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被迫成婚(七)
奚言拈須一笑:“你說, 是他們兩個獨自來雁山派更顯眼,還是咱們近來給他們操辦婚禮更顯眼?”
殷岐理所當然道:“那自是操辦婚禮更顯眼啊。”
婚禮之前足足大半個月, 日日都有人下山去買這買那。不說別的, 魚肉酒菜要買吧?婚禮上都要貼的大紅喜字, 不能指望雁山派一群大男人給他們剪吧?再者, 蕭山派來參宴的弟子提前幾日到的雁山,一道上了山來。那可是幾百號人,陣仗大得很。
奚言輕哂:“那不就是了?錦衣衛直接尋來雁山, 顯然是早知他們在此。他們上山錦衣衛都知道了,近來這上上下下都忙着婚禮的事, 錦衣衛會不知道嗎?”
四周圍離得近的人都在若有所思地點頭, 可又誰都沒想明白——“這也不等于那位張大人會放他們走啊?”殷岐問出了衆人的疑問。
“哈哈哈哈。”奚言一陣朗笑,收住聲又說,“那師兄你覺得,錦衣衛傻麽?知道山上有上千號人在歡慶大婚,這個時辰決計不可能睡,還非得此時殺上來硬碰硬?他們再遲上一個時辰,等衆人都盡了興, 大醉之下回房便睡再殺進來, 不好麽?”
如果那樣, 就算之後仍會有人被驚醒,錦衣衛也可先收拾了大半人馬。人數上的懸殊一出來, 錦衣衛的勝算便可大許多, 想找奚月楊川自也會更容易。
殷岐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回事……”
奚言又笑笑, 繼而問奚月:“那位張大人,回京之後會不會被門達找麻煩?”
若會,他們可以将計就計,半道以為弟子報仇為名劫了張儀,從此留在江湖上便是。
不過奚月搖頭:“不會。我問了,他們事先找了兩具與我和師兄身量差不多的屍體,一會兒下去穿上婚服便是。這大熱的天,一路押回京城早該腐得看不出模樣了,門達要疑也沒的疑。”
殷岐緩然點頭:“那你們近來還是多加小心,少下山。不然萬一山下還有門達耳目,徒惹麻煩。”
“是。”奚月楊川一并應下,殷岐扭頭便招呼弟子們明日一早下山回蕭山派,這才像喜事變喪事的樣子。
衆人又忙碌了一番,一道當一片狼藉的正廳收拾出來,又為傷者治傷。忙完之後,奚月楊川雖仍返回了洞房,不過一時間誰都沒心情圓房雙修。
奚月歪在床上翹着二郎腿愣神,楊川坐在桌邊自斟自飲着笑:“我這回可是真恨上門達了,早晚親手要他的命。”
說完發覺奚月沒反應,他偏頭看了看,走到床邊,見她躺在外側的地方,便推了推她:“往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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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月下意識地往裏一拱,楊川在她身邊坐下,又晃了晃手:“想什麽呢?”
奚月回神:“我在想張儀說的東廠四下搜羅高手的事。”
楊川哦了一聲:“咱不是早就親眼見識過?”
“……不是。”奚月坐起來望着他,“我在想,東廠的這種作為如若被傳出去,必定滿江湖都會為之激憤吧?再者,若江湖朋友們知道東廠連這樣的事都做得出,我們說他們栽贓蕭山派,是不是多了幾分可信?”
楊川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有道理。”
他們此前只知道東廠有不少高手,還會江湖功夫,以為他們是請了江湖上的人去傳授武功。今日聽張儀說了,才知不是,不全是。
傳授武功的人是有的,東廠在這方面不吝錢財。像蕭山派這樣人數衆多的大門派,自難免有下了山獨自行走江湖的弟子會為錢低頭。可這些人在東廠搜尋的人中,只占極少數,與奚月楊川交過手的也并非他們。
張儀說,他暗查了好一陣,東廠真正在找的“高手”,并不是功夫上乘者,而是資質上乘者。事情是一個叫周促的閹官在具體着手操辦,此人是薛飛的親信,自己會些功夫,在看資質方面也獨具慧眼。
江湖上練功習武,用功自然重要,不過與生俱來的資質也很要緊,奚月楊川都屬于天生資質上乘,今天中了暗箭的方卓資質也很好,只不過自己用功不夠,才被楊川甩開了一大截。
張儀說,周促在找的,就是他們這樣資質上乘的人,但是要年紀小的。最小的八九歲就給買來或者綁來,最大的不過十五六。
“那如果他們長大後慢慢知道了東廠是什麽地方,不肯當東廠走狗呢?”奚月當時這樣問。
張儀冷笑:“想得太多了。這些孩子一進東廠,早早地就給閹了。日後若不想跟着東廠混,那就以死明志吧!”
閹人要行走江湖,可也不太容易。滿江湖的都會笑話你,你也不能碰到誰都拉着人家解釋自己被東廠戕害過吧?
所以,少數人會自盡了事,大多數人都是在激憤之後不得不低下頭來,在東廠度過餘生。
這着實令人膽寒,奚月聽得打了個哆嗦,又問:“你有可以昭示天下的證據麽?”
張儀搖頭:“沒有,我也只能打聽到這兒了。想直接接觸那些高手可難的很。”他說着一喟,“來告訴你們,是因為我想東廠幹了這麽多年,一定難免有半道逃了的。你們若能讓他們出來說幾句話,估計比什麽證據都管用。”
奚月當時目瞪口呆:“……這談何容易!”
大明的疆域有多大,大明的江湖就有多大。再說,那些人如果是被帶回京的途中就逃了,那還好說;如果是挨過那一刀後硬逃出來,很有可能會逃去鄰國隐姓埋名地度過一生。要找他們出來,無異于大海撈針。
是以奚月當時只能嘆氣,連張儀自己也說他知道這很不好辦。然而此時,四周圍冷靜下來,奚月就忍不住地琢磨起這事,很不甘心地想要試一試。
這是多好的機會啊!既能洗清蕭山派的污名,還能一舉激起滿江湖的激憤。其實,若江湖上能團結一心,東廠大約也不會這麽嚣張,竟連綁孩子的事都能做得出來。從前着實是冷眼旁觀的人太多了。
奚月一臉期待地望着楊川,很想從他這兒聽兩句認同的話。這回楊川倒看出她的意思了,也很想博她一笑,但是無奈,這事确實十分棘手。
“你若想一試,我可以幫你。”他苦笑着嘆息,“不過,如果我們真能找到一個兩個……那可真就是天助正道了。”
奚月有氣無力地向側旁倒去,卻是目測錯了距離,一頭磕到了牆面上:“哎呦!”她蹙眉揉頭,楊川嗤笑着滾上床,一把将她拉到了懷裏。
奚月對這種親密舉動顯然極不适應,立時掙紮,楊川輕道“別動”,運起了五分內力才把她箍住,溫溫和和地擡手幫她揉額頭。
奚月不禁臉紅,複又掙紮起來:“沒多疼!”
“我知道沒多疼。”
“那你揉什麽揉!”
楊川好笑地端詳了她這不解風情的模樣兩眼,
然後親了她額頭一口。
奚月一下就傻了。
她一直覺得,楊川在諸如這般的事上分毫不開竅,指望着他哄她,她一定會被氣死。
誰知道他會突然這麽的……柔情蜜意?
她懵了半天才說:“你從前看我生氣也不知哄我……是故意的嗎?”
“啊?”楊川一下子愣住,顯然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奚月暗翻白眼,正正色,拍他的臉:“那你說,你怎麽突然會哄人啦?”
“……我努力學麽。”他說着又親了她一口。
奚月望着他怔住。
在他背後兩尺遠的地方,有個齊腰高的燭臺,燭臺上支着個碗口大的紅燭。從她這裏看去,正是他側後燭光氤氲,照得他的棱角都柔和起來,令她的心跳砰然加快。
他平時話不太多,是個內斂的性子。倒有一腔正氣和一身上乘功夫,可正氣和功夫又都不是在日常中就能看出來的。奚月倒是很快就探知了這兩點,再加上他又生得好看,她才禁不住地對他漸生了好感。
倘若只是泛泛之交的話,他大約會是她眼裏如磐石一般的人。有幾分硬氣,卻又平平無奇。
可現下,他讓她感覺如沐春風。她甚至覺得,自己先前可能是瞎了,他明明極好,比誰都好。
奚月禁不住地沉淪進了一種奇怪的情緒中,然後,她不由自主地環住了他的脖子,借力傾上去吻在了他唇上。
這一觸之後,就仿佛高手見了絕世秘籍一般,忽而癡狂起來。
她一下下地繼續吻下去,讓楊川莫名感覺到一縷貪婪的意味。
他便以一種反攻的味道更加用力地回吻過來,不知不覺就将她按到了床上,手情不自禁地摸索她的衣帶。
“……”奚月猛然驚覺自己好像惹了什麽麻煩,惶然一偏頭,局促發問,“幹什麽……”
“雙修。”楊川含含糊糊地答話,信手一扯束着床帳的系帶将這一方天地隔出來,手再落回她衣上時,一下就變得蠻橫起來。
嘶拉一聲,薄綢撕裂,奚月登時咬牙:“婚服全讓張儀拿走了,我就剩這身緣襈襖裙了!”
她愠惱地聲讨道,說着運力至掌,如同撕紙一般報複性地把他的衣服也撕了。
撕完心裏仍不痛快。
——他撕的可是她難得保留下來的一部分婚服!
她于是把他的中衣也撕了。
肌肉緊繃的赤|裸胸膛頓時撞入視線,熱汗沿着肌肉的紋理正往下淌,看得奚月怔然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