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這日清早。喬宅的其中一處房産建在了半山腰上,背靠一座天然湖泊,周遭有着極美的自然風光。
此刻後院能隐隐聽見佛經聲。那是從佛堂裏傳出來的。
關钺章走進佛堂的時候,喬北橋正一邊開着音響放佛經,一邊跪在蒲團上敲木魚。
即便已看見過這樣的情形很多次,關钺章仍對這樣的喬少将感到不适應。
“小芸小芸。”他喚音響AI的名字,“關掉佛經!”
“好的。收到。”
佛經停了。
年過四十,卻保養得不錯的喬北橋回頭斜睨了來人一眼,表情顯然寫着不悅。“跑這兒來幹什麽?”
關钺章怒道:“幹什麽?!提前給你敲聲警鐘啊!你這兩耳不聞窗外事了都快。你知道警察總署那個……那個叫唐偉楠的幹了什麽事兒嗎?他弄了一個什麽戒斷實驗項目,馬上就要往各大戒斷所推進了。我那些貨怎麽辦?我帶着兄弟們全都喝西北風呗?!”
“戒那玩意兒哪有那麽容易?”喬北橋不以為然。
關钺章道:“大哥,你去看看論文行麽?那誰……那個叫林宴遲的!他搞出來的!我去拜讀過了,侵入式腦機接口你懂麽?就是往腦子裏裝芯片。那玩意兒能釋放什麽什麽波,在人犯瘾的時候直接幹預神經,讓他們的戒斷反應消失!媽的,他要是成功了,我的生意全完了!
“要我說,殺緝毒警有什麽用?應該早點把這幫科學家弄死!”
聽聞這話,喬北橋有些急,差點去捂佛像的耳朵。
他當即對關钺章呵斥道:“在這種地方說這種話幹什麽?出去說!出去說!”
30餘年前,N7區組織反叛軍,對N1區發起過進攻,試圖争奪S78星的霸主地位。這場戰役很快就得以平息。N1區的軍隊像碾死螞蟻一樣碾壓了反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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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北橋曾負責往N7區投放武器,滅了一個城。
戰争結束後他常做噩夢,認為造了太多殺孽,信佛後自我感覺倒是好了很多,于是時不時就喜歡念念經,只為求個心理安慰。
10分鐘後,喬北橋在茶室招待了關钺章。
剛坐下,關钺章便又是一句:“兄弟,你可得幫我!弄死林宴遲!”
“怎麽老把‘弄死誰’挂在嘴邊呢?”喬北橋道,“我剛放生了兩公斤泥鳅呢。你不能讓我的功德白做了啊!”
關钺章:“……”
“再說了,他是你能随便下手的嗎?”喬北橋道,“他是賀家的人,賀寒生能輕易得罪?今天晚宴,賀寒生和林宴遲應該要出席。你見到人家的時候,記得禮貌一點!”
“賀寒生?他的情人別太多。他能對林宴遲真心?”
“沒有愛情也有親情。他、他母親赫豔,都很看重林宴遲。當年那場空難……”
話到這裏,兩個人都嚴肅了表情,互相沉默着對視了片刻,喬北橋再開口:“你等等,我打個電話問問那項目什麽情況。我老同學在警署,人家可是二把手。”
約莫二十分鐘後,喬北橋把情況徹底摸清楚了。
放下手機,他對關钺章道:“這事兒吧,也容易,想辦法把林宴遲趕出項目組,也就是了。他們這個項目,可以通過腦機接口做,也可以通過基因編輯技術做。林宴遲是搞腦機接口的,咱們把他踢出局,讓警方轉而采用基因編輯的方式推進項目!”
“換種方式,這項目還在進行啊!”關钺章眨巴了幾下眼睛。
“你懂個屁。剛跟我老同學了解了一下,基因編輯技術還不夠成熟,在遞送手段、免疫原性方面等等全都存在不足。這些難點,短時間內搞不定的!所以,我們只需要讓警署換個項目方向,他們就遲遲不會有進展,足夠你撈一票上岸了。”
“那依你看,我該找什麽理由把林宴遲踢出局?”
“林宴遲那是想往人腦子裏塞芯片,倫理方面的瑕疵,對人身體的副作用……哪裏都可以找茬!你自己想辦法!我可不摻和!我最近麻煩事兒多着呢。機器人紅燈區那事兒,你聽說了吧……我還不知道能不能糊弄過去。媽的,不知道下面那幫兔崽子怎麽辦事兒的!”
關钺章趕緊道:“那事兒我幫你啊!可我真不懂什麽腦機接口,喬老哥,你幫人幫到底!今天下午那游輪舞會,我給你找最正點的妞兒!”
喬北橋道:“對,說到這游輪舞會……我倒想起一個人。我那瘋瘋癫癫的小舅子,被蔣家慣壞的那個,你有印象吧?”
“那個人叫……蔣源?那可是個不得了的二世祖!”關钺章問。
喬北橋道:“他是蔣家老來得子,蔣家能不寶貝?他肯定會參加下午的舞會。到時候我介紹你們認識。讓他去做這件事,最妥帖不過。”
關钺章再問:“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借蔣源的手把林宴遲趕出項目組?”
“是。前兩天他告訴我,他在和賀寒生談戀愛。你說他是不是腦子有泡?人家明擺着把他當炮友!”
喬北橋冷笑了一下,又道,“不過腦子有泡,也有腦子有泡的好處。他脾氣爆,愛吃醋,讓他去搞林宴遲最合适。到時候事情鬧大了,誰都知道這是他争風吃醋鬧出來的幺蛾子,不會有人懷疑你我二人絲毫。
“對了……蔣家正好有個基因編輯公司。這是天助你我二人。”
·
下午兩點,離科技大學最近的一家星海酒店內,林宴遲正在換容還為他準備的衣服。
為了換衣服,他先過來開了間套房。容還去取衣服,再來這裏與他彙合。等兩個人都裝扮後,就可以直接乘車去碼頭。
換衣服并不需要花費太長的時間,林宴遲很快就通過鏡子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這衣服的特別之處在于後背。衣服的面料非常貼身,并且是裸色的,和林宴遲的膚色非常貼。衣服背面有一只巨大的蝴蝶,當被穿上身後,它的一對翅膀從脊椎線條處朝兩邊延伸,再越過凸起來的極為優雅的蝴蝶骨繼續往前,就像要展翅欲飛一般。
蝴蝶是深藍色的冰蝶,色澤美麗到如夢似幻。
林宴遲穿着這身衣服,像是裸了整個後背。而那只深藍色蝴蝶成了他的紋身,密密地吻過了他的寸寸肌膚。
裸色貼身面料将他的極漂亮的後背線條表露無疑,脊椎的弧度、蝴蝶骨的流暢、腰,無一不是赤|裸|裸的誘惑。
這樣的他性感到無可救藥。
可這種性感因為蝴蝶的冷色調,又顯得極為克制,二者形成了一股極大的反差,而格外具有沖擊力。
林宴遲平時的衣服基本是黑白灰三種顏色,這種樣子的衣服他從來不會穿,甚至不會看一眼。
此刻他穿上這衣服,倒是并沒有覺得無法接受。
這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
與鏡中人對視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一個沖破枷鎖,可以肆意妄為,不必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自己。
從卧室走出來的時候,林宴遲對上了容還的目光。
容還坐在沙發上,看到他的那刻立刻站了起來,一雙瞳仁格外漆黑,最深處卻似有火在燒。
容還的衣服挺簡單,灰色內衫,黑色馬甲,再套一個黑色披風,下半身穿的是黑色長褲和長靴,這是典型的騎士裝扮。
配上那黑金色的面具,他靜靜站在那裏,就算看不見臉,也足夠讓人感到驚豔。
舉起一個銀色面具,以及一頂微長的、帶着些卷的假發,容還将它們一一戴到了林宴遲身上。
他的動作一絲不茍,神态極為認真,就像一個虔誠的騎士在裝扮他的王。
“為什麽給我準備這件衣服?”林宴遲問他。
這種衣服,但凡腰腹後背有一絲贅肉,但凡身材比例有一點不合适,穿出來都會不好看。與此同時,尺寸差了毫厘,效果也千差萬別。
那麽,容還是什麽時候準備的這件衣服?為什麽它那麽合身?
這種手工繡品價格不菲,他一個警署新人怎麽買得起?
容還只道:“以前陪一個朋友參加過一個服裝設計師的拍賣會。這是他親手制作的作品,我覺得好看,就買下來了,沒想到你穿上會那麽合适。”
“嗯。這只蝴蝶繡得這麽栩栩如生,是這個時代難得的手工藝術品。”林宴遲問他,“它叫什麽名字?”
“《飛出水晶瓶的蝴蝶》。”
容還在他耳邊這麽輕聲說着,然後拿出一只化妝筆,沾了一點粉底液,“老師,頭擡一下。”
林宴遲擡起了頭。
容還略躬身,将筆尖點上他喉結邊的紅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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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2點50分。
賀寒生和蔣源提前上了游輪,這是一個可以容納五百人的游輪,一層是餐廳,二層是宴會廳、娛樂室等,三層可以用來住人。
上游輪後,賀寒生坐在宴會廳的一個角落裏喝酒。他沒有裝扮自己的樂趣,仍穿着平時常穿的西服,只戴了一張簡單的、遮住半張臉的面具。
在他身邊坐着蔣源。蔣源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只狐貍,看起來神氣活現的,他給賀寒生親手調了一杯五顏六色的酒,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他自己倒得意得不行。
“喝酒,然後陪我去跳舞?”挽住賀寒生的胳膊,他這麽說道。
賀寒生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偏搖滾樂風格的吵鬧音樂,穿得花花綠綠的人群……通通讓他不敢興趣。他其實有些後悔來這麽一趟了。
抿一口蔣源遞過來的酒,他站起來朝宴會廳外走去。“我頭疼,去樓上找個房間休息會兒。”
“不行,不許,不準!”
見賀寒生起身,蔣源追了過去,“不帶你這麽不給面子的!我還要把你介紹給我朋友認識。再說了,我還有禮物要送你呢。”
向來是賀寒生命令別人,如今難得有人對他一會兒不許一會兒不行的,他倒感覺到了幾分新鮮。
蔣源扮作的小狐貍頭上有一對耳朵,後背甚至有尾巴在搖,看着讓人頗為動心,賀寒生勾了勾唇,頗為強勢地将蔣源攬了過來。“那就跟我上樓。讓我看看你給我準備了什麽樣的驚喜。”
衣香鬓影,人來人往,吵鬧的音樂聲中,賀寒生攬着蔣源與他離開宴會廳,去到了走廊上,再往樓梯口方向走去。
途中他與什麽人擦肩而過,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到一只深藍色的絕美蝴蝶出現在宴會廳門口,又在轉瞬間沒入人群消失不見。
如驚鴻一瞥,也如一場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