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回去的路上沈妤妤推着小推車，雲韶走在她身邊幫她撐着傘。兩人的關系看上去好了不少，至少這麽多年來能讓雲韶幫忙撐傘的，沈妤妤絕對是第一個。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朝着她們來的方向看，看了幾秒視線就被推車上的玻璃罐給吸引，再也移不開。
就像在沙漠走了很久突然看到甘泉，口中津液控制不住地分泌。
到了稻田邊，兩人把田裏的嘉賓和賀南他們都叫上來，一人給倒了一杯。冷飲是夏季的标配，水果補充了人體流失的電解質和維生素，茶留下的甘甜中和了酷暑的悶和燥。
裴少渝幾人顧不上形象仰頭痛飲，吞咽中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水珠順着臉頰滑落進領口，分不清是汗還是飲料。
喝飲料的特寫勾得粉絲嗷嗷亂叫。
【在最無能的年紀遇上了裴少渝，誰能懂：（】
【樓上我懂你，但是裴總身價過百億，有能你也能不過他啊。】
【感謝妤妤給的福利，晚上我就叫蘇培盛去接人[害羞]】
【不是，這賀南怎麽越看越帥！長着小狼狗的臉做着小奶狗的事，能不能把他拉進來一起當嘉賓！】
幾位嘉賓為了節省時間連水都很少喝，裴少渝上次喝水還是一個小時前。手裏的果茶被他一飲而盡，正要擡腿去續杯，就聽到一道幹淨的少年音羞澀詢問。
“沈小姐，還能再來一杯嗎？”
裴少渝順着聲音來源看去，只見那個叫賀南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短發。
相比于其他不怎麽好意思擡頭的村民，這個男生在鏡頭前的表現還算自然。
不過裴少渝覺得他有些做作，要不然和沈妤妤說話為什麽要像個懷春少男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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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以。”小推車邊的沈妤妤十分自然地接過了賀南手上的杯子，“你不用叫我沈小姐，直接叫名字吧。”
賀南有些局促，小麥色的皮膚不知道是曬的還是羞得，有點紅潤，“這…不太好。”
沈妤妤滿不在意地擺擺手，“有什麽不好的，你來幫我我們就是朋友，朋友之間叫名字沒什麽問題。還是說你沒把我當朋友？”
“不是！”賀南慌忙解釋，一擡頭直直對上沈妤妤明亮的杏眸，沒有生氣懊惱，只有亮光和不帶惡意的戲谑，她只是恰當适宜地開了個玩笑。
賀南一愣，心跳都漏了一拍，“妤妤？”
“嗯。”沈妤妤嘴角微揚，把滿杯的果茶塞進了他手裏。
剛才為了節目效果，嘉賓們和來幫忙的村民聊過天，楊冬途打探出來賀南在大學并沒有交女朋友。
裴少渝本來是不信的，但現在看到男生顯得緊張的背影他信了，确實是沒談過戀愛的男生才會對沈妤妤感興趣。
畢竟沈妤妤長了那樣一張臉，就算他見慣了京市各樣的美女，也不得不承認她驚豔與耐看共存。
不再多想，裴少渝走過去理所當然地将空杯遞到了沈妤妤面前。
沈妤妤：？？
她的視線只在紙杯上停留了一秒，接着拿過杯子，在裴少渝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揉成一團丢在了小推車的一角。
丢完她還十分大度地一笑，“下次喝完自己扔垃圾哦，裴總。”
跟誰倆呢？
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杯子變成垃圾，裴少渝：“……”
她讓那個賀南叫她的名字，叫他的時候卻是裴總？
想起盛珩說過她會想方設法引起人注意，裴少渝眉頭輕蹙，有些拿不準她在想什麽。
他這皺眉思索的表情錄進直播裏，一時間又是有人歡喜有人不悅。
【裴總是想要再來一杯吧，沈妤妤為什麽直接把杯子扔掉，好歹先問一聲吧！】
【她是故意的嗎？展示自己的富貴不能移？】
【怎麽這麽多工資三千的在心疼時薪三千萬的？從看節目開始就不喜歡裴少渝，這裏不是他的公司，沒有人需要對他卑躬屈膝。】
【我覺得沈妤妤沒問題啊，裴少渝一句話都不說她憑什麽幫忙倒飲料，她又不是保姆。】
【裴少渝好沒禮貌，沈妤妤居然還給他臺階下，我都想給他一個大嘴巴。】
評論區出現了小範圍的争吵，沈妤妤對此全然不知情，她已經倒了一杯新的飲料走到劉敏生身邊了。
“劉導，喝嗎？”
劉敏生和他身後的那些工作人員口水都要流三尺了，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盼到了沈妤妤想起他們。
只是劉敏生還記着半個小時前沈妤妤對他無禮的事。
他裝作才注意到果茶的樣子，稍稍擰眉，“這能好喝嗎？”
“試試不就知道了嗎。”沈妤妤好脾氣地道，好似對他的裝叉一無所覺。
劉導這才接過杯子，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
沈妤妤眼神期待地看着他，“怎麽樣劉導？”
劉導半眯着眼，“還不錯。”
沈妤妤：“你咽下去了嗎？”
劉導不明所以地又喝了一口，“當然。”
說完他還有些緊張地看了沈妤妤一眼，直覺告訴他不對勁，她不是那樣話多的人，為什麽現在送個飲料還要一直站在他身邊問東問西。
果然下一秒沈妤妤就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樣。
“吃人嘴軟，任務結束後劉導記得把賬結一下。”
劉敏生“噗”得噴出一口茶，不敢置信，“你說什麽？！”
沈妤妤無辜地眨了眨眼，“我們用了村民的水果和蜂蜜，結賬不是應該的嗎？”
“那也該是你們完成任務去兌換。”劉敏生不滿道，擡頭卻對上了沈妤妤“我就知道”的眼神。
她撇撇嘴，對劉導的摳門十分無語，“果茶是我做的，是我和雲老師頂着太陽從西村拿過來的，你喝都喝了連點水果費都不願意拿出來？”見他露出氣惱的表情，她又立馬退了一步，伸手就把他手裏的杯子奪了過來。
“不過我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你們不願意我也不會逼着你們喝。”
劉敏生：“……”
從業多年，沈妤妤絕對是他遇到過最刺頭的！
身後工作人員哀怨的視線落在身上，心裏又放不下被拿走的果茶，劉敏生只能是認栽。
“行了行了，我付還不行嗎！”
沈妤妤淺然一笑，把杯子還回去，“多謝劉導請客了。”
劉敏生哼了聲，“你給我們一人倒一杯。”
沈妤妤莞爾：“這是另外的價錢了，不過劉導要是願意付一點……”
她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劉敏生打斷，“算了我不願意！我們自己來。”
沈妤妤臉上還是帶着怡然自得的笑容，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把劉敏生氣得夠嗆。
他請沈妤妤來是為了讓她給節目帶來熱度，不是讓她把他帶上熱度！那麽多綜藝裏有哪個導演會像他這麽憋屈無助的？！
可要是把沈妤妤趕走……
劉敏生看了眼直播間穩定在千萬的播放量，一時間還真狠不下這個心。
插秧隊在田裏又忙碌了兩個小時，沈妤妤不喜歡污泥沒有下田，于是這兩小時她殷勤地幫忙倒冷飲，除了個別人看不慣外直播間并沒有太多人表示不滿。
将近下午一點，這項任務才結束。
插秧隊總共插了十六行秧，嘉賓們用這十六行兌換了兩斤蝦，一斤豬肉，一條大魚和一只雞。一想到今天能吃一頓大餐，他們滿身的疲憊都去了大半，而在這件事上沈妤妤功不可沒。
高可梨一上午都沒機會和沈妤妤說幾句話，回小平房的路上她總算有機會走在沈妤妤的身邊。
這段路上沒什麽拍攝重點，趁攝像機在給雲韶幾人特寫的時候，她不動聲色地關掉了自己的麥。
注意到她的動作，沈妤妤也關了自己的麥，“你有話跟我說？”
高可梨和同齡藝人打交道打得少，她有些不自在地點了點頭，眼神裏有幾分認真，“你不應該和導演吵的。”
沈妤妤沒想到她說的居然是這個，她不解地擡了擡眉，“為什麽？”
高可梨往她那邊湊近，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綜藝不只有直播的方式，後期剪輯你鏡頭的多少全看導演心情，節目組這麽多人你最不該得罪的就是劉導。”
沈妤妤還以為她要說什麽要緊事，一聽只是沒鏡頭懸着的心頓時就放下了。
她什麽都怕，就是不怕沒鏡頭。
從一開始做藝人就不是她理想的職業，她是拿不出那兩千萬的解約費，無奈才上這一檔綜藝的。換句話說她來就是完成個任務，順便掙點片酬，會不會被罵、能不能火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比起當藝人，她更想開家餐廳。
當然現在也只能想想，她沒錢。
“沒鏡頭也比挨餓好。”沈妤妤無所謂道：“我一個人沒鏡頭換你們都有飯吃，這筆買賣也不吃虧吧。”
高可梨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從一個藝人嘴巴裏說出來，她表情一僵，不過腦子的話就說了出來，“你神經啊？”
能做出這種舍己為人的事的，真的不是聖母嗎？
沈妤妤：“……”
高可梨說完也意識到自己的說法不太好，她不太自然地輕咳了一聲，繼續道：“不光是劉導，這檔綜藝背後的投資大頭是陸家和江家，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我沒惹投資人。”沈妤妤辯解。
看到她無辜的表情，高可梨不由扶額，“陸堇楓就是陸家人，別說你不知道陸堇楓！”
沈妤妤沉默片刻，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麽一號人物。
網上罵她這麽兇好像就是因為這個陸堇楓，她了解過一點陸堇楓的情況，童星出道，二十六歲就拿到了影帝獎。這人出生豪門，含着金湯匙出身還努力，微博粉絲超過五千萬，說是巨星也不為過。原主就是看中了他的流量和家世才大着膽子試圖勾引，結果陰溝裏翻船被他的粉絲罵到了現在。
她對陸家沒什麽興趣，但是江家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跟我說說江家。”
“……”高可梨看着她，難以掩飾眼中的懷疑，“江家江宛寧，微博上一直傳她是陸堇楓的未婚妻，你不可能不知道啊。”
沈妤妤：……
我還真不知道。
況且現在已經不是她想不想得罪投資人的問題了，不出所料的話，她已經把那兩家都得罪完了：）
高可梨似乎也想到了這點，她擰了擰秀眉，視線緩緩落在了遠遠走在前面的裴少渝身上。
“對了！裴總是陸堇楓的朋友，你要是能和他打好關系——”
話音未落，沈妤妤已經輕聲問出了自己的疑問，“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也已經把裴少渝得罪完了，就在剛才。”
高可梨：“……”
你還挺驕傲？
她突然就明白了王者帶青銅的無奈感。
在這個名氣資源至上的圈子裏，怎麽會出現沈妤妤這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鹹魚呢？
為了不引起直播間觀衆的注意，高可梨不好一直和沈妤妤說小話，打開麥克風之前她多叮囑了好幾句，大概意思就是在節目上低調些，不要再和劉導或者裴少渝他們發生争執。
她以為自己提醒了沈妤妤以後好歹會收斂一些。
但事實證明，她是一點都沒聽進去，甚至好像得罪得更歡了。
插秧隊沒有立馬回小平房，今天能兌換的食材裏有一只雞，他們先去了一趟村裏的養雞場。
說是養雞場，其實就是一塊用漁網圍起來的空地，裏面跑着一群雞，粗粗一看大概百來只。
站在養雞場外，蔣歡歡忍着刺鼻的雞屎味問，“劉導，不管選哪只都可以嗎？這裏的雞體型差得可不少。”
劉敏生屏氣凝神，“答應你們的還能有假？選吧。”
蔣歡歡的視線在養雞場裏逡巡了一圈，最後選了只個頭最大的，那只雞昂首挺胸地立在一塊木板上，羽毛看上去很紅很硬實，呈勾形的爪子牢牢地摳進木板，一看就是雞群裏的戰鬥機。
其他人沒什麽意見，倒是在工作人員準備進去抓雞的時候，沈妤妤發表了不同意見。
“你選的那只是老雞，個頭大但是口感不如別的雞。”
她一說話，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臉上。
蔣歡歡心裏很不爽快，面上卻還得裝出溫和無害的樣子，“你怎麽知道，你對雞也有研究？”
沈妤妤瞥了她一眼，語氣随意，“常識罷了。你選的那只看上去羽毛管硬，雞冠和耳垂發白，後爪趾尖利，嘴尖顏色深且硬，就算不是隔年雞也是只老雞。”
雲韶饒有興致地看了那只雞幾眼，果然和沈妤妤說的如出一轍，她忍不住好奇問，“那應該選哪只？”
沈妤妤找了圈，點了只稍小一些、但看上去也挺肥的母雞，“那只雞羽毛光滑、豐滿，胸脯豐滿肋骨不突出，說明肉厚。它嘴尖色淺發軟、後爪趾平，羽毛管軟，說明是當年嫩雞，口感也會更好。”
“還真是！”後面有工作人員忍不住驚嘆，“說起來沒回過年時候我家都會買這種嫩雞。”
“沒想到沈妤妤連這都知道。”
身後的怯怯私語讓蔣歡歡一陣氣惱，她不明白沈妤妤為什麽要處處和自己作對，連選一只雞都要點名她選的不好。
昨夜經紀人的警告還在耳邊，她卻已經沒法仔細思考，唯一的想法就是她選的那只雞必須拿到手！
蔣歡歡低下頭做出難過低落的樣子，小聲道：“我不知道這些，我就是覺得大家今天這麽辛苦，想挑一只大的…”
她這副樣子果然讓粉絲心疼了，拿起鍵盤就說沈妤妤的不好。
【沈妤妤有沒有事？幹嘛連選雞都要聽她的，這麽多人就她沒資格選吧，她連稻田都沒下去過！】
【好心疼歡歡，沈妤妤好本事，這麽快就把雲韶和高可梨給籠絡了，欺負我們歡歡人好是吧？】
【沈傻逼快滾啊！怎麽哪裏都有你。】
當然也有人替沈妤妤解釋，只是這次蔣歡歡沒有明面上的錯誤，她粉絲數量又多，沈妤妤的路人粉就只能看着他們給沈妤妤打上了一個“情商低”的标簽。
兩位嘉賓有不同的意見，最後采用的是投票制。
高可梨是蔣歡歡全網可知的不合，她投了沈妤妤，雲韶覺得沈妤妤說得有道理也選了她。
為了不讓蔣歡歡尴尬，楊冬途和傅樂杞投了蔣歡歡一票，最後剩下一個連光雞都沒怎麽見過的裴少渝。
裴少渝是很在意食材的口感的，若是以前他肯定選說得好的那方，但是在兩個小時前他剛被沈妤妤下了面子。
“我投蔣歡歡。”他懶懶出聲。
蔣歡歡剛才已經不抱多少希望了，聽到裴少渝選了自己，她面上飛起兩朵可疑的潮紅，欣喜地看向他。
裴少渝雙手環胸，他沒有回視蔣歡歡，而是饒有興致地看着沈妤妤的表情。
在沈妤妤冷眼看過來時他甚至難得扯出一抹笑，“沈小姐不會不服吧？”
沈妤妤淡淡地收回了視線，“沒有不服，少數服從多數。”
不得不說她演技還不算太差，至少在這種情況下她看上去一點都不生氣。
裴少渝嗤了聲，追問：“那你幹嘛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他說的話很有歧義，劉導大感流量要爆，當即給攝像師使了個眼色。
攝像師福至心靈，給了沈妤妤一個清晰的特寫。
只見她表情微變，視線從裴少渝的臉上慢慢下滑，落在他那雙限量版球鞋上後勾起了一個意味不明又好似同情的笑。
“我看你是因為我在猶豫，該不該告訴你——”
裴少渝：“什麽？”
沈妤妤：“你，踩到雞屎了。”
裴少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