的茶葉。
等回過神她抹了把臉，再看到胸口不知道還能不能洗掉的茶漬時她終于低聲尖叫起來，丢掉提包就沖了上去。
“你們這兩個賤人，說誰屎殼郎呢！”
葉柘和趙明媽媽早就恨不得跟她打一架了，三人頓時不顧顏面地扭打在一起。
滿臉戾氣的金萬其上前就要幫忙，結果被葉柘和趙明拉過來一人打了一圈。
本就因為人多而變得狹小的辦公室人仰馬翻。
想拉人不慎挨了一巴掌的林芝芯：“……”
沈璟一向來擁有同齡人沒有的鎮定，然而眼前的這一幕還是讓他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看起來還挺優雅的葉柘母親會是這樣經不住事的暴脾氣……
身邊傳來挪凳子的聲音，沈璟一一臉木然地轉過頭，對上了自家姐姐戲谑的目光。
她對他微微颔首，輕聲道：“坐過來些，小心別被打到。”
沈璟一：“……”
他怎麽感覺沈妤妤在幸災樂禍？
直播間的觀衆覺得自己看了一場免費武打戲，雖然打鬥毫無技術可言，但是他們看得身心舒暢。
[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話果然沒錯，這三個人教出這樣的孩子卻只會相互責怪，難怪會打起來。]
[我還擔心沈妤妤會忍不住揍人呢，沒想打她是借刀殺人。]
[不愧是沈妤妤，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多餘的。]
和平鴿打賞禮花筒x1
[和平鴿：想看更激烈一點。]
沈妤妤看了眼彈幕，當即出聲，“欸你們別再打了，門口的掃把都快被你們撞翻了。”
她的話就像一聲警鐘點醒了趙明他媽，她一把掀開揪着自己頭發的金萬其媽媽，沖到門邊就把掃把奪了過來。
斜眼看到趙明被金萬其壓在身下打，她想都沒想就一掃把抽在金萬其背上。
“你個兔崽子敢打我兒子，今天我就替你媽好好教訓教訓你！”
金萬其發出一聲哀嚎，他媽頓時暴起，險些撞飛身材矮小些的林芝芯。
林芝芯：“……”
[你是懂和平的哈哈哈哈哈@和平鴿]
[林芝芯：你別太荒謬了！]
[和這些人比起來沈妤妤真的是太可愛了，誰爽到了我不說。]
得饒人處且饒人打賞熱氣球x1
[得饒人處且饒人：光打架多沒意思，能不能有點別的節目效果？]
沈妤妤看了眼彈幕，站起了身，這回她直接走到門邊拉開了辦公室的門。
門外有不少細嗦的聲音。
“我看到過，其中一個是金萬其的媽媽。”
“真的在打架嗎？王子鳴你讓開一點呀我們都聽不到了！”
“不是沈璟一作弊被抓了嗎，怎麽葉柘他們的媽媽都來了……”
門口站了好幾個學生，手上不是拿着作業本就是拿着試卷，他們耳朵貼着門縫正偷聽地起勁，門一開險些疊羅漢似的撞進辦公室裏。
叽叽喳喳的聲音同時消失，幾個面容稚嫩的初中生有些怯怯地擡頭看向個子高挑的沈妤妤。
“還要在這看多久？”沈妤妤環胸看着他們，露在外面的眼中情緒不明。
學生們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麽解釋，“我、我們……”
這個年紀到底是又慫又八卦的。
好在沈妤妤并不是想要為難他們，她把身子往門旁邊一讓道：“沒看到裏面的慘狀嗎？你們林老師的臉都快被抓花了。”
學生們：“OoO！”
林芝芯的情況确實不是很好，衣服被推搡得皺巴巴的，頭發也被抓的松松散散，臉頰上還不知道被誰抓了一下留了道血痕。這裏一點都不像老師辦公室，更像有潑婦罵街的菜市場。
幾個學生面面相觑。
沈妤妤提高音量，“別愣着了，快去叫老師啊！”
學生：“啊？哦！”
他們不敢耽擱，拿着東西轉身飛快地跑走了，因為太過震驚他們都忘了林芝芯本身就是個老師。
林芝芯：“……！！！”
看着自己學生離開的背影，林芝芯恨不得給這幾個打上頭的女人一人一杯冷水。
幾分鐘後，銀和中學的校長，教導主任甚至連保安都齊聚辦公室。
葉柘幾人、他們的家長和林芝芯排排站着，臉上或多或少的都挂了彩。
校長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惡狠狠地瞪了林芝芯一眼，厲聲批評道：“你是班主任，這麽點小事都處理不好嗎？縱容學生家長在辦公室打架，傳出去我們銀和中學的臉都被你們班丢光了！”
林芝芯被訓斥地臉都紅了，心裏還一陣委屈。
如果不是那個監考老師什麽都沒看清就跟她說沈璟一作弊她怎麽可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沈璟一的姐姐叫過來，然後還鬧出了這麽多事情。
校長和教導主任當了這麽多年領導到底是有威嚴在身上的。
在他們面前金萬其的媽媽也不敢鬧，只是添油加醋地把葉柘、趙明污蔑金萬其的事說了一遍。
教導主任兇着臉盯着葉柘，“這事到底是誰的主意。”
葉柘紅着眼眶，咬牙切齒道：“是金萬其！”
金萬其大聲反擊：“我沒有，是你們胡說！”
教導主任意味不明的視線在他們臉上來回了兩秒，又問，“你們在哪裏謀劃了這件事，紙條又是在哪裏抄的？”
葉柘愣了愣，随即激動起來，“是在風雨走廊！操場對面的風雨走廊平時沒什麽學生，昨天中午我們在操場打籃球，就是在風雨走廊的時候金萬其說要給沈璟一一個教訓。”
“風雨走廊…”教導主任低頭呢喃了一句，随即擡頭看向保安，“老吳，去調風雨走廊的監控。”
在那一瞬間，一直表現得像狼崽子一樣的金萬其臉色慘白，像只漏了氣的氣球。
看到兒子這副表情，他媽心中也開始惴惴不安，一聲不敢再吭。
風雨走廊平時會停放幾輛老師的電瓶車，因為這裏連通着好幾個器材室，用的監控都是最好最清晰的。
金萬其作為主謀當然逃不過監控的錄攝，他和他媽在清楚明了的監控下就像小醜一般。
校長看着監控，只覺得老臉都被丢光。
他失望地看了林芝芯一眼，“這就是你帶出來的學生？”
他語氣很平，林芝芯卻能聽出其中分明的貶低。
她臉一陣白一陣紅，什麽都說不出來。
最後金萬其三人都被做出勸退處分。
在經過沈妤妤和沈璟一的同意後，“校園暴力”“污蔑作弊”這樣黑暗的字眼沒有寫進他們的檔案裏，但是該寫的打架作弊這種還是沒有避免，可以想象這三個學生即便到了新的學校還是會被打上“壞學生”的标簽。
對林芝芯雖然沒有明确的處罰，但她明年不能繼續當班主任了，一年一度的優秀教師評選也将與她無關。
她和那名監考老師被叫過來一起向沈璟一道歉以後，又被召進了校長辦公室。
午後的校園到處都能聽到學生嬉笑的聲音。
晴空萬裏，耳邊伴着蟬鳴。
走出辦公室的沈璟一猶如凱旋的英雄一般被他們班的學生衆星拱月地圍着。
“我就說沈璟一不可能作弊，他一直都是班裏的倒數作弊幹什麽嘛。”走在沈璟一右手邊的男生大大咧咧道，說完他又一捂嘴巴小心地看向沈妤妤，“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話音剛落，沈妤妤還沒說什麽呢，沈璟一就一個巴掌拍在了那個男生的後腦勺，“誰是你姐姐，別亂攀關系。”
那個男生悻悻地撇了撇嘴。
離沈璟一很近的還有兩男一女，他們追着問道。
“葉柘不是學霸嗎？他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我聽說他媽媽昨天也來了學校，是不是真的啊沈璟一。”
“被林老師道歉是什麽樣的感覺？沈璟一你姐姐好厲害，我要是有這麽厲害的姐姐就好了。”
“沈璟一，你姐姐有沒有男朋友呀？”
沈璟一：“……”
他在學校向來是個透明人，剛進初中的時候因為長得好身邊還會圍幾個女生，後來女孩子發現他性格沉悶，連買零食的錢都沒有後也不想和他玩了。
這兩年來他沒交到什麽朋友，連體育課的仰卧起坐搭子都得撿落單的，更別說像現在這樣被三五個人圍在人群裏羨慕了。
他無所适從地擰起眉，做出不悅的樣子說：“你們沒有別的事要做嗎？下午還有考試。”
他在同齡人裏偏成熟，也早早地過了變聲期，此時沉着聲說話的時候還頗有幾分氣勢。
幾個同學略略有些緊張地看向沈妤妤。
沈妤妤便拍了拍沈璟一的後腦勺，“怎麽跟同學這麽說話？他們也是關心你。”
沈璟一聞言輕哼了聲。
他們哪裏是在關心他，他們關心的分明就是沈妤妤。還問沈妤妤有沒有男朋友，這跟他們有什麽關系？
這麽想着他就看向沈妤妤，問道：“你怎麽還不回去？”
沈妤妤氣笑了，“我是你的一塊磚啊？你需要的時候搬過來，用完了就一腳踹開？”
“不是！我是怕……”怕她再和這幾個同學聊下去會覺得他沉默寡言，覺得他這個弟弟不如別家的弟弟嘴甜。
不過這話他說不出來，只能是幹巴巴地轉移話題，“我怕正午太陽太烈。”
看着他別扭的樣子，沈妤妤有些無語地嗤了聲，“這個點食堂沒飯了吧？”
“早就沒有啦。”最初說話的那個男生大聲回道：“食堂晚到十分鐘都沒什麽好吃的菜了，現在都一個多小時後了。”
說完男生去拉沈璟一的校服領子，“沈璟一你還是去超市買點面包吃吧，不然下午你得餓死。”
沈璟一壓根就不想理他，不過在對上沈妤妤追問的視線的時候，他還是搖了搖頭，“我不餓，早上吃得多。”
沈妤妤眨了下眼，“不信。”
沈璟一：“……你愛信不信！我、我先回教室複習了，你快回去吧。”
剛一轉身他便被沈妤妤拽了回來。
沈妤妤一路把他拎到走廊盡頭的讀書角，沈璟一的個子比她還要高近十公分，然而在她手上就跟小雞崽似的，臉色已經黑了，卻因為怕傷到她愣是沒有掙紮。
直到被摁在椅子上他才不滿開口，“你幹嘛！”
回應他的是沈妤妤從包裏拿出來的一碗用塑料盒子裝着的焖飯。
包裝有多簡略，裏面的米飯看起來就有多香，連好幾米遠的那幾個學生都忍不住小跑了過來。
“哇，是焖飯！姐姐你特地給沈璟一帶的嗎？你對他真好！”
“聞着好香！”有個男生努力想從碗縫裏聞到更多溢出來的香味。不管在食堂還是家裏他都沒有看到過看起來就無比好吃的焖飯。
沈妤妤又在包裏翻了翻，摸出一雙筷子往碗上一放，指尖戳着碗身推到了沈璟一面前。
“算你小子有口福，還是溫的。趕緊吃，吃完去複習準備下午的考試。”
鼻腔裏鑽進一份誘人的飯香，勾得沈璟一胃裏饞蟲上下跳躍，饑餓感更勝一籌。然而存在感更強的是好像被果醋泡了泡的心，酸澀過後是回甘。
他把飯往自己面前輕輕一攬，忍着眼眶的熱意小聲問道：“特地給我帶的？”
沈妤妤自上而下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回了兩個字，“不然？”見他不動她擡腿往他坐着的石凳上輕輕一踢，“愣着幹什麽，等着我喂你啊。”
沈璟一連忙掀開蓋子，他撕開筷子包裝紙往自己嘴裏扒飯，鹹香适宜的味道頓時滿足了他空了很久的胃。
他一連吃了好幾口後才又問出心中的疑問，“林老師打電話給你的時候說我作弊。”
沈妤妤不明所以，“她說了，你不是就在旁邊聽着嗎？”
沈璟一默了默，“那你還給我帶飯。”
沈妤妤有些好笑，她都有些搞不明白沈璟一這個年紀的小男孩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怎麽奇奇怪怪的。
“我做了飯順手給你帶一份而已。”沈妤妤說：“別說我沒相信你作弊，就算你真做了這種事也不能看着你餓死吧？頂多揍你一頓再給飯吃。你還有沒有別的問題？沒有我就走了。”
這回，沈璟一卻是拉了拉她的衣擺，有些不自在地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位。
沈妤妤眉頭一跳，嗤笑道：“多大個人，吃飯還要姐姐陪？”
話是這麽說，她還是擡腿繞過石桌坐在了沈璟一旁邊。
見他們姐弟倆排排坐，其他幾個同學這才沒有再上前。
“沈璟一，我們先回教室了。”
最前面的男生吆喝了一聲後就帶着另外三個人轉身走了，邊走他們還邊羨慕沈璟一有個這麽好看這麽好的姐姐。
他們覺得沈璟一肯定也很喜歡他的姐姐，不然也不會在他姐姐面前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還撒嬌呢。
小璇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她被一群大學生圍得水洩不通，賣完了一整口大鍋裏的火腿焖飯後，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掃碼預訂晚上的焖飯了。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小姐姐晚上出不出攤啊喂！
事情是這樣的。
沈妤妤匆匆離開後，她本想坐在攤邊幫她守一會，畢竟這個攤子看起來就很貴的樣子。雖然沈妤妤說東西賣不完，但她對沈妤妤的手藝莫名自信，她覺得像沈妤妤這麽精致又好吃的地攤絕對是有市無價。
等着玩了一會手機後，她肚子就有些餓了，正好聞到一股腌火腿的香味，她悄悄掀開大鍋蓋。
這一掀鍋蓋她就口水泛濫，再也阖不上了。
她給自己盛了半碗飯。
本來是打算等沈妤妤來了再付錢，誰知道她剛端着碗坐下，一個男生就迎面走了過來。
那是她隔壁專業的男同學，兩人在同一個部門也算是相識。
男生對她招招手打招呼道：“小璇你坐在這幹什麽，兼職？”
小璇悠哉地坐在小板凳上，“不是，幫別人看一會攤。”她一邊說一邊往口中送飯，待鹹香怡人的味道在口中彌漫開以後，剩下的話她再也不想說出口了。
男生本就是出來買飯的，順着她的動作看到黃澄澄亮晶晶的火腿焖飯後眼睛也當即亮了，“哪個攤子買的飯？我給我兒子們也帶點回去。”
小璇閉着嘴巴狂吃，只有眼睛不住地掃手邊的大鍋。
“就是這家？”男生好奇地伸手，一把掀開鍋蓋時淺淺的白煙裹挾着濃厚撲鼻的香味撞在他臉上，他“嚯”了聲，驚嘆：“這麽香！多少錢一碗？”
小璇哪裏知道價格，好在她家裏有親戚做過餐飲生意，飛快計算了成本後她就報出價格。
“小份三十，大份四十。”
男生有些猶豫，“香是香，但也太貴了吧。”
小璇二話不說拿了個勺子給他舀了小半口飯，這半口飯加小半段火腿下去男生心服口服了，他甚至當機立斷給他的“兒子們”打去了一個電話。
“大兒！記得津品軒的火腿焖飯嗎？上次錢哥請客的那家五星級飯店，我在夜市吃到它的平替了！”
“對對就是一百二一碗的那個焖飯，這裏大份都只要四十。”男生眉飛色舞，對面的人估計是質疑了什麽，他嗓門更大，“我的嘴你還信不過？不誇張地說我覺得比津品軒的還好吃……真的假的？當然是真的啊！別磨叽你吃不吃？不吃我在外面吃完再回來……還能為什麽，我怕你們搶。”
等挂斷電話，男生毫不猶豫地買了四份大份的焖飯。
他囊中羞澀，可寧願用兩個付錢軟件分開付也要把焖飯帶回去。
小璇心裏咯噔一下，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把價格給定太低了。
津品軒她是知道的，這是從京市開過來的連鎖店，分別在A市和S市有一家，這是真真正正的五星級飯店，聽說老板祖宗往上數是禦廚出身。
那可是專門給皇帝做飯吃的大師。
小璇雖然沒去津品軒，可津品軒味道好價格高是出了名的，不少老饕特地往這三個城市走就是為了吃上那麽一口。
這男生說小姐姐做的焖飯和津品軒的一個味道，那價格……
小璇後悔了，可價格已經報出去了不能再改，她只能是在盛飯的時候“帕金森”一下。
男生正盯着香噴噴的飯呢，看到她的動作又好氣又好笑。
“小璇你食堂阿姨附體了？別抖了，你把我的火腿都抖掉了！”
小璇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我總不能讓攤主做虧本生意吧，你也說了津品軒一百二一碗飯，你敢說這沒有津品軒好吃？”
男生：“……”
他不敢說，就是因為這個焖飯和津品軒不差上下他才那麽激動，要知道津品軒的一碗只是堪堪沒過盤底。
反正小璇雖然手抖卻也沒少得太誇張，男生這才沒多說什麽。
大學城門口的夜市多數是大學生，十個裏面有好幾個都是相識相熟的，這個男生本來就是自來熟，一路走一路打招呼，沒一會不少人被他安利來了沈妤妤的攤子。
男生女生不少。
小璇第一次知道生意這麽好做，不需要吆喝也不需要說些奉承話，只需要別人掃碼她把飯打包好遞出去就行。
不光如此，和她同校的學生甚至主動套近乎，就是為了稍微多幾口飯。
等沈妤妤陪沈璟一吃完飯回到步行街的時候，那口大鍋早就空空如也，連底下的柴都涼了。
小璇坐在攤邊，一會露出開心的表情，一會又愁眉不展，等耳邊傳來腳步聲，她擡頭看到沈妤妤由遠及近時，所有的情緒都變成了緊張不安。
在沈妤妤開口前她就如同一個小炮仗似的道起歉來，“對不起小姐姐，我自作主張把一鍋焖飯都賣了，我本來只想賣給隔壁班同學的，沒想到來的人越來越多，我已經很努力把每份的量稍微減一點了，你算算會不會虧本，如果虧了的話我……我就天天來幫你賣飯！”
看着小璇一本正經的樣子，沈妤妤一愣，随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怎麽會這麽想，你幫我賣出去這麽多份飯我感謝你還來不及。這鍋飯我本來都打算送人了，沒想到你不僅幫我賣了，還超出我的預期這麽多。”
小璇吊着的一口氣總算松了，她還有些懵懵地“啊”了聲，“超出預期？小姐姐你原本定的是什麽價格？”
“二十五。”沈妤妤說：“我原打算賣三十份左右。”
大份小份愣是賣了快五十碗的小璇：“……”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妤妤，一張嘴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你真的會做生意嗎？”
沈妤妤：“……”
說實話，她是不太會的，但她算過，二十五一碗絕對也是不虧的。
對上她滿是“單純”的眼神，小璇痛心疾首，“你知道‘津品軒’一碗火腿焖飯多少錢嗎？要一百二十元！你做的焖飯和津品軒的味道差不多，憑什麽只賣二十五！焖飯同意了嗎！”
沈妤妤哭笑不得。
低頭瞥到攤上放着一個只有一半沾着小油珠的碗，她轉移話題道：“你忙了這麽久吃飽了嗎？”
小璇擺了擺手，“別提了，我賣完才後悔沒給自己多留一點。”
沈妤妤莞爾，她指了指身後大片攤子道：“再去吃點，我請你，想吃什麽都行。”
小璇以前最是喜歡這句話，然而現在聽到她卻還是擺了擺手，“算了。”
“怎麽？”沈妤妤挑眉。
小璇回視她一眼，佯裝哀怨道：“還不是由奢入儉難。我以前覺得步行街的小吃是這附近一片最好吃的，可吃了你做的焖飯以後，我聞着那些燒烤的味道都覺得不對勁起來。”
沈妤妤噗嗤一笑。
她笑起來杏眸彎彎的，裏面亮亮的好像有星星。
小璇沒忍住又往她身邊湊了湊。明明大夏天人與人靠得緊些就覺得悶熱，可小璇覺得沈妤妤身上有股淺淺的香，帶着若有若無的涼意。
“小姐姐，我們算朋友不？”
沈妤妤詫異地看她，開玩笑道：“當然，你這麽幫我都能算恩人了。”
小璇嘿嘿一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那我想加一個你的微信，你每次出攤的時候能不能提前告訴我一聲？”
沈妤妤拿出手機給她掃，通過好友申請又添上備注後才說：“我忙工作的時候不一定能來，但是只要我來就一定會給你準備好，你想吃多少都行。”
“欸？！！！”
這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
小璇不知道是怎麽回的寝室，她腳底好像踩了棉花，一顆心都懸在棉花裏軟乎乎的。
對于吃貨來說，沒什麽“來吃，管夠”這樣的話更情深義重了。這可是廚藝堪比津品軒甚至超過津品軒的大廚小姐姐給她的承諾！
回到寝室小璇嘴角的笑意也還沒收回去。
看到她進門，室友一把抓過她把她全身上下都翻了個遍。
小璇被搜得咯咯直笑，忍不住拍她們，“幹嘛呀你們！”
室友一看她什麽都沒帶回來，擡手就把她摁在了門框上，不滿道：“老實交代，你去幹什麽了，我已經在兩個人的朋友圈刷到你了！”
“什麽呀？”小璇一頭霧水，“我去覓食呀，然後碰上了上次賣冰粉的小姐姐，她有事我就幫她賣了焖飯。”
室友，“那就沒錯了。”
她把手機舉到小璇面前，翻出自己剛才看到的兩條朋友圈給她看。
其中一條就是隔壁專業那個男生發的，他發了一張看着就香的照片，配字：比津品軒的火腿焖飯還好吃。
底下有人說不信，男生就回複道：不信你去問小璇，攤主是她朋友。
這要是十幾分鐘前看到小璇肯定覺得不好意思，可現在她只想拿出手機在底下回複一條：沒錯，就是我的朋友！
另一條則是室友的同部門學姐發的，她拍了個視頻為沒有搶到焖飯而難過，視頻裏就一閃而過小璇被不少人圍住的身影。
室友早就已經吃過飯了，可看到照片她還是覺得饞，就向小璇确認道：“真的這麽好吃？”
“你說這個我可就要餓了！”小璇當即來了興致，“我該怎麽跟你描述那個味道呢，飯焖得恰到好處，不幹不濕而且每粒飯都有火腿的鹹香味，火腿肥瘦相間，吃進去有油但是完全不膩，鹹味也釋放到飯裏。松茸又嫩又香，竹筍脆脆的……”
話沒說完，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就被室友用力堵住了。
室友惡狠狠地瞪着她：“這麽好吃你不給我們帶？你心裏還有沒有我們這個寝室了！”
小璇嘿嘿一笑，“這不是忙忘了嘛，我自己也才吃了半碗，其他的都賣光了，一粒不剩。”
室友輕哼：“沒吃飽還這麽高興？”
“因為小姐姐說只要她出攤就給我發信息呀。”小璇笑得賤賤的，“免費吃哦，想吃多少都可以，你想想小姐姐的廚藝，今天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啦！她晚上就來嘿嘿。”
室友：“……”
幾個室友都不敢置信地盯着小璇，羨慕的淚水從嘴角流了下來。
“小璇，你是我們寝室最好的寶貝~”
“……有話直說。”
“我們也想吃小姐姐做的焖飯~”
“好說好說，都是室友，我允許你們舔一下碗。”
“遠方傳來風笛！”
小璇走後沈妤妤就收了攤子，她沒來之前其他攤主已經看到過這個推車邊的盛況了，幾乎是一臉豔羨地目送她離開。
直播間的觀衆沒有看到過賣飯的情景，但從小璇的說的那些話裏他們也想到這焖飯有多美味。
彈幕頓時多了起來。
［真的這麽好吃嗎？我想買火腿的沖動又燃起來了，有沒有人勸勸我！］
［勸不了一點，我已經買完了，沒錯我還是個廚房殺手。］
［不是！中午說要去試試的那個網友呢？你試了沒有，怎麽樣啊！！］
［家人們我餓死了……］
回去的路上沈妤妤一邊推車一邊看彈幕，今天她心情不錯，對彈幕的态度也就更和顏悅色了一些。
看到那些問怎麽做的彈幕，她還很好脾氣地回：“我可以把食譜放主頁，下午還有一次直播，我也會講得更詳細一些。”
直播間觀衆被她的溫和搞的無所适從。
［鬼上身？你這樣好好說話我好不習慣！］
［免費的？這是你會幹出來的事嗎？］
［你不會是接了火腿的gg了吧！！］
這條彈幕落入沈妤妤眼中，她覺得有些驚奇：“還能接gg？”
五福連忙道：【能的，和你們這個世界的帶貨一樣，直播間主播也能帶貨，會有相應的分成，有些帶貨主播掙得特別多。】
【不過我們那個世界對食物不怎麽熱衷，帶吃食特別是食材的主播就少。】
沈妤妤點點頭，一副學到了的表情，她話音一轉，“我知道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還是等gg來了再放食譜吧。”
觀衆：［……］
我這賤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