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春和景明·3
春和景明·3
手指上傳來的熱度令司淼恍惚了一瞬，但随即她就回過神來。
司淼冷淡地掙脫開，淡淡地道：“我想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們之間……已經徹底結束了。”
笪淩這時卻提起了別的話題，他手指拂過她的發絲，語氣多了些波瀾：“你淋雨了？”
他很快又看到她身上明顯屬于男士的風衣，臉色變得不太好看：“這是誰的衣服？”
司淼後退一步，躲開了他的觸碰，語氣冷淡：“與你無關。”
笪淩微微蹙眉，但只是一瞬便松開。
他欲拉司淼：“淋雨了要趕緊去洗個澡，別受涼了。”
司淼卻再次後退一步，以動作拒絕了他的關心，垂眸輕聲道：“謝謝你的關心，但我自己會處理，就不勞煩你費心了。”
笪淩皺眉：“我——”
司淼卻沒讓他把話說完，她打斷了他，語氣又快又急：“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和你已經沒有關系了，我的一切事情都與你無關。笪先生，止步吧。”
頓了下，她輕聲說：“如果你真的還有一點在意我，就請不要再來找我了，也不要再聯系我了。”
離國前的痛苦還殘留在身體之中，讓她一看到他，身體就不自覺的輕顫了一下。
但，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她三年前真的認錯了人，那這三年對笪淩來說，就相當于是複刻了她的痛苦。
這件事上，是她做錯了。
她不該把他當成另一個人。
思及此，司淼的語氣柔和了一點，擡眸看向他，溫聲說：“祝你早日找到适合你的另一半。”
笪淩卻愣怔地看着她，喃喃道：“……你，你剛剛喊我什麽？”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生疏？”
司淼收起微笑，輕嘆一口氣，道：“因為我們已經斷了啊。”
他這麽聰明理智，怎麽現在卻偏偏想不明白呢？
還是……其實他是不願意想明白，還在自欺欺人？
被多次提醒分手的殘忍事實，終于讓笪淩蒼白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更加煞白。
他眼圈更紅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淚。
司淼強迫自己硬起心腸，扭頭不去看他，只專注地看着防盜門，輕聲說：“就這樣吧，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她從他身邊走過，但在錯身而過那一剎那，手腕忽然被握住。
男人的掌心滾燙，力道卻小心翼翼。
他低聲懇求：“淼淼，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說完後，他有些慌亂地補充道：“我有哪裏讓你不滿意、不喜歡的，我都會改，你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
聽見這句話，司淼的心忽然一疼，像是被一根極尖銳的針猛地紮了一下。
她很想問他，既然不想分手，那你早幹嘛去了呢？為什麽非要熬到我心涼，才來嘗試挽回呢？
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她意已決。
笪淩用的力道不大，司淼很輕易就掙開了。
她越過他，頭也不回，語氣幹脆：“不好。”
既然要斷，就要斷的果斷，不要給他任何希望。
指紋開鎖，一氣呵成。
臨關門之前，司淼忍不住用眼角餘光看了眼笪淩在的位置，卻正好和他對上目光。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明明身上幹淨清爽，卻像剛剛才被大雨淋過。
這場大雨，淋得仿佛是他而不是她。
司淼收回目光，幹淨利落地關上防盜門，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門內門外，隔出了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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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實說，司淼沒有想過笪淩會千裏迢迢追到國外來。
畢竟，在過去三年中，笪淩的态度總是不冷不熱，冷冷淡淡。
在日常的相處裏，司淼從來沒有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愛意。
她時常覺得，他答應和她在一起，只不過是年齡合适，便談着玩玩兒。
司淼是第一次談戀愛，熱情的近乎莽撞。她天真地覺得，只要自己足夠認真，付出的夠多，一直等在他能夠看到的地方，總有一天，他會發現自己的好。
說不定……說不定也會愛上自己。
可惜的是，她努力了三年，堪稱毫無效果。
笪淩最初對她什麽樣，分離時還是什麽樣。
所以，這樣一個冷淡的男人，怎麽會為了複合、不遠千裏地追來Y國呢？
尤其是他外貌身材金錢地位無一不缺，有大把的人願意倒貼，只要他想，他身邊永遠不會缺人。
而她只是一個普通人。
她沒有煊赫的家世，至于相貌麽，她覺得自己長得也就一般吧。
所以，這樣的他，這樣的她——怎麽值得他特意為她跑這一趟呢？
司淼沒有想通。
直到晚上找不到自己最常穿的那條睡裙，想半天才想起它不小心被她丢在“家”裏的床上後，她忽然醍醐灌頂，一下子茅塞頓開。
對他來說，她也許就是這條“睡裙”，用慣了，習慣了，所以不見後，特別不自在，還有點難受。
找到一個合适的替代品還需要另花一段時間适應，那還不如直接找回原來的。
會是這樣麽？
應當是這樣吧。
司淼不自覺地望向緊閉的房門，仿佛在透過房門看向外面的那個人。
都這個點了，他肯定已經早就走了吧。
走了也好。
從此以後，她與他，便真的再無幹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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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淼覺得，以笪淩的工作繁忙程度，他最多只能在這裏待一個下午就要回去，沒想到第二天出門時，她竟然又見到了他。
他似乎在她的門外等了一晚，高大的身體靠在牆邊，長長的眼睫上有淺淺的水霧。
聽見開門聲，他立刻驚醒，下意識看向聲源處。
“淼淼，你起來了？”也許是因為剛醒，他的嗓音還有些啞，卻意外的更加磁性低沉。
“你還有什麽事嗎？”司淼直接問道。
笪淩顯然沒想到她會說這麽一句話，頓時怔在原地，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我……”
“沒什麽事的話，請回吧。”司淼說，“你在這裏已經幹擾到我的正常生活了。”
笪淩的臉色更白了。
他的膚色本就白，現在看起來更是蒼白。
司淼硬起心腸不去看他，徑直略過他離開了。
笪淩卻立刻追上來。
他身高腿長，不論司淼走的多塊，他都能穩穩跟上。
“淼淼，你要去哪裏？我送你。”
司淼沉下心來，告訴自己不去看、 不去聽、不去想、不要理。
無論笪淩說什麽，她都一律當作沒有聽到。
直到出了公寓，笪淩也沒能再和她說上話。
司淼今天請了假，打算先去幹洗店，把那件風衣洗了。
不是自己的東西，還是早些還回去為好。
她站在路邊打車，笪淩站在她旁邊，看起來很挫敗。
他個子高一低頭就能看到司淼的手機界面，司淼也沒打算瞞他，大大方方地預約打車，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不需要你。
笪淩看清了她的預約界面，沉默了一瞬，忽然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司淼以為他終于想通離開，松了口氣。
總算走了。
她等會兒去完幹洗店還打算去福利院，說不定笪臨也會在那裏，萬一三個人齊聚，會讓她覺得不太自在。
這回，他總該放棄了吧，畢竟她的态度都這麽明顯了。等車的間隙裏，司淼漫無邊際地走神。
“淼淼。”當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司淼結結實實被吓了一跳。
“你怎麽回來了？”司淼蹙眉。
笪淩抓了抓頭發，将一頭黑棕短發抓的蓬亂，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柔和很多。
“我來接你啊。”他說。
司淼這才注意到，車邊不知何時多了一輛豪車。
“你在這裏哪兒來的車？”司淼脫口而出。
“我以前基本每年都會來這小住一段時間。”笪淩解釋道。
“喔。”司淼應了聲，不說話了。
“淼淼，你去哪裏？我送你吧。”笪淩锲而不舍，“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你想去哪兒都行。”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還有當小黏糕的潛質？
司淼蹙眉：“我說了不需要。”
正巧，約的打車司機來了，司淼冷淡地對着笪淩一颔首，便坐上了出租車。
坐上車之後，司淼看了眼後視鏡，看到那輛豪車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心裏十分無奈。
何必呢。
林子那麽大，有那麽多可供選擇的花草樹木，為什麽偏偏揪着她不放呢。
算了，看他能堅持到什麽時候，總是毫無回應，鐵人也該疲累了。
司淼打定主意晾着他，不管他，一直到幹洗店，都再也沒關注過他。
到了幹洗店後，笪淩仍舊亦步亦趨地跟着她，時不時眼巴巴地看她。
司淼差一點就要被這樣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心軟了。
她微微朝另一側偏過頭，無論他怎麽示弱，都堅決不看他。
進了幹洗店，店員仔細看完後，一臉遺憾地把衣服遞回去：“抱歉，女士，這件衣服我們店裏沒辦法洗。”
“它需要更特殊的洗滌方法。”
司淼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表情出現一秒空白。
笪淩看了眼衣服，忽然開口：“給我吧，我知道哪裏可以洗。”
司淼狐疑地看他一眼。
笪淩鎮定自若：“我哥有很多類似的衣服，方媽常年負責洗那些衣服，有足夠經驗，我可以幫你找她幫洗。”
司淼眼神不由得有點怪異。
這件衣服……本來就是你哥的啊。
店員幫腔：“女士，這位先生說的對，他身上的衣服和這件差不多，有他幫忙，這件衣服的洗滌您就可以放心了。”
司淼還在猶豫，笪淩已經很自然地接過了衣服，溫和地問：“走吧，淼淼，接下來你還想去哪裏？我送你。”
司淼盯着衣服看了會兒，洩氣般嘆了口氣，語氣溫軟：“那便多謝了，多少錢，我轉給你。”
笪淩搖頭：“你我之間，何必這麽客氣。”
司淼和他對視，語氣淡淡：“陌生人之間，就該這麽客氣。”
笪淩愣住了。
他語氣艱澀：“就算……就算……”
他眼睫顫動一下，避開了那個詞，低聲道：“我們仍然可以做朋友。”
司淼卻堅定搖頭：“不，我不想和你做朋友，這會讓我覺得痛苦。”
她仍舊忘不了那天，當得知自己只是他白月光的替身時的那種深淵般的痛苦。
司淼平靜地看着他，仿佛這一刻眼圈紅彤彤的不是她，流淚的也不是她。
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痛快地說出了自己早就想說的話。
“你既然調查過我，就該知道我的父母是因為什麽原因離婚的。”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為什麽還要用……用這種方法折辱我？”
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語調都在發抖，身子也在微顫。
“我用了很多年來治愈它，但你輕而易舉就把它重新撕開了。”
“他讓我重新接受、喜歡自己，而你讓我重新厭惡、憎恨我自己。”
“我讨厭你，笪淩。”
她擡起頭看他，那雙明亮的眼睛淚光盈盈，整個人像是下一秒就要碎掉。
“如果你還有一點愛我，就請你放我一條生路。”
“如果你不愛我，就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司淼說完，頭也不回地掠過他離開，丢下愣神的笪淩，徑直上了出租車，離開了這個地方。
而笪淩，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怔然地看着她曾站立的地方，而後視線轉向車子離開的方向，眼圈一點一點紅了。
他眼睛一眨，豆大的淚珠便滾落下來。
但司淼早已遠去，連車影也見不着了。
他的周圍空無一人。
明明附近車水馬龍，鳴笛喧嚣，他卻覺得世界安靜極了。
靜的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慌亂無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