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原程明顯一滞, 随後嘴角噙着似有似無的笑, 把自己的褲腿挽起。
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初然老老實實的閉了嘴, 紅着耳根，蹲下身去默默給他青紫且見血的小腿肚消毒。
她動作很輕，消完小腿後, 半起身，“大腿, 你自己來吧。胳膊。”
“哦。”原程沒有往上拽袖子, 而是直接把外面的校服脫了, 裏面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無袖t恤。
手一抖，“你，不用脫，脫衣服的。”初然結巴了一下，下意識的閉了眼, 随後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去偷瞄。
平時即便是在家, 原程也都穿着長袖, 她很少見他穿對于他而言算是有點暴露的衣服。
她眯縫着眼。
他的鎖骨很漂亮，讓人有想在上面滑滑梯或者爬來爬去的欲望, 還有他若影若現的肌肉，以及手臂跟軀體完美的線條。他的身材真的很好, 一點多餘的贅肉都沒有, 讓人看一眼就會有無限遐想。只是，當她目光觸及到那一道兩道延長到胳膊肘的, 明晃晃的，格外刺眼的，觸目驚心的傷疤時，心髒一抽，她迅速低下頭，專注他手臂上青腫的那塊兒，偏偏被打的那片兒地方，一道扭曲的傷疤盤曲在那，她手不自覺的便抖了起來，清理傷口的棉球半天也沾不到皮膚。
猛然間，她顫抖的手被一只冰冷的的大掌包裹住，緊接着就是原程低頭在她耳邊的輕語，“別抖，或者，閉上眼睛。”
初然已經确定這些傷疤其實是對她的束縛了。或許過了這麽久，原程慢慢開始學會了遺忘與放下，但她，她忘不掉。如果有一天她忘記了，她會愧疚一輩子。
所以，在她聽到原程的話後，便死死的閉上眼，不讓自己去看那扭曲的疤痕，這讓她心裏會稍稍好受一點點。
于是，清理傷口，消毒，上藥這幾個步驟，都是原程抓着她的手完成的。
而人往往越是在黑暗中，便越會對任何腳下亦或者手上碰到的事物做諸多聯想，就像現在，她閉着雙眼，碰到原程那凸起的傷疤時，腦海裏如同放電影般，飛快地閃過了好幾個鏡頭，一時間，她心口生疼的喘不過氣來。
這時，原程突然“嘶”了聲，倒吸了一口涼氣後說，“痛。”
忙睜開眼，初然着急道，“哪痛？對不起，我下手太重了。”
原程愣了一下，随即輕笑，“這兒，還有這兒。”
被他一句話就調動了情緒的初然，認認真真把傷口又消了一遍。
“好了。”
當她搞定一切放下鑷子後，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後背起了一層薄汗。外面的涼風從窗口灌入，吹的窗簾踮腳跳舞，她卻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搓搓手臂，随便在胳膊上噴了點噴霧後，繼續帶起耳機。
等夜裏她腦袋沾了枕頭，才恍然驚醒。明明當時原程看她那麽緊張，完全可以自己動手上藥，為什麽要抓着她的手一起？還有他最近說話也怪怪的，還動不動就笑。
“有點奇怪啊。”初然喃喃自語。
翻來覆去睡不着後，她把最近原程的情況跟梁軟說了一下。
另一頭還在上班的梁軟，收到信息後悄悄開溜打算去廁所回消息，路過男洗手間時，她的餘光處晃過了幾道熟悉的影子。一瞬間，她像是被電擊了一般，站在那處，怎麽動也動不了。
洗手間裏女生的哭叫聲讓她頭皮發麻，想要一腳踹門進去把那女生從玉樹那幾個惡棍身子底下救出來，但雙腿卻怎麽也不聽她的使喚，宛若紮地了一般。
她一動不動的站在那，看到玉樹和另外幾個流氓一起扒了那女生的衣服，恍惚間，她想起了一年多前的事。慢慢的，那個被他們壓在身下女生的臉變成了她自己。
身體止不住的發抖，梁軟顫抖着掏出手機打算報警，結果手機才被拿出，就掉到了地上。
裏面的人聽到了動靜，玉樹提上褲子，踹了旁邊的小子一腳，“去看看。”
那小弟出來時，什麽都沒看到。
“鼠哥，沒人啊。”
玉樹皺了皺眉，“老子不可能聽錯啊。算了，繼續。你們把門鎖上，別他媽再出現去年那種情況了，到時候上頭的人怪下來，我們都沒好果子吃。”
那小弟又左顧右盼，确定周遭沒人後，才鎖上了門。
被捂着嘴拽進對面雜貨間的梁軟，腿一軟，靠在算是“救了她一命”的男人身上，慢慢滑了下去。
“謝謝。”她動了動嘴，發出的聲音滿滿的無力感。
男人蹲下身，把手機還給她，“剛剛你霸霸給你打了電話，記得回一個。”
梁軟這才恍恍惚惚的擡頭。
男人明顯被面前蒼白的面孔震了一瞬，他半跪在地，關切道：“沒事吧？要我送你去醫院嗎？”
梁軟搖搖頭，她現在很難再發出什麽聲音，只能指指對面男洗手間，然後雙手顫抖的在屏幕上敲出幾個字——
【救救那個女生。】
男人沒管上面的字，又問，“你真的沒事？”
在得到梁軟的搖頭後，他才站起身，“一會等那幾個人走了你再出來。”說完，他關好雜貨間的門，走了出去。
隔着這扇門，梁軟聽到那男人踹了一腳男洗手間的門，後喊道，“條子來了。”聲音比剛剛他同她說話要冷好幾分。
好半天後，梁軟只聽到玉樹叫罵了幾聲，緊接着就是有人離開的步伐聲。她以為他們走了，便拉開一點點門縫，結果玉樹跟他那幾個小弟都還在。
“鼠哥，這女的怎麽辦？”
玉樹很是煩躁的開了洗手間門，沖裏面吼：“你他媽快點穿好出來！”吼完把門一拉，一腳踹飛旁邊的垃圾箱，“操！陳韻他媽的次次壞老子好事！既然金盆洗手，就給老子活的安穩點，下次別再讓我碰到他！”
又罵罵咧咧了幾句，裏面那個女生哭哭啼啼的穿好衣服出來後，玉樹往她包裏塞了一包什麽東西後，壓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女生捂着嘴沒讓自己哭出聲。
“滾吧。記得穿好看一點。”
梁軟屏住呼吸，想着這會那幾個王八蛋應該要走了，結果他們還站在那裏。
她悄悄從門縫裏探查情況。
就見那女生走後，旁邊藍毛胖子劃着手機道，“鼠哥明天還去網吧賭那丫頭嗎？最近各網吧附近都有條子。”
玉樹沉默了片刻，“明天那丫頭要在零點比賽，去守着！”
藍毛胖子點點頭，突然他好像是在手機上看到了什麽東西，忙把光亮強度百分之百的手機遞給了玉樹。
看完後，玉樹又踹了一腳已經躺在地上淩亂不堪的垃圾箱，“操！真他媽事事不順！最近暫時先別去了，把手頭上的事先搞完。等這幾天風頭過了，那丫頭不少一條腿我他媽就不姓玉！”
一群人前呼後擁着玉樹走後，梁軟才無力的坐到地上。地面冰涼涼的，很快便讓她清醒了。
低頭重新看回初然的消息，半晌後她蒼白的面龐上扯着一點點笑容，回複——
【或許，原程開始慢慢走出來了，這都是你的功勞。】
就連伸手把我從那片黑暗裏拉出來的人，也是你。
【初然，你是光。】
一連回複了好幾條後，梁軟拍拍屁股起身，去洗手間補了個妝。想到剛剛救她的那個男人，雖然沒太看清他的長相，但聽那幾個王八蛋的話，他叫——陳韻？
第二天早自習，初然跟顧見被老楊拎去劈頭蓋臉的教訓了一個多小時。最後沒從他們嘴裏套出一點話的老楊，氣的差點吐血。
“給我回去站着聽課！我不說坐下，你們就得一直給我站着！”
兩人“是是是”的回後，鞠了個躬準備閃人，又聽身後老楊喊，“書包拿走！”
早上第一節課是八點半，比賽九點就開始，所以初然跟顧見打算在第一節課前就溜了。本來他們也不太想在老楊剛冒完火後就犯案，但實在是時間湊巧，比賽耽誤不得。
偷摸把兜裏的一大把糖放到去接水的原程桌兜裏，初然給顧見打了個手勢，兩人從後門離開。
這會還沒上課，走廊上熱熱鬧鬧的，趁亂離開老楊本應該是發現不了的。可好巧不巧，老楊居然在第一節課并不是他課的前提下，提前十五分鐘往教室來了。
然後，初然和顧見就跟老楊撞了個正面。
“都快上課了，你倆幹嘛去！”老楊正跟一邊的高個男生說笑，看到勾肩搭背下樓的初然和顧見後立馬出聲叫住他們。
聞言停下腳步，顧見笑呵呵，“沒，這不是還有十五分鐘才上課嘛，我們去超市買點吃的。”
老楊狐疑的瞥了他們兩眼，“快去快回，別給我躲旮旯拐角幹壞事！”
“知道了知道了。”顧見頻頻點頭，眼睛卻在老楊身邊那人身上。
“唉，然。你說剛才老楊旁邊那男的是不是有點眼熟？”顧見邊把風，邊蹲下身讓初然踩在肩頭邊問。
初然想了想，“不認識。”
兩人翻出去後，顧見說，“不該啊，人長得挺帥的，見過我應該能記住。”
初然白了他一眼，“長得帥你就能記住？你是gay嗎？”說話間攔下一輛車，“掏錢。”
顧見上了副駕駛，怎麽想怎麽覺得眼熟，“那人，我絕對見過！在哪兒見過來着？”
與此同時，提前十五分鐘回教室的老楊，本來想等着人齊了給大家介紹新來的物理老師，但等了都快十分鐘了，也不見顧見跟初然的人影。
他尴尬的笑了笑，“先進去吧，那倆小子估計在超市吃完才回來。”
男人微笑着點了點頭，随後跟着老楊進了7班教室。
“都停一停，安靜啊。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新來的陳老師，劉老師生孩子去了，這段時間就由陳老師帶你們物理。”老楊說完，笑眯眯的轉過身去，對男人道，“陳老師，你做個自我介紹吧。”
男人臉上自始至終都挂着笑容，他走上前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大大的寫下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陳韻。這段時間，由我來擔任你們的物理老師，希望之後的日子裏，我們能夠和平共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