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檸
“你幾個意思？！”捂着腦袋，茍利面紅耳赤的嚷嚷着。
背對着幾步之外的原程，初然對茍利擡了下眉，“你又是幾個意思？”
“我……”茍利趾高氣昂的咬了一個字，剩下的髒話被初然一記冷眼，掃回了肚子裏。他知道跟面前的人幹正面是讨不到好處的，可她剛剛當着這麽多人的那一球，生生把他的面子給砸了個一幹二淨。
漲紅着臉，茍利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人，在看到她滿眼的不耐煩中夾雜着些許不屑時，他感覺自己腦袋後面仿佛長了眼睛，大家都在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莫名的覺得屈辱，茍利繃臉捏拳，咬牙切齒的撞了回去：“你他媽先動的手，還問我幾個意思？！”
他一吼，周圍的人一下子聚攏了上來，圍上來的人在沒有人指揮的狀況下，自動有序的一分為二。
“怎麽着，想找事？”顧見最先站在初然身邊。他球一甩，拽的二萬五似的，拿鼻孔看着對面的一夥兒。
而那球也不偏不倚，砸到了茍利腳上。
茍利本來就有小情緒了，這一球徹底把他給砸怒了，當即就把球撿了起來，朝對面狠狠砸了過去，“到底他媽是誰想找事？你給我把話說清——”
籃球被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初然身前的原程一把接住，他手輕輕一勾，把球傳給了斜後方的顧見，問，“還打不打？”
被無視的茍利深覺沒面子，脖子又紅了一個色號，正撸着并不存在的袖子沖上去幹上一架，就聽不遠處取了器材回來的丁洋扯着大嗓門吼道：“都幹嘛呢！”
這事兒一折騰，籃球肯定是沒得打了。一群鬧事的人被丁洋下令繞着操場跑二十圈，跑不完不準下課。
因為腳上的傷，初然暫時逃過了這一劫。她找了個樹蔭下坐着，邊咬着唐媛給她的碎碎冰，邊聽她叽叽喳喳說方才的事。
“……然後也不知道趙強跟茍利說了什麽，茍利就猥瑣的向原程伸出了他的臭爪子，估計是想跟原程開個玩笑吧。”說到這，唐媛見初然面露不悅，生怕她又沖上去鬧事，急忙轉移話題，“再接着，就是你那精準的一球了。不過話說回來，你不是請假了嗎？難道你掐指一算，算到原程被人刁難，所以才這麽及時的趕到？”
一瞬間，初然竟是在唐媛那雙大眼睛裏，看到了崇拜。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劉旭發的消息。”
見她表情緩和了不少，唐媛吐了吐舌頭。不過轉即她就面色古怪的問，“劉旭那小子還在聯系你嗎？”
初然漫不經心的點頭，眼神越過唐媛轉向了塑膠跑道。兩分鐘前還整整齊齊的隊伍，這會已經四分五裂了，其中長跑向來是苦項的原程不負衆望的跑在最後，且距離被拉的極大。
果然是腦袋裏裝了太多知識，導致身體負荷超重跑不動的嗎？初然心裏吐槽着，臉上卻沒表現出絲毫來，她收回視線，對一邊就“前男友事件”叨叨不停的唐媛說到：“怎麽？吃醋？還喜歡他？”
賞了初然一記白眼，唐媛嫌棄道：“鬼才吃他的醋。”
“好，你沒有。”初然眯眼笑呵呵。
被戳中心思的唐媛氣急敗壞的在初然面前跺腳，手胡亂抓了一通，恨不得把她那張禍害人的臉給抓花。
沒多時下課鈴聲響了，被罰圈的除了兩三個人，其他都跑完了。看了眼無精打采回教學樓的趙強跟茍利一行人，初然拿胳膊肘撞了撞唐媛，歪頭問，“那趙強到底跟茍利說了什麽？”
唐媛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跟一群女生黏在一塊兒的劉旭，沒好氣道：“誰知道啊！”
“他們最好別亂搞。”說話間，初然起身伸了個懶腰，哈欠還沒打完，差點被顧見猝不及防丢過來的球給砸了臉。她反應迅速的咽下後半段哈欠，擡手接住籃球，邊轉球邊伸着脖子往顧見身後看。
見某人伸着那坨彩虹泡面左顧右盼，要不是知道她怕原程，顧見都要以為她這表現是在等自己男友了。
“別瞅了，原程沒跑幾圈就不行了，這會正被老丁訓話呢，估摸着一會兒還得跑剩下的圈子。”
聞言，初然大喜并且心情頗好的投了一個三分。
除了長跑成績不理想外，原程其他都挺好，丁洋也一直很喜歡他。而所謂的“教訓”，八成也只是說兩句有的沒的，估計等會還會給他減少圈數。不過，這也足夠讓初然喘口氣了。
“下節課補覺，別煩我。”
顧見和唐媛交換眼神，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雙雙同初然打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只可惜這歡快的時光并沒有維持多久就被打破了。
還未走出操場，初然就聽到丁洋大老遠的扯着他那辨識度頗高的大嗓門喊她。
應聲回頭的那一瞬間，初然隐隐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上次跟你說的學體育那事，你想的怎麽樣了？”丁洋翻看手裏的出勤記錄，問。
沒料到他問這茬，初然愣了一下，騷了騷後腦勺，“還沒想好。”
“我找你們班主任讨論過，你轉體的話，二本線基本上是不存在問題的，現在也高二了，你抓緊時間考慮，不然第一批特訓你可能會跟不上。”丁洋從上學期初然轉校過來就開始建議她學體育了，只是初然對體育熱情度不高，他多次的思想工作都無甚效果。眼看着第一批特訓就要開始了，他想着再做最後一次努力。
丁洋建議轉體的事，初然沒怎麽跟人提過。這會她明顯感覺到身邊的人目光猶如一張巨網死死包裹着她。卡了一下，她咽咽口水，目不斜視的應下丁洋的話，“嗯，我會好好考慮的。”
見她表情還算認真，丁洋點點頭，把出勤表遞給她，開始日常念叨她逃課的事，并告訴她，這次運動會長跑如果拿不了第一，新帳舊賬一起算。
點頭如搗蒜，初然一一應下。太陽太烈了，她現在只想回教室。
“看看你這敷衍的樣子，算了算了，到時候你拿不了第一看我怎麽收拾你。還有，”出勤表卷成圓筒，丁洋指指原程，“你剩下那十二圈晚自習前過來跑，我到時候可能有點事，你自己跑完就去自習吧。”
“行了行了，你倆回去上課吧。”
如釋重負的抹掉鼻尖的細汗，初然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到一片陰涼的區域。她這腳還沒站穩，便聽到原程聲音沒有什麽起伏的說，“我自己沒法跑完，您找人監督我吧。”
本來想放放水，讓他少跑幾圈的丁洋，聽到這話，随手一指，“那就初然吧，成嗎？”
初然：“？”
原程：“好。”
初然：“……”
丁洋：“如果他少跑一圈，你就乘以二。”
初然：“？？？”
所以，從頭到尾，關她何事？
由于初然着實不太想跟原程獨處，她下午請顧見和唐媛吃了一頓大餐，計劃拉他們“下水”。
到了18:30的時候，約定好的操場會面，初然遲遲等不來這兩人，只等到了背光而來的原程。
他站在離她一步遠的位置，單手遞過了一瓶青檸味的脈動。她反應略微遲鈍的伸手接過，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食指，冰涼涼的，在這悶熱天，這突如其來的冰涼好似沙漠中稀缺的水源，讓她忍不住想要觸碰更多。
如此的念頭只有一瞬，便被她盡數打壓。連忙接過水，她想也不想擰開喝了一口。
嗯，涼快多了。
原程幾不可見的揚了揚嘴角，對低頭蓋瓶蓋的人道，“走吧。”
“啊？”初然拿手遮光望向遠處，“等會吧，顧見跟唐媛也要過來。”話畢，生怕被原程看出自己因為怕跟他單獨相處拉了人，初然四處張望躲避着原程的視線。
“他們有事，不來了。”原程道。
花了一分鐘時間，初然弄明白自己現在是被放鴿子了。望着原程的背影，她只能唉聲嘆氣的耷拉着腦袋跟上了他，心裏默默盤算着晚自習該如何收拾顧見和唐媛。
彼時，顧見跟唐媛正對着十分鐘前原程給他們的傳說中的“看一眼就能考高分”且“從不外傳”的筆記發呆。
“你說，原程他這是什麽意思啊？”唐媛不解。
顧見思來想去，只能想到一種原因，那便是——
“他這是變相的懲罰我們初然染頭發的那事。”
“這玩意兒給我們，除了折磨還有個屁用！”
唐媛：“有道理。學霸太可怕了！”
遠方的原程：“……”
快七點的時候，太陽隐去了它最後一抹光影。操場上除了幾個練球的男生，其他都陸陸續續的應着鈴聲去晚自習。
“12。ok。”初然單手撐地站起身，拎着水朝迎面而來跑步跑到腿軟，這會走起路來都有點搖搖晃晃飄飄然的原程小跑了過去。
“沒事吧？”她微微喘息，問。
操場很暗，她看不清原程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以及他就着濃重的鼻音，說：“水。”
下意識的把手中的脈動擰開遞了過去，等原程一口氣喝完時，初然才意識到，這水是她喝過的。
一想到原程有潔癖，初然便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唾沫。好在，原程好像并不關心這水她有沒有喝過，只是扶着膝緩了緩勁，道：“回去自習。”
忙把飲料瓶投進垃圾箱，初然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挪着小碎步走到原程身邊。
兩人并排行走，喘息外再無多言。
踢着腳下的小石子，一邊沉默寡言的初然心不在焉的想着一會回去該把顧見和唐媛炖了好還是炸了好。她正兩廂猶豫，身上突然多出了一份重量，她條件反射的一伸手，抓住了身邊人腰間的衣服。
是原程腿軟沒站穩。
将他扶好，初然關切到， “你沒事吧？”
話剛說完，就聽“噔噔噔”幾聲，操場裏一瞬燈火通明了起來。與此同時，剛站穩的原程又一次的正面對她倒了過來。
刺眼的燈光下，原程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清晰無比。似乎是被光晃了眼，他飛快地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忽閃，初然甚至覺得，他要是再靠近點，睫毛很有可能會刷過她的臉頰。
微微攥緊放在原程腰間的左手，初然不自在的撇開臉，擡手想要把放在她雙肩上的的兩只胳膊給拿開。
正在這時，原本離她毫米之遠的原程，突地毫無預兆的腦袋倒在了她肩上，稍稍一側，他貼在她耳邊，問道：“你要轉去學體育？”
“別去。”
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的初然，在這一瞬，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原程偏頭同她說話時的氣息——
是青檸味的。
是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