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救黎民心陷迷障，請觀氣鬼迷心竅
救黎民心陷迷障，請觀氣鬼迷心竅
話分兩頭。
卻說那木鳥上的白蓮教聖女名喚趙小二，乃白蓮教頭目徐鴻儒的女弟子，自小聰慧絕倫，十一歲便熟讀四書五經，更精通庶務，算賬理事無有不精。
徐鴻儒白蓮起事後，趙小二全家歸附。不到三年，趙小二便成了白蓮教的核心骨幹，更是把徐鴻儒撒豆成兵，剪紙化人，觀色望氣等奇技都學會了。
而此次刺王殺駕，就是趙小二主謀。她原定計劃是要殺了申屠景，卻在望過申屠景的面相之後立刻改變計劃。
申屠景身上龍氣雖弱，金光卻耀眼奪目，顯見有大氣運，不可輕易撼動。
趙小二十分識趣，見事有不逮，立刻決定放棄刺殺，眼角餘光無意瞥到正被衆人簇擁着走進屋內的趙璃，驀地神色大變。
在趙小二眼中，趙璃周身氣息五色駁雜，眉間黑氣萦繞，法令紋深刻，面相主殺伐血腥，喜刀兵，興黨禍，且惡欲膨脹，身後隐隐漸成饕餮之像，若再不被阻止，不久就将興起滅國大禍。
趙小二當機立斷，改變目标，手中弓弩就對向了趙璃。
卻不曾想趙璃随身攜帶有護身靈符，更有一個好兒子，甘願拿命替他擋刀。
趙小二一擊即中，見勢不妙，撞破屋頂，轉身便走。
那些只能靠兩條腿在地上跑的禁軍，個個只能望着她在空中飛遠的身影，望洋興嘆。
“咯吱咯吱。”眼瞅着快出京城地界，座下木鳥卻漸漸失去了靈性，發出木料摩擦在一起的刺耳聲響，眼瞅着就要散架。
壞了！趙小二掐指一算，一個沒留神，木鳥的使用快到了。
趙小二所制這木鳥，若只用來載人飛行，最長可堅持三日三夜。但是被她改良成武器使用後，就大大縮短了使用時間。
且這木鳥制作不易，兩年時間趙小二也只得這一只，斷不忍心木鳥損壞，慌忙就要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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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二目力極佳，瞅見不遠處一個山頭地勢平坦，且無樹木遮擋，就要馭使木鳥降落。哪知木鳥剛剛靠近，就聽見一女子揚聲道：“敢問來者可是趙聖女嗎？”
趙小二十分意外，在這荒郊野嶺竟能碰到熟人？循聲望去，定睛一看，來人一身女道打扮，眉目英挺，觀之可親，卻并不認識。
“閣下是？”
“在下司馬瑛，在此恭候趙姑娘大駕。”卻原來那忽悠李延年的女道士竟是瑛娘。
司馬瑛騙過李延年後就換了身衣裳，擠在百姓群裏圍觀，不成想竟碰上白蓮教行刺。
司馬瑛倒不擔憂申屠景安危，見識了趙小二的神通後，反倒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司馬瑛刻意換回女道衣冠，又在李延年面前露了個臉，觑準趙小二去路，借用白玉京給她的法寶，縮地成寸，一路尾随而來。适才又見趙小二要落到這山頭上，故弄玄虛，提前趕到此處等她。
趙小二卻并不知司馬瑛有法寶，見她一身道袍，還當她能掐會算，事先算出自己會出現在此地，不由心生敬佩。
卻也不肯就此落地，居高臨下詢問道：“不知尊駕如何識得我？又怎知我會出現在這兒？”
“明人不說暗話。”司馬瑛直言道，“瑛娘早聞白蓮教趙聖女大名，只是無緣得見。适才見趙聖女一番神跡，佩服之至。然聖女神龍見首不見尾，仙蹤難覓，只得冒昧尾随。”
“你跟着我？竟比我的木鳥還快？”趙小二看看司馬瑛兩手空空模樣，驚奇地瞪大了眼，難得露出幾分女兒嬌态。
司馬瑛輕笑，“在下也有些壓箱底的手段。比如——”說着，右手拇食二指輕輕一捏，整個人瞬間出現在了趙小二背後，不等她反應，又嗖地回到了原地。
趙小二不改笑吟吟模樣，心兒卻提起老高——适才司馬瑛若要出手取她性命，恐怕她就死定了。
“姐姐好手段！”趙小二明知防她不休，幹脆收起木鳥，走到司馬瑛對面，問道，“不知姐姐找小二有何事？但凡小二能做到的，姐姐盡請直言。”
司馬瑛可不會以為趙小二這般好說話，低聲道：“不知趙姑娘為何要加入白蓮教？”
不叫她聖女了嗎？趙小二看着司馬瑛幹淨清透的瞳仁，道：“自然是替天行道，為民請命。”
司馬瑛贊許地看了她一眼，并不笑話她說大話，反而問道：“那趙姑娘自覺做到了嗎？”
“自然！”趙小二知道白蓮教中有許多渾水摸魚的無能之輩，甚至懷疑她師父也不過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號謀求榮華富貴。
可是她趙小二不是這樣的人，她領導的教衆也不是這樣的人。她屬下過處，不說秋毫無犯，絕對不曾燒殺搶掠。
趙小二自覺問心無愧，答得便爽快。
“那不知趙姑娘如今手下有幾縣？多少百姓？生計又如何？”司馬瑛追問。
趙小二突然答不上來了。
沒有，一個縣也沒有。
她手下守法知禮講規矩，不傷百姓，旁的教衆卻不行，更沒有治理一縣之地的能力。便是打下了縣城，也只能似蝗蟲過境，擾亂一番後就離開，從不曾紮下根來。
“聽說趙姑娘今日未刺殺皇帝，反倒想殺趙璃？”司馬瑛也不逼迫，轉而問道。
趙小二咬咬牙，“皇帝小兒別有氣運，我暫時動他不得。那趙璃，奸臣也！不殺他，他必禍國殃民。”
“啪啪！”司馬瑛鼓掌道，“說得好！趙姑娘不愧擅長望氣識人。就是可惜——”
“可惜什麽？”趙小二追問。
“可惜英雄無用武之地。白蓮教小廟，裝不下姑娘這尊大佛。姑娘再幹下去，只會背道而馳，終成邪，教餘孽！”司馬瑛斷言道。
你瞎說！趙小二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
司馬瑛說得沒錯，她也并非沒有動過另起爐竈的心思，只是父母兄嫂并師父都在教中，她雖智計無雙，到底孤掌難鳴，離開白蓮教便什麽也不是，更遑論救萬民于水火！
司馬瑛觀她神色，知道自己說中了她的心思，繼續道：“若真讓趙姑娘起義成功，換了天地，不知這天下該當歸誰？又該如何治理？”
趙小二又愣住了。天下歸誰？自然是——她想說百姓，可是師父呢？教主呢？皇帝誰做？治理天下？她輾轉難眠之際也曾思慮過，可內心深處也知那是癡人說夢，并不曾細想，如今被問到頭上，只能啞口無言。
“趙姑娘什麽都沒想好就敢刺王殺駕是當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嗎？”司馬瑛面容一肅。
趙小二幾次三番被她問住，也升起了火氣，“我自個兒的性命，自然自己做主，不勞閣下費心。”
“那你口中黎民百姓的性命呢？”司馬瑛喝道，“你可知你今日之所為，連累了多少無辜？現下京城九門閉鎖，衙門兵丁挨門挨戶搜尋，全城挖地三尺尋找刺客，多少百姓生活被你攪亂？限期內抓不到你這賊首，又有多少人要人頭落地？這便是你所謂的替天行道嗎？替的誰的天？行的誰的道？你與你口中的國賊祿蠹貪官污吏又何分別？”
司馬瑛說這幾句話時，暗暗催動了白玉京的真元之力，字字句句炸響在趙小二耳畔，如響鼓重錘，震得她心神搖蕩，幾乎站立不住。
“噗。”趙小二驀地吐出一口血，整個人向後栽倒。
司馬瑛一步上前，将她攬入懷中，見她雙目緊閉，牙關緊咬，竟突然被魇住了。司馬瑛妙目掃過周遭，空無一物，确認趙小二并未中他人算計，略一思索，明白她是陷入了心障，嘆息一聲，決定先帶她離開。
是夜，城南青帝廟。
一燈如豆。
司馬瑛盤腿坐在青帝像下的蒲團上，身邊還擺了四個同樣大小的蒲團。
三更天時，跑得氣喘籲籲的申屠景才出現在廟門口。
“不好意思，司馬姑娘，我來遲了。今日我總是不在家，母親十分擔憂……”申屠景還要解釋，被司馬瑛擡手打斷，指了指對面稻草上躺着的趙小二。
“呀，是今日的白蓮教聖女。”申屠景對趙小二印象深刻，一眼認出。
“不錯，她叫趙小二，是徐鴻儒的弟子，已得其師真傳，尤擅觀色望氣，現下白蓮教中一應大小事務全由小二主持。若無小二運籌帷幄，白蓮教早已覆滅。”司馬瑛簡短介紹道。
申屠景沒想到趙小二這般厲害，不由愈發鄭重。
“那她現在……”
“入了心障。”
“心障？”申屠景頭回聽說，好奇追問道。
“所作所為與初衷背道而馳，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就只能沉迷苦海，無法回頭。”司馬瑛道。
“那司馬姑娘可要幫她？”申屠景再問。
司馬瑛搖搖頭，“幫不得。她選的路壓根就錯了，無從幫起。”
“難道不能幫趙姑娘找到正确的路嗎？”申屠景到了司馬瑛面前，不由就變成了孟景那個書呆子，脫口而出道。
司馬瑛眼睛眯了眯，深深看他一眼，道：“這就看你了。”
“看、看我？”申屠景不明白，好險把指頭戳自個兒鼻尖上去。
“醒來吧！”司馬瑛氣沉丹田，猛然一聲暴喝。
趙小二身子抖了抖，睜開眼來，入眼便是一臉好奇的申屠景。
皇帝！
趙小二翻身坐起，直勾勾看着申屠景，直看得他頭皮發麻。
申屠景剛要開口說話，忽然醒悟，自己認出了趙小二，那趙小二豈不是也認出他？猛地扭頭去看司馬瑛，“我、我、我……”
司馬瑛卻不看他，只對趙小二道：“叫趙姑娘見笑了！家父司馬徽，六年前被當今聖上下令滿門抄斬。說來，那聖上便是這位。可如今我卻要助他誅奸佞，救黎民。”
“趙姑娘且看，我是否鬼迷了心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