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逃逸
逃逸
假期第七天。清晨醒來,我們到舊橋街吃腸粉。
舊橋街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腸粉店,入夜後的食客尤其多,清早到店裏時,仿佛已經到了營業的尾聲,老板娘搖晃着頭頸舒展着筋骨。見我們進來,她立即打起精神,手腳麻利張羅起來。拉開腸粉蒸箱的抽屜,刷油後倒入白色米漿,搖晃均勻,鋪上肉末、鮮蝦、珠蚝,淋上打散的雞蛋液,放上豆芽及幾瓣生菜,不一會腸粉新鮮出爐。粉皮薄如蟬翼,裹着滿滿的餡料,盛放到不鏽鋼圓盤中,用刮板劃出幾道,撒上菜脯粒,淋上油及醬汁,送到桌前。一口下去,鮮香飽口,心滿意足。
吃完腸粉,我領着周亭穿街走巷,到附近公園散步。昨天夜裏下了雨,此刻烏雲散盡,空氣清新,攬月河輕輕流淌,環繞着早晨喧鬧的公園。進了門,過了橋,便看到一座牌樓,碧瓦朱柱,飛檐翹角,牌匾上是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丹陽公園。
丹陽公園是老年人的樂園。公園裏遍植花木,清新宜人,有假山涼亭,可以放松休息,有飯館茶座,可以喝茶閑聊,樹下有石凳,可以以棋會友。
在一群晨練的老頭中,有幾個老頭偏安一隅,拿着長長的地書毛筆,蘸着水在地上揮毫練字。有楷書、隸書,草書,有提前練習春聯的、默寫《沁園春·雪》的,還有一遍遍寫“囍”字的。
擡眼一看,我愣了。這位下筆生疏謹慎、認真練習“囍”字的老頭,不是別人,正是我爸。
“爸,你開始學書法了?”
我爸看見我露出笑容:“是啊,到社區老年中心拜師了。你今天起這麽早,還來逛公園?”說着注意到我身旁的周亭,目光落到我們相牽的手上。
周亭牽緊我的手,緊張又不失尊敬地問候道:“伯父您好,我是周亭。”
我介紹道:“爸爸,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朋友,周亭。”
我爸眯了一下眼睛,端詳着周亭,卻沒有多說什麽:“你們起得早啊,吃早飯沒有?”
“嗯,去舊橋街吃腸粉了。”我說。“爸吃早飯沒?我們再去外面吃點?”
我爸輕輕一推眼鏡,“吃過了。我等會有事呢,待會你回家嗎?”
“回呢。”
“那你把這個拿走,我就不去了。我們包了點餃子,本來想給你送去的。”我爸從地上揀起一個保溫袋遞給我,叮囑道,“琮琮,三餐要按時吃。”他又看向周亭,意味深長,“小周,有空來家裏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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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亭接過我手裏的保溫袋,尊敬道:“好的,伯父。”
“你們去吧。”我爸揮揮手,開始下一個“囍”字。
待走出一段距離,周亭才輕輕松了一口氣。
我笑他:“你差點走出同手同腳了。”
周亭心有餘悸:“感覺背後有一雙充滿審視的眼睛。”
“放松,沒事兒。”
“伯父說讓我到家裏坐坐,我什麽時候去拜訪比較合适?”周亭斟酌道,“感覺今天相遇的時機不太對。”
我拍拍他:“別想這,太早了。想想餃子,我們中午吃餃子吧。我爸媽做的餃子,味道是一流的。”
我和周亭走到攬玉湖畔,金燦燦的日光灑照着,曬得人身上暖融融,又懶洋洋的。我們坐在湖邊的長椅上,靜靜欣賞着美麗的湖光。
忽然,旁邊一聲尖叫聲響起。
我回頭,一個女孩正站在不遠處,手指哆嗦着指着周亭,一臉的不敢置信:“你你,你是周亭?”
一個人尖叫不要緊,只是她的旁邊還有一群人,看起來年紀都不大,一臉的活潑朝氣,聞聲望過來,幾聲尖叫接連響起,也有相對鎮定的女孩子,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我和周亭對視了一眼,跳起來迅速逃逸。
憑借一周三次健身房舉鐵練出來的體能,以及對地形的熟悉,我帶着周亭跑了十幾分鐘,才堪堪甩脫身後幾個窮追不舍的年青人。沖上出租車報出地址,我氣喘籲籲地倒在椅背上。回頭看周亭,他手上還拎着裝餃子的保溫袋,見我看他,粲然一笑,眼睛晶晶亮地看着我。
我不解:“怎麽這樣看我?”
“你跑這麽快,還沒放開我的手。”
這個時候,還想這些。我有些無語,提醒他:“和齊旻通下氣。”
周亭給齊旻打了電話。司機從後視鏡裏瞄着我們,周亭只簡單地說:“齊旻,你看微信。”在微信和齊旻溝通了一會,他收起手機,抱歉道,“齊旻今天的假期可能要泡湯了。”
車子在我家附近停下。下了車,他和齊旻再次通了電話。周亭看我:“齊旻建議我到你家待一會,他晚點過來接我。”頓了一下,又說,“但這樣我就不方便出來了。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周亭湊近我,眼神可憐巴巴地:“請你收留我兩天,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