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少年
實際上，在餘則另把餘小魚接走之前，唐冶已經與她約定好了留在唐家。
不遵守承諾的後果是相當可怕的，在又一次被爸爸帶去做客後，五歲的小女孩頭一回明白了這個道理。
“唐唐，你看我的新襪子漂不漂亮？”
唐冶捧着漫畫書轉身，沒理她。
“唐唐，爸爸給我買了零食哦，分給你吃。”
小女孩把花花綠綠的糖果放在他身前，大眼睛眨呀眨，很期待地看着他。
他翻過剛看完的一頁，頭都沒擡一下。
“唐唐……”
餘小魚扁扁嘴，伸手去扯他的袖子，可憐兮兮地撒嬌，“你陪我玩嘛～”
唐冶三兩下脫掉自己的睡衣，赤着上身鑽進被窩裏。
小女孩目瞪口呆地留在原地，開始反思，自己到底有哪裏比不上他手裏的東西。
一分鐘後，她翻着從桌子上拿來的新漫畫，不得不承認，自己似乎真的比不過這個有趣的小妖精。
唐冶悄咪咪側目，見小女孩居然放棄哄自己了，氣得整個人都快冒煙，哼哼道，“你識字嘛你！”
她咯咯笑兩聲，無所謂地繼續翻頁，回答他，“上面的畫很有意思呀。”
他被噎住，把漫畫書一丢，整個人鑽進被子裏，暗暗期待小女孩發現異常後趕快來安慰自己。
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也過去了，餘小魚手裏的漫畫書換了一本又一本，半點目光沒移到鬧着別扭的小男孩身上。
他抱住被子，委委屈屈地縮成一團，時不時瞥兩眼認真看書的小女孩，頭一回讨厭上了漫畫這個東西。
這時，敲門聲響起。餘則另站在門外，叫女兒跟自己一起回家吃飯。
餘小魚不舍地放下漫畫書，跟床上的人道聲再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唐冶把頭埋在枕頭上，被她氣得想哭。
回家路上，餘則另問女兒，“怎麽？跟小夥伴別扭了？”
餘小魚點頭，情緒有些低落，“嗯，唐唐不理我了。”
他問，“為什麽啊？”
她沉默兩秒，不太确定地回答，“也許是因為漫畫太好看了吧。”
……
第二天一早，夏照接到電話，被要求買幾本适合小女孩看的漫畫書。
他往床上一坐，苦惱地撓撓頭發，嘆氣。
夏明從被子裏探出頭，揉揉眼睛，疑惑道，“哥，你怎麽啦？”
他敷衍地擺擺手，走到衣櫃前換衣服，順便囑咐他，“我今天上午不在家，一會兒你自己叫個外賣吃。吃完飯乖乖寫作業啊，不許成天玩游戲，看你那期末成績，我都不好意思跟人提……”
夏明不耐煩，“哎呀我知道啦，你趕快走吧，唠唠叨叨像個老媽子！”
“嘿，你這小子！”他揚起手拍他一巴掌，“還嫌棄上我了，你是沒在爸媽身邊長大，我要是唠叨，他們可就是在念經了！你們這群孩子，一個個被慣得不像話……還跟我噘嘴，你當自己是五六歲小孩吶！小魚都沒你這麽不聽話！”
忽然從哥哥嘴裏捕捉到陌生名字，夏明心裏警鈴大作，面色不善地問，“小魚是誰？”
夏照:“老板家的女兒啊，特可愛，就是有時候任性了點。這不，今天還要看漫畫書，你說一個不識字的小孩怎麽看漫畫書……”
夏明松了口氣，打斷他，“行了行了，哥你先別說話了。給她買的時候順便給我帶兩本回來。”
“做夢呢？”夏照拍拍他的頭，“乖乖寫作業吧你。”
門被合上，偌大的房間裏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眨眨眼睛，伸着胳膊拉開窗簾，看了眼外頭被風吹得左搖右晃的枝丫，心裏湧起難言的情緒。
大冷天的，哥哥真不容易。
下一秒，門又被推開。
夏照脫掉棉衣走進來，拎起窩在床上的弟弟。
“反正你在家也不學習，跟我走吧！”
夏明：他剛才是腦子秀逗了才會心疼他吧？？？
……
今天，餘小魚起了個大早。
她穿着小拖鞋跑進餘則另房間，一手捏他鼻子，一手揪他耳朵，大叫，“爸爸爸爸起床啦！我們要去找唐唐玩啦！”
餘則另一激靈，猛地坐起來，把女兒甩到了一邊。
餘小魚也不哭，哼哧哼哧地爬起來，抱住他的胳膊亂晃，“爸爸，我們去找唐唐吧，他今天應該會陪我玩了，我要和他一起玩……”
餘則另還困着呢，才不想大清早出去打擾人家。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可以，我們下午再去。”
她扁嘴，“不要！我要找唐唐！爸爸大壞蛋！”
天吶，好不容易關系緩和了點兒，怎麽又被叫“大壞蛋”了啊。
餘則另很絕望，可又真的不想起床。他嘆了口氣，跟鬧脾氣的女兒商量，“你不是說漫畫太好看了嗎，爸爸給你買漫畫書怎麽樣？看完了我們再去找唐冶，你還可以把書借給他看呢。”
這個主意聽起來似乎不錯，餘小魚想了想，同意了。
……
九點鐘，窗外飄起雪花，有人踩着雪水來敲門。餘則另咬着面包，懶洋洋地走去把門打開。
是夏照，身邊還跟着個十多歲的小少年。
餘則另沒見過他，卻聽夏照提起過幾次，很是熱情地招呼人家進來，“外面冷吧？快進來吃點東西暖和暖和。”
夏照把漫畫遞給他，擺手拒絕，“就不進去了，這孩子還沒寫作業呢。”
餘則另看了眼窗外的雪，擰眉，“作業什麽時候寫都是一樣的，進來坐坐吧，外面冷，凍壞孩子了。”
夏照摸了摸夏明冰涼的手，只好答應下來，“那打擾餘哥了。”
餘小魚早就吃過了早餐，在房間裏和娃娃們玩游戲呢。聽到樓下有聲音，霎時起身跑了出去，一見夏照來了，臉上的笑容好半天都落不下來。
夏照脫掉衣裳，把小女孩抱進懷裏，語氣親昵地問，“小丫頭，想沒想我啊？”
餘小魚摟着他的脖子咯咯笑，“想的，超級超級想。”
另外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站在他們身邊默默吃醋。
夏明從小跟着哥哥生活，沒什麽親戚可以走動，因此很少接觸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他看着賴在夏照懷裏的餘小魚，對她産生了一點好奇。
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餘則另在這時開口，“別管孩子了，過來坐，叫他們倆玩去。小魚最近都胖了，抱着怪累人的。”
夏照哭笑不得地把小姑娘放回地板上，摸摸她的頭，指着弟弟介紹，“這個小哥哥叫夏明，跟他玩去吧。”
餘小魚揚起笑臉，樂呵呵地牽着夏明的手跑遠了。
……
說是一起玩，但兩個孩子年齡差了一大截，還真沒有什麽共同語言。
夏明思忖片刻，拿起新買來的漫畫書，跟她商量，“要不我念給你聽？”
“好啊好啊。”餘小魚很期待地點頭，往床上一坐，支着下巴催促，“趕快開始吧。”
他環視一圈屬于女孩子的粉色系房間，有些不自在地挪了兩步，最後也跟她一起坐到了床上。
于是，當唐冶扭扭捏捏地過來找餘小魚時，看到的就是她跟別的男生“相親相愛”湊在一起的畫面。
他摩擦着門把手，心裏莫名悶悶的，站在門口聽了會兒夏明的念書聲，噔噔噔跑到客廳裏。
楊婉有事要忙，送來人就離開了，客廳裏只坐着夏照和餘則另。餘則另聽見聲音，扭過頭，奇怪道，“怎麽出來了？小魚在房間呢，去找她玩吧。”
唐冶抿抿唇，透過窗戶去看楊婉模糊的背影，一言不發地掉頭往回走。
房間門一直沒關，走得越近越能聽清他們倆的聲音。男生怪聲怪氣地把漫畫總結成有意思的小故事，女生很給面子地咯咯笑。
他故意碰了碰門，吸引兩個人的注意力，卻只對餘小魚一個人說，“我來找你玩啦。”
她驚喜地跳下床，朝着他跑過去，像是忘了昨天的過節似的，牽住他的手，“唐唐，我們一起聽故事吧。”
唐冶瞥一眼床上的男生，不屑道，“故事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去看動畫片。”
怕她不同意，很快又補充了句，“看你最喜歡的。”
餘小魚沒猶豫，笑眯眯地說好。
夏明眉頭一皺，對着新來的小鬼撇撇嘴，扔掉漫畫書跟了過去。
三個孩子來到客廳，把大人們擠到一邊，開始看起了動畫片。
餘小魚坐中間，左手邊是唐冶，右手邊是夏明，兩個男孩子注意力根本不在節目上，視線不時在空中交彙，一個滿是敵意，一個帶着不屑。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到了中午也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夏照急了，怕這樣下去回不了家，叫上一臉不爽的弟弟，跟餘則另打個招呼，穿好外套走進風雪裏。
餘則另把人送走，囑咐兩個孩子幾句，回到卧室睡起了午覺。
動畫片臨近尾聲，餘小魚打個哈欠，整個人歪在唐冶身上，迷迷糊糊地跟他讨論劇情。
“大巫師好壞啊，這下該怎麽辦啊……”
小男孩僵着身子不敢動，耐心地跟她解釋，“沒關系，大巫師最後會被打敗的。”
“哦。”
餘小魚安靜了一會兒，眼皮漸漸下沉，抱着他的手臂嘟囔，“打敗之後呢？”
唐冶迷茫地眨眨眼，思索片刻，認真地分析，“打敗之後大家就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了呀。”
她不滿，“那巫師呢？”
“嗯……也許是死掉了吧。”
“為什麽會死掉？”
“因為它想統治……”小男孩想起自己最近新學的東西，有心賣弄，于是換了種說法。
“因為它有一個實現不了的夢想啊。”
小女孩咂咂嘴巴，睡着了。
傍晚，唐友澤來接唐冶回家。
餘小魚眼淚汪汪地跟他道別，“唐唐，明天你還要來找我玩哦。”
唐冶湊近她耳邊，輕聲，“好，但是你只能和我一個人玩。”
……
剛進家門，唐冶拽住唐友澤的衣角，“爸，你教我識字吧。”
唐友澤詫異，摸摸他的額頭，嘀咕，“這孩子也沒發燒啊。”
“哎呀，爸！”
唐冶揮開他的大手，“你快教我吧，我也要給小魚講故事聽。”
自己的新娘子，當然要自己來哄才行啊。
唐友澤一聽，樂了，拍拍他的頭頂，“好小子，跟爸到書房去！”
沒有奇跡發生，唐冶雖然聰明，一時間學會的字也只那麽零星幾個。
他如約去找餘小魚玩，磕磕巴巴地給她念起裏漫畫書裏的對話，小姑娘聽得昏昏欲睡，沒一會兒窩在床上睡着了。
他挫敗地丢下書，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好好學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