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噩夢
原程生氣時的震懾力是平時的十倍不止,初然慫成一團,不敢反駁,乖乖的挪了過去。
他們回家的話要過個地下通道去對面打車,這一路原程都沉默寡言的背着她,初然總覺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也在想要不要說點什麽把這場暴風雨化成清風細雨。尋思了半天,她輕輕“咳”了聲——
“他們先找的事動的手。”
挽救第一步:及時澄清事實。
原程步伐沉穩,呼吸平穩,一言不發。
初然:“……你問顧見,這事他最清楚。”
挽救第二步:及時推鍋。
原程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莫名背鍋的顧見大步上前,作勢就要在她背上亦或者腰上來一巴掌,這時候,一直悶聲走路的原程突然停下腳步,稍稍側臉,掃了顧見一眼。
默默收回動作,尴尬的抓了抓後腦勺,顧見悄悄瞪了眼初然,對原程笑臉相迎的回,“整件事就一誤會。上次皇冠酒吧有個膽子賊肥的家夥調戲了初然,你也知道的,那天你不還教訓了她一頓嘛。”
“就那小子沒事招惹人,他女朋友找了群人來算賬,非要說——”
“我知道。”原程打斷了他的話。
換而言之就是“你可以閉嘴了,很煩”。
顧見:“……”
回去的路上路過皇冠酒吧,初然叫司機停了車。
“去找梁軟?”顧見瞄了眼閃着霓虹燈的牌子,回頭問。
初然點點頭,然後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一邊的原程。
就見他把書包都丢給前座顧見,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慣舊的清涼道:“你先去我家處理一下,顧叔今晚回來。”
原本還打算跟初然一起去皇冠坐坐,在聽到“顧叔今晚回來”後,顧見瞬時像是被點燃的炮仗,噼裏啪啦的一陣亂叫。
“卧槽!你們怎麽不早點提醒我!我日喲!你們快點下車!司機叔叔,麻煩你開快一點!!”
此時,初然風輕雲淡的來了一句,“我以為你知道。”
“我忘了啊我去!你們怎麽還不下車!!!”
目送出租車離開,初然用皮筋把燙了玉米卷後及肩的彩虹紮成高馬尾,确定這殺馬特的頭型不那麽明顯後,才偷咪瞥了眼身邊的人,“你為什麽不跟賤人顧一塊兒回去?”
身邊的人将校服脫下來挂在手腕上,只餘裏面一件白色的長袖t恤,此刻,白t已經被汗水浸透了。她這才注意到,平時一絲不茍就連頭發有半點淩亂都會忍不住皺眉的原程,此刻竟然狼狽不堪。
他頭發淩亂,額前的發絲也被汗水盡數打濕,臉色也略顯蒼白,有種說不出的禁欲感。
原程很好看,這個事實初然一直清楚,但也只是清楚而已,她對原程從未有過過界的想法。她想,大概因為是她怕他?還是說,不合适不敢想?
被亂七八糟的念頭支配了一會兒,初然回過神,再看原程時,恍然間,她這才想到,他下午應該是直接回去的,可他最後卻出現在了舊樓區。
“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那兒?”她繃起了臉。如果他更早的出現,估計連他也得跟着一起挨棍子。
未等原程回答,就見從皇冠裏出來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梁軟和……
認出另一人,初然也不等原程的答案了,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就把梁軟攔在身後,拍開抓着梁軟胳膊的那只手。
“你想做什麽?!”
如果說剛剛在原程面前的初然算得上乖巧,這會的她完全就是另一張臉,一張結滿冰霜寒光四溢的臉,滿目都散發着危險。
老楊被猝不及防出現的初然打了個措手不及,慌亂中只好拿出教師的威揚,“都這個點了,你怎麽還不回家?”
冷哼一聲,初然說到,“在外面就別擺這些破架子了,沒用!”
“你來這兒做什麽?”說話時,她用眼神問身後的梁軟。
她身後的人在她扭頭的前一秒,把牛皮紙信封塞進了屁兜裏,随後她掐滅了煙,很是敷衍的對老楊說,“今天謝謝您,您先回吧。”我改天再聯系你。
後面這話梁軟沒說,但她知道老楊聽懂了。
“那行,我就回去了,你……”老楊頓了一下,嘆了口氣,“你換份工作吧,實在不行我幫你,怎麽說你也是我帶過的學生。”
此話一出,初然的某根神經就被撩撥到了,頓時她臉色就陰沉了下來,“你還記得自己是個老師?真難得啊。”她諷刺的一笑,“她工作的事還用不着老師您來操心。”
老楊被堵的啞口無言,自知理虧,最後只能強調讓幾人快點回家後,佝偻着背,咳嗽連連的離開了。
他一走,初然就拿“你最好老實交代”的眼神一動不動的盯着大濃妝的梁軟。
被她盯得發毛,梁軟只得全都交代了。
“酒吧來了幾個鬧事的,老楊多管閑事幫了我一把,剩下的事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樣。”
“鬧事的?你沒事吧。”初然冷漠的表情終于有了一點溫度。
梁軟把披散的頭發紮了起來,輕松的回,“我能有什麽事?他們還能欺負到我頭上?不是,你這頭發什麽個情況?還真染了?!”
初然:“……”偷看了原程一眼,她小聲逼逼,“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餘光掃見原程,梁軟笑呵呵,會意的對她眨了下眼。
随即,偏了話題,對原程道:“喲,原程你又來了啊,方才你跑那麽快,我話都沒說完呢。”說到這兒,她像是又想起了什麽,拉着初然轉了一圈,看到她只有手傷得重一點,才兀自松了口氣。
她是緩氣兒了,緩氣的同時還不忘給初然吊一口氣上來。
“你……”
“人見完了?”原程似是在別扭什麽,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嗯。”
“回家……回去說。”語畢,伸手攔了輛車,開了車門站在一邊等她。
初然:“……”
她只能先跟梁軟告別。
原本以為路上會有好多話問原程,結果上車沒多久初然就睡了過去。
身邊的人腦袋點來點去晃來晃去,好幾次都要撞到車窗了,原程皆是用手當她的靠墊,免得她又加一處傷。
本來腦子就不好使,原程想。
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偷看了好幾眼這兩個養眼的學生,第三次時,樂呵呵的打趣道,“你女朋友?”
車裏靜默了一小會,就在司機師傅以為他們沒聽到自己說話時,後座的男生動作溫柔的把女生的腦袋扶到自己肩上,動了動嘴。
“不是。”他說。
啧,都這樣子了還裝,現在的學生早戀成風,沒什麽的,他開闊的很呵呵。司機師傅心裏笑說,臉上擺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你們是澄水的學生?”司機瞅到他們的校服,“我兒子也是澄水的,哈哈。”
一找着話茬,司機師傅就跟開閘洪水一般,滔滔不絕的自顧自講了大半天,最後也不知怎麽得,這話頭就跑到了初然身上。
“哎,男同學,你既然是澄水的,那肯定知道那個初……”絞盡腦汁,司機總算想起了名字,“初然,對,就這個名字,我兒子經常給我念叨。說這女學生是澄水的老大,因為有個暴發戶老爹,牛氣轟轟的整天只知道惹事,學習還不好……是這樣嗎?”
被他問到的原程,雙眉緊蹙。
“唉,現在的學生成天只知道打架怎麽成?何況還是個女孩子,要我是她爹,肯定——”
“師傅。”
司機一路上自言自語,這會後座的人斷了他的話叫了他一聲,以為這小夥子對這話題感興趣,在等紅燈的同時,頓時眉飛色舞的轉過頭,“哎~”
哪知男生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給他,只是神情淡漠的道,“注意看路。”
司機:“……”
這一覺初然睡的很不舒服,她又做了那個夢。夢依舊不長,卻會反複。
夢裏六七歲的小男孩被關在倉庫裏,因為四周很黑成年人酒後的訓斥聲又接連不斷,他只能抱着膝孤零零的縮在角落裏不敢亂動。鏡頭猛地一轉,小男孩被吊了起來,成年人背着倉庫微弱的燈光,用柳條一下又一下的抽着小男孩的身體,一遍又一遍的問他,“我的儀器到底是不是你打破的!”。初然有些窒息,她心跳的很快,她想沖上去護着小男孩,卻在還沒有邁開腳步之時,被小男孩如利劍般的目光刺了回來。
恍惚間,被吊着的小男孩變成了原程的模樣,他死死的瞪着她,說:“走開!”
冷而刺骨。她怕了……
大夢驚醒,初然渾身都在冒冷汗。
這麽久了,她還是怕。
等她緩過來,就覺腰部黏糊糊的,跟後背黏了汗水的感覺不一樣。她輕輕碰了一下,剎時痛的呲牙咧嘴。
艹,一覺睡的,把打架受傷的事兒都給忘了。
神經和觀感完全恢複後,渾身的酸痛感,傷口的火辣感一擁而上,還有這熟悉的卧室和不同于她雜亂無章的房間擺設,都在争先恐後的告訴她“你特麽打架被原程知道了,想想要怎麽個死法吧”……
要不這次再立個以後不會再打架了的flag?先讓這旗子飄一飄?
她旗還沒立起來,卧室門被人敲了兩下,随即不等她回答,房門被人打開,原程一身黑色睡衣褲立在門外,頓了一下,見她醒了,推了一下黑框眼鏡,語無波浪的說,“下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