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容嘉卉與柳家的婚事，到底還是成功地退了，原先，容嘉卉雖說勝券在握，卻也一直在擔心着，本以為可能會折騰很久，結果，她非常滿意的是，她的爹娘确實是如她所想的那般疼她愛她，在她抹着眼淚瞎編亂造了一堆後，他們便果斷盤算着要退婚了，自己捧在手中的珍寶，怎麽能受絲毫的委屈，他們兩家也不知到底都談了些什麽，總之，一段時間後，對方也是答應了，兩家也依舊是和和氣氣的。
只是這事到底還是在京城裏掀起了軒然大波，十幾年的婚事，連個原因都沒有，就這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退了，雖然兩家什麽也沒說，但民衆的想法是可怕的，鎮國侯府為何主動退婚？柳尚書為何欣然同意？是容小姐如何如何？還是柳公子如何如何？寥寥幾天，大家已經編出了無數個版本的故事吵得沸沸揚揚了。
只是這正主兒不發聲，謠言也到底也是謠言，終究會被淹沒……
這天，容嘉卉梳妝過後，便去參加于以湘的及笄禮了，她們表姐妹倆個，一個是十二月末出生，一個是正月上旬出生，說是于以湘比容嘉卉大了兩歲，實際上啊，也就大了那麽一歲多點，于以湘貴為國公府嫡長女，及笄禮自然是得大辦的，連頭上的釵，都是皇後娘娘所賜，端的榮耀。
只是靖國公府對容柳兩家退婚的原因一無所知，也是在那兒有些義憤填膺，在他們看來，雖然是容家主動退婚，但肯定全都是柳家出了問題，肯定是柳家那位玉郎得罪了他們的嘉卉！他們雖不至于請前來觀禮的柳家夫人出去，背地裏卻是暗暗打算着，定要将柳家送的禮給扔出去，于以湘在一旁好說歹說，才總算是沒這麽做。
家宴上，容嘉卉的大舅母梁氏看着容嘉卉的模樣，不禁心疼道：“嘉卉，來，你多吃點，瞧你，這些天瘦了不少。”
容嘉卉笑着點了點頭，心下卻不禁暗想，這才幾天不見呢就瘦了瘦了的，她要是真瘦了就好了，她最近因着太過開心，食欲大增，可真怕哪天自己就吃成了個大胖妞。
老夫人聞言，也是想起她退了的婚事，不禁嘆了一口氣道：“嘉卉啊，改明兒，外祖母就去給你找個更好的人家。”
她的二舅母溫氏在一旁聽着，卻是眼睛一亮，立馬便笑着在婆婆面前推銷起了自家寶貝兒子，“母親，我倒是有個好主意，您看，我家那混小子與嘉卉年齡相仿，雖然皮了點，但打小也是極疼愛他的嘉卉表妹的，兩家知根知底，娘您也可以時時由寶貝外孫女侍奉身旁了。”
梁氏聞言，也忙道：“哎哎哎，弟妹可莫要忘了，我家子洵也尚未訂親呢，他畢竟是當哥哥的，自然得以他為先，你家子清就別來搶了，嘉卉這小調皮，我打小就愛得不行，只恨她不是我的女兒，若是他日做了我們家媳婦，我肯定是把她當自家閨女一般疼愛。”
老夫人聽着兩個兒媳婦的話，心中也是不免有些意動，她過去最疼愛幺女，對于幺女所生的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般的外孫女，自然也是疼到骨子裏去了，如今外孫女受了委屈，她心都疼得揪起來了，當初要不是外孫女早早就有了婚事，她肯定第一時間就跑去把嘉卉定下了，随便哪個孫子都成，反正兒子兒媳們都很喜歡嘉卉，就算她有朝一日去了，他們也能為嘉卉撐腰，多好的事啊。
眼看着老夫人都要被說動了，容嘉卉連忙對梁氏撒嬌道：“大舅母～難道我不嫁過來，您就不拿我當女兒疼了呀？不成不成，這樣我可就要傷心了。”
梁氏看着這嬌滴滴的小丫頭，是越看心裏越喜歡，“小丫頭可淨會胡說，趕明兒，你要是真嫁了過來，我才更好疼你呢。”
“舅母～”容嘉卉拖着長長的尾音喚道。
她雖仍是在甜甜地撒嬌，語氣中卻是滿滿的毋庸置疑，“兩位表哥與我，打小便是一起長大的，比親生兄妹還親，您要是再這麽打趣我，做外甥女的，可就真的不依了。”
Advertisement
見容嘉卉的模樣實在無意，溫氏梁氏也只好就把這當做是一場玩笑，就這麽揭過去了。
而于以湘的十五歲生辰一過，便是要過年了，然後，馬上便又是容嘉卉的十四歲生辰，可真是忙活了好些天，在容嘉卉終于有時間寫信給鐘離絡時，卻是先收到了鐘離絡一個月前寄來的信以及……一對夜光杯。
她有些忍俊不禁地想，這估計是那個呆子提前準備的生辰賀禮，可惜這路上沒個準頭，這些東西，還是晚到了幾天。
她從自家爹娘那搶過信展開，依舊是寥寥幾句關心的話，不過最後當真是提了提她生辰的事，這對夜光杯，也确實是送給她的，她的臉上不禁泛起一抹甜笑，她就知道，這人果然是惦記着她的生辰的呢。
她放下信，又拿起那對透着幽幽綠光的夜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前人的詩好是好，只是，她又不喝這葡萄美酒，拿這夜光杯有何用？這種矜貴物件，用來喝水豈不浪費了？她想，估計是西北那邊壓根沒什麽好東西，這已經鐘離絡能想到的最好的了吧，就是也不知道花了鐘離絡她多少錢。
她捧着夜光杯沖爹娘道：“爹，娘，你們可得給他寄些銀兩了，這個估計價格不菲呢。”
于氏笑道：“這還用得着你來跟我們說麽，絡兒可還真疼你，遠在千裏之外都還惦記着你要過生日了，眼巴巴地給你寄了禮物，你可得好好謝謝哥哥。”
容嘉卉嫣然一笑，“知道知道，我會寫信好好謝過他的。”
她果真又寫了封信，這浣花箋換了又換，她都要沒新花樣了。
她摸摸頭上的金鑲玉簪，又看看這夜光杯，想着被她鎖得嚴嚴實實生怕壞了的玉佩，心神一蕩，只覺她這院子，處處都是鐘離絡的痕跡。
于是，心血來潮的她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寄到鐘離絡手中時，鐘離絡都被信的厚度吓到了。
大家早就習慣了有個小小的姑娘月月給這位鐘離小校尉來信，看到她手裏頭拿着信，也就只笑着來一聲：“鐘離校尉，你老家那個相好的又給你寫信了啊？”
“不是相好的……”鐘離絡蒼白無力地解釋道。
對方笑着點點頭，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嗯，我們都知道的，妹妹嘛～”
哎，解釋沒用，鐘離絡萬念俱灰地轉過身去，不再理旁人了。
她拆開信，裏頭依舊是精美得與這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浣花箋。
容嘉卉說有好消息，這人的好消息素來千奇百怪的，這回，是蕭文嫣吃了癟？還是于以湘又念了白字？還是容嘉澤作的文章沒出問題又驚倒了一片先生？
她緩緩向下看去……
容嘉卉謝了她送的夜光杯，并稱贊說非常漂亮，那就好，她還總覺得這禮不好呢。
然後，容嘉卉說她退婚了……
退婚……
什麽？！退婚？！
鐘離絡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她捏着那張杏粉色的花箋是看了又看，直到看得自己真的都快要不認識退婚這兩個字兒了……
容嘉卉她說她退婚的原因是因為人家柳公子壓根就沒有看上她，一門心思撲到了她的表姐身上，正巧，她對柳公子也無意，何不就這麽成全了有情人呢？
看了信後，鐘離絡一時啞然，容嘉卉哪裏就不如那位于大姑娘了，是容貌不如了？還是性情不如了？她可哪樣都沒發現，柳阡辰這般行為，讓她都有些為容嘉卉不平了，不過，這份不平中，莫名的，居然還帶着一些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僥幸。
不過這幾分僥幸很快便被她給壓了下去，人家退婚還開心，可就有些不道德了，只是，就算這樣，她的嘴角還是不禁微微翹起了一絲壓不下去的弧度，那柳阡辰也是沒眼力見，退了也是好事，容嘉卉這麽好的姑娘，本來就值得更好的。
鐘離絡自打來了西北，人前一直神情嚴肅，如今淺淺一笑，吓得正好撞見這驚悚一幕的譚駿差點就來了個平地摔，他穩住身形後，視線緩緩下移，看到鐘離絡手中的那幾張精致花箋，也頓時就悟了。
估計是那個月月給她寫信的情妹妹寫了什麽肉麻的情話吧，那些什麽等君回來非君不嫁之類的話，誰看了都得酥了半邊啊。更何況，他們這些西北的小兵雖然不至于是一個女人都見不到，但這邊的女人大多都面黃肌瘦的，也是真的不好看，鐘離絡看着家鄉美貌佳人的親密來信，若是不興奮就怪了。
若真是如此，他頓時就覺得鐘離絡上上個月花了所有軍饷買一對夜光杯的行為也不算傻氣了，這用心才能換人家姑娘的真心嘛。
這邊都沒什麽精巧的女孩子玩意兒，雖然工匠不少，可是，讓他們打刀打劍，很好，若是打簪子……也就只能糊弄着他們不識貨的媳婦了，這般粗糙的玩意兒，人千金小姐估計是完全看不上的，導致最終鐘離絡只得送了一對價格高昂模樣看上去像那麽回事的夜光杯。
這鐘離絡确實對旁人都冷冷的，但譚駿臉皮挺厚，倒是從來都沒被她冷到過，這會子他又是不知死活地湊了過去問她：“鐘校尉，這是你家的那位妹妹寫給你的啊？謝謝你送的夜光杯？”
驚蟄時節，春雷乍動，萬物複蘇，就算是平日裏冷口冷面的鐘離絡，這時也是滿面春風了。
她和顏悅色道：“嗯。”
雖然依舊是什麽內容都沒說，但這語氣溫和得，簡直跟他過去所認識的鐘離絡是判若兩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不是被什麽鬼怪奪舍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