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芋泥香酥鴨vs試探
芋泥香酥鴨vs試探
程立雪松開手,初棠也匆匆溜走。
樂坊司,二樓盡頭的雅間。
十一與幾名錦袍男子端坐交談,他話剛出口就見到終于回來的程立雪,手背卻多出兩道撓痕。
他搖扇取笑:“九哥現在是貓狗雙全?”
“嗯?”程立雪不明所以擡眸。
“這小貓還挺兇,連你也敢撓。”十一若有所指道。
程立雪聞言,只垂眼瞥瞥手背。
“話說回來,敬安王把持朝政抽不開身,恰好其妹鬧離家,我們是否要追查她的行蹤?”
“不必,她在此地。”
“這麽巧?那府中的兩個眼線要如何是好?偷偷除掉嗎?”十一把玩那日的信函,信中的兩個名單正是他口中被安插進程府的探子。
“留着吧。”
“你這是打算繼續演下去?可別把自己搭進去咯,到時候只能乖乖當貓奴。”
程立雪面無表情望向十一,若無其事坐下,那神情就如同在說“你覺得可能嗎”。
十一聳肩給人添茶。
好半晌後,房內有股冷淡的嗓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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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再兇,也能馴乖。”
……
與此同時。
幾裏外的長街轉角,初棠指尖一直扯着披風領口的柔軟絲帶,卻總解不開。
這個程立雪怕不是有病。
竟然給他打死結?
真是叫人無語凝噎,他沒轍,只好弓着頸脖低頭,用牙齒厮磨咬斷。
半天功夫,鬓邊盡是薄汗,連裏衣都粘膩貼緊肌膚,而這結子才總算被他弄斷。
呼……
初棠喘出幾口氣,扯下這件披風随手丢掉。
披風掉落地面,不一會兒就有人瘋搶:“好舒服的料子,比樂坊司頭牌的小臉蛋還滑嘞。”
“嗤,瞧你這窮酸樣,你去過麽?”
“我爹未被貶時,我都去膩了。”
“不過這料子似乎是香雲紗。”
“你可別亂說,香雲紗那可是貢品。”
遠去的初棠自然不知身後的讨論聲,只是趁着太陽還未下山,趕到坊市裏買走兩只處理好的鴨子。
明日的菜式,他想做道“芋泥香酥鴨”。
*
要做芋泥香酥鴨不難。
正好他前些日子買的芋頭還沒用完,這次總算又能物盡其用出場了。
初棠從冰庫拿出昨日買回的鴨子。
鴨子都是處理幹淨的,那位大叔甚至好心到幫他砍成塊狀。
鴨肉解凍後加入姜片鹽巴小小腌制片刻。
趁着腌鴨的功夫,初棠連忙掏來幾個芋頭清洗去皮切塊,放入鐵鍋中隔水蒸熟。
蓋上蒸芋頭的鍋蓋。
初棠又蹲下給另一個火竈生火,熱鍋下鴨肉,翻炒幾下,再放入調料焖煮。
鍋中湯汁濃稠,咕嚕咕嚕冒泡。
鴨肉香味源源不斷飄出。
聞得人情不自禁分泌唾液。
另一邊的芋頭也差不多蒸熟,初棠拿來筷子輕輕插插,芋頭塊便碎掉。
見狀,他也熄掉柴火,将芋頭倒出搗成泥狀,再加兩勺澱粉、一勺糖,還有半調羹豬油揉和成拳頭大小的團。
把一個個面團壓扁。
另一個鍋的鴨肉也熟透。
鴨肉被剔除骨頭,鋪到壓扁的面皮上,再蓋上另一塊芋泥面皮收邊封口。
在芋泥表面刷上雞蛋液,再拍上點饅頭碎,放入油鍋裏炸,待其慢慢浮起來便可。
整塊芋泥裹鴨,被人沿着鍋邊下油鍋,剛接觸到熱油便噼裏啪啦冒出泡泡。
飒飒地蹿起酥香。
“少爺,您又在做好吃的?”
“?”
初棠轉身,卻見門口走來的人正是晴雲,郝太醫果然厲害,晴雲雖還未完全康複,但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但是怎麽忽然轉變稱呼了。
“你叫我什麽?”
“少爺,程管家說奴婢以後就是你的人了,所以奴婢喊您少爺,奴婢一定誓死追随少爺。”
“……”
這就起誓了?
轉念間,他又想到古代小丫鬟都是一根筋,便也懶得與人掰扯清楚。
炸好的芋泥香酥鴨被橫切幾刀,又豎切幾刀,最終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形狀。
初棠拿起一塊給晴雲:“嘗嘗嗎?”
“奴婢可以嗎?”
“當然,不過你身上有傷不能多吃,就一塊哦。”
“謝謝少爺。”
晴雲挽出感激的笑,連忙接過這塊芋泥香酥鴨。
脆脆的面皮下是糯糯的芋泥,芋泥又夾着炖得軟爛入味的鴨肉。
一口咬下去,三重味道充盈口腔。
酥香,又軟糯,還有點嚼勁兒。
“好吃。”晴雲贊不絕口。
“那我出門擺攤去咯!”初棠蓋上小木箱。
初棠卻難以預料晴雲果真是言必信行必果,誓死追随從的第一步就是追着他出門,他拗不過晴雲的執着,也唯有讓人跟着去擺攤。
主仆二人先是去了城南的莊子。
氣派非凡的莊子門口。
晴雲抱着小木箱。
初棠拿出份芋泥香酥鴨:“我來送東西。”
守門的小厮進去通傳。
這禀報的功夫,初棠百無聊賴看去旁邊,卻見轉角那離去的背影很是熟悉。
他好奇心作祟,正欲上前幾步看清那人的面容。
守門小厮卻帶着位姑娘出來,姑娘開口便是恭敬道:“讓您久等了,我家小姐有請。”
初棠收住腳步回頭:“不用,我就送個東西。”
那邊的人已消失不見,初棠也只好作罷,繼續前往他的攤位擺攤。
初棠斜對面的攤位空空如也。
先前鬧事的漢子沒來,而他今日的生意也是相當不錯,書院的一名書生買走他的香酥鴨後,直呼珍馐美馔,更是帶着幾名同窗來回購。
“這香酥鴨外皮色澤金黃,酥脆掉渣,看着便富有食欲。”一位書生沉沉點頭。
“入口的鴨肉韌而不柴。”另一位也附和道。
“沒錯,鹹香适宜,又甜而不膩。”
“實在是妙呀!”
“有這麽神奇嗎?”圍觀的人,都靜靜看着這幾位書生,“我道是你們讀書人淨會吹捧。”
“嘿,你們不買正好,我全包了,好拿去給先生嘗嘗鮮。”一位書生豪爽擲下枚碎銀。
“你真要全買走?”初棠有點驚訝。
“那是自然。”
書生把香酥鴨遞給同窗,又自己拿起幾份,“這銀子也不用找了。”
……
“少爺,太厲害了,原來這就是掙錢的感覺。”晴雲咬了咬碎銀。
初棠見人用牙齒咬銀子不由得愣愣。
“……”
“你咬它幹嗎?”
“是真的。”
聞言,初棠失笑,竟然還有比他還見錢眼開的人,他垂頭合上木箱。
箱子都還未合實,眼前卻走來個人。
他頭也不擡:“芋泥香酥鴨賣完咯,明天吧。”
晴雲驚呼聲:“程管家?”
初棠這才瞥過去,果然是程管家。
“正君,公子有請。”
*
雲香樓內。
縣令如坐針氈,他頻頻抹虛汗,眼神也不時瞄向不知意欲何為的程立雪。
這位程公子莫名差人來請他吃飯,可又一言不發坐在那,若無其事把玩酒杯。
他這吃的怕不是鴻門宴?
縣令顫顫開口:“程公子您有話不妨直說。”
程立雪擱下青玉酒杯。
雅間的門也恰好被人推開,是程管家引着人到來,縣令循聲望去,不由得駭然愣住。
縣尉昨日和他描述過書院前擺攤的小哥兒長相,莫不是就是眼前這位小哥兒?
能爬上這個位置,他自然也算個人精,幾乎瞬間便猜出緣由。
這位小哥兒來頭還真是不一般。
縣令惶恐起身拜別:“原來是程公子的人,小人明白,我這就回去親自審問昨日那兩漢子。”
初棠剛進門就見中年男子誠惶誠恐哈腰說話,随後驚恐朝他拜了拜,便是屁滾尿流跑走。
這……
他這是會吃人嗎?
初棠狐疑收回視線,他望向程立雪:“聽說程公子要請我吃飯?”
“我可是無功不受祿哦。”
“和自家夫郎用膳,需要理由?”
初棠語塞。
是這麽個理兒,可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他們話不到兩句,便有小厮來上菜,第一道菜落桌,初棠定眼瞧去,是:番茄炒蛋。
“……”
初棠微笑:“你可真會點菜。”淨挑他最讨厭的食材來點是吧?
“嗯。”
初棠心想,不吃這道就好。
結果他剛自我安慰完,這第二道也被端上來,竟是番茄炖肉。
番茄!
又是番茄!
随後陸陸續續端上的菜式全都帶番茄。
初棠:“……”好一桌番茄宴。
不,簡直就是鴻門宴。
還不如給他一劍來得痛快。
他忍無可忍似的拍案而起:“程立雪!”
“嗯?”
程立雪淡眼睨來。
轉念間,初棠卻還是壓下到嘴的話:“您老人家可真懂我!”
“那是自然,正君,這可是您最愛的番茄,公子特地給您準備的,快來嘗嘗公子的心意。”一旁的程管家甚至貼心地給他舀了碗番茄湯。
濃郁的番茄味萦繞在呼吸。
初棠瞠目,那股子沖鼻的味兒,差點叫其兩眼一掀就暈過去。
他強顏歡笑:“程管家,我謝謝你。”
程管家讪笑一聲:“害,您真客氣。”
嗚……
初棠欲哭無淚。
他掙紮許久,顫顫巍巍捧起湯碗,視死如歸般抓起瓷勺,番茄味再次沖上鼻尖。
“嘔。”
“行了。”
毫無情緒起伏的話音落地。
只見程立雪起身,擡手拿走他的碗,湯碗被叩在桌面,濺出點汁水。
茄汁在白綢緞桌布暈出點刺眼的紅。
随後,那人便越過他離去。
這就走了?
初棠百思不得其解,對着那個背影喝道:“喂!誰結賬啊喂?我可是身無分文呀!”
“真的一個子兒都沒有!”
程立雪前腳剛走,掌櫃的後腳便帶着成堆人魚貫而進:“您這還有何吩咐?”
店小二放下各種山珍海味,鮑參翅肚。
初棠:“……”還上?
他怕不是賣身都不夠結這桌賬。
坑爹呀!
可惡的程立雪!
可惡至極!
他立馬起身,攥緊衣角:“老板,這菜我可一口沒動哈,賬你記程公子頭上,我走了。”
語畢連忙落荒而逃似的,頭也不敢回。
奈何一波未停,一波又起。
這方才跑到街口,卻猛然撞上先前送“外賣”的姑娘,那位姑娘見到他頓時笑逐顏開。
“喂!小哥兒可算讓我找到你了。”
“……”
“你找我?”
“你做的芋泥香酥鴨真是一絕,本小姐要帶你去個好地方,好好答謝你。”
紅衣姑娘豪不避忌,拉上他手腕就走。
“不是,咱倆也不熟呀!”
“一回生二回熟,多聊幾句不就熟絡了嘛,咱們去樂坊司慢慢聊。”
“樂坊司?”
“對!絕對讓你流連忘返。”
“我可沒錢呀!”
“有本小姐在,哪能讓你掏銀子?”紅衣姑娘很是自來熟,拍拍心口打包票。
穿來的這些日子,初棠也略有聽聞當今攝政王是個寵妹狂魔,正好其妹吊兒郎當,常年流連煙花之地,與樂人厮混,久而久之,便出現大量樂坊。
此地樂坊司有大批賣藝的伶人,供人尋歡作樂,他也是有些許好奇,便沒有抗拒。
兩人風風火火來到樂坊司。
房中數名伶人各有特色,初棠看得眼花缭亂,果然天下男人千千萬。
“怎麽樣?喜歡哪個?”紅衣姑娘笑吟吟望着他。
因他們有撸袖猜拳喝酒,幾杯酒下肚,兩人都有些醉意橫生。
紅衣姑娘點點初棠胳膊:“你還有守宮砂?沒嫁人呢?要不要我把我家哥哥介紹給你?他可會疼人了。”
“有多會?”初棠趴在桌面。
“反正對我有求必應,而且我哥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嫁了不會吃虧。”
“就是天潢貴胄咯?”初棠又咕咚喝了杯。
“倒也并非皇室子弟,我哥哥是——”紅衣姑娘話未完,嘭地聲倒下。
初棠無語戳戳女子:“是啥?你倒是把話說完呀!”
“小公子,莫不如我們玩我們的。”
兩名伶人坐在初棠左右側。
這人五官生得昳麗,肌膚如雪似玉,衣着更是不凡,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哥兒,都想着奉承巴結,好讓其幫忙贖身。
哪怕是跟去當個侍君,都比他們在樂坊司賣藝為生要揚眉吐氣。
“回家啦!我要回家!”初棠含糊咕哝着。
“您家在何處?我們送您?”
“我家?我家在……在……”
夜色漸濃,窗外月光朦胧。
程立雪和十一等人議完事路過廊道。
右手側的廂房敞開半扇門,傳出點聲音,不由得叫人腳步頓住。
程立雪循聲望去,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目光如常幽深而難以名狀。
*
馬車上。
醉醺醺的人顯然坐不住,幾次都軟軟滑下來。
程立雪漠然掃過再次倒落的初棠。
那張精致的臉暈開淡淡的緋色,嘴上還沾着未幹的酒跡,挂在唇間,泛出細碎的流光。
他沉默許久。
終是伸手将人攬過來抱住,只是垂頭的瞬間,又盯着初棠手臂那抹守宮砂怔怔。
突然有點怪異的感覺壓在他腰腹,然後輕輕摩挲□□了幾下,他蹙眉望去。
竟是初棠不安分的手在亂摸。
“初棠?”程立雪垂眸。
“嘻嘻。”初棠擡起眼盯着他癡癡一笑。
喝醉的人眼睑泛紅,眸光潋滟,笑起來更是噴出淡薄的酒氣,微熏撩人。
“手拿開。”
“小氣鬼。”
對于他的話,初棠不予理會,還是繼續,“我有錢,不白嫖你,一個銅板摸一下可以嗎?”
“不可以。”
“噢!”初棠用食指輕輕戳戳人,“害羞嗎?”
“安分點。”
冷冽的話音警告似的降落,初棠卻渾然無感,只是歪頭又捏了捏,“好結實哦。”
奈何這不安分的手捏完又亂摸。
程立雪終是忍無可忍似的,他扼上初棠手腕,輕而易舉将其手臂反叩在馬車壁面。
馬車內瞬間撞出點聲響。
“啊。”壓抑的嬌柔聲落地。
手腕被股力量圈住,并且愈發收緊,初棠疼得眼角溢出水霧:“疼呀。”
他掙紮了下,沒掙脫開。
“弄疼我了。”
“好疼呀。”
微弱的聲音傳出馬車。
簾子外的程管家差點摔了下去,他手心抓抓缰繩,心道自家公子這也太狂野了些,這還在馬車呢。
思忖間,他連忙推推旁邊駕車的小厮:“沒點眼力見兒,駛慢點。”
“哦哦哦。”小厮懵懵懂懂點頭。
“耳朵也捂上。”
“哈?”
馬車內的初棠卻渾然不知自己竟被人誤會成那般,他只覺得手腕很疼。
“放開我。”
“疼呀。”
咿呀了幾聲沒抽回手,徒勞無功的人,只好龇起嘴巴,偏頭就咬上去。
使勁力氣,絲毫不留情面。
“嘶。”
驀然被咬,程立雪低聲倒吸口氣。
這一聲低沉喑啞的聲音也傳出馬車。
程管家:“……”
公子這……這麽快就完事了?
他擡眼望了望天,不由得面露憂色,前前後後左不過才半盞茶功夫。
半盞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