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桃花
剛開學，高二的作業還不算太多，但因為是理科，也足夠給人壓力了。
當物理課代表最後一個走上來，把作業挂在黑板上時，初然抄起手機把一黑板作業裝進相冊後，扯着書包想趁原程來逮她時早點溜走。
顯然顧見也正有此意，兩人打小一起長大，默契十足。一邊的唐媛也快速收拾好了東西。
三人剛踏出教室門，迎面就撞上了老楊。
“初然！你這頭發明天要是染不回來就別來上課了！還有你那手機，要是明天再帶到學校，就別想着再從我這兒拿走！”路過教室也不忘教訓人的老楊，整理了一下領口，語氣不太好。
他換了一套新的西裝，看這樣子也不知又要跟哪位家長出去吃飯。初然心裏冷笑着，但本着尊師重道的良好教養，還是輕飄飄的回到，“哦，知道了。”
瞅了眼時間，老楊也不管這丫頭到底聽沒聽進去，只是瞪了她一眼，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這老楊穿着西裝還挺像那麽回事的啊，以前都沒見過他這造型。”顧見眼瞅着老楊略有些駝背的背影，感嘆道。
“見多了。”初然說。
“啊？”顧見驚訝，“不是吧，以前在七中的時候，老楊頭除了那身從市場批發了好幾斤的黑t恤，沒看過他穿正裝啊。”
唐媛也小小震驚了一下，老楊來澄水教書也有大半年了，似乎從來都是一身黑色地邊攤。
這兩人叽喳個沒完，本就煩躁的初然，心情更加不好了，正巧這時班裏倆同學起了争執撞到了她，她積攢的火氣“噌噌噌”全冒了出來，扔了包就要揍上去。一邊的顧見跟唐媛見勢不對，一人一邊拉下了她。
被攔下來的初然稍微冷靜了一點，但依舊沉着臉吼了一聲。
“滾！”
那倆人懵了好一會兒，連架都不打了，互牽着手就往外跑，瞬間哥倆好的不得了。
顧見同唐媛默默對視了一眼，用眼神問對方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還沒得出個答案，就聽身後有人道：“回家。”
聲音清冷如常。
被原程訓練出聞聲辨人的技能，當即顧見手一撒，拽着唐媛笑呵呵的看着立在走廊裏的原程，“你倆先回吧，我跟唐媛還有點事兒。”
奮力抽出自己的手，唐媛後退三步拉開距離，擺擺手，笑容有點虛，“我們沒什麽事，你們快回去吧，我先走了，再見！”說完就想溜之大吉。
顧見一把将她拽回來，瘋狂給她使眼色，“有事的！你剛剛不是說有道題不會做讓我給你講一講嗎？”
唐媛：“……”你可拉倒吧，倒數第二給倒十講題有個屁用！
這兩人拉扯來拉扯去，原程懶得搭理，只是一動未動的盯着黑着臉的初然，道：“走吧。”
被他盯着的人一言未發，面無表情的走在了前面。他提起地上的包，跟在她身後。他的步子控制的極好，一直跟她保持着一米的距離。
還在教室裏推拉的兩人，見人走了，悄咪咪探出頭往外看了眼，後齊齊吐了口氣……這怕原程的毛病，會傳染啊……
眼下校園裏人來人往，走讀生三五成群的聊着天出校門。人群之中，初然這朵彩虹就異常亮眼了，大家紛紛側目，有跟她熟的，還想着笑嘻嘻的過來打聲招呼，無奈正主貌似這會兒正生着氣，所以大家也都識相的讓了路，悄悄的在背後嘀咕着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惹澄水的一姐。
而被他們議論紛紛的人，出了學校沒走幾步便停了下來，“嘶”了一聲，想起自己的包還在教室。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回去取，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只白皙且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那手上挂着一個黑色雙肩包。
拎包的人不鹹不淡道，“打算讓我拎一路？”
換做平時，初然定是被原程“恐吓”到腿軟，可當下她心裏裝着其他事，正煩躁郁悶着……
道了聲謝，她接過包單背在肩，避開原程一貫淩厲的目光，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到，“我今天想自己回去。”
原程不語，足足看了她一分鐘。方才在教室門前發生的事他都看到了，她向來心情不好就會去那邊，今天又有這檔子的插曲……也不知在想什麽，一分鐘後，他什麽也沒說，步伐穩重的從她身邊走過。
“呼~”初然小小松了口氣，回頭望着原程的背影。
他身形單薄，夕陽無限拉長着他的身影，縱使周圍人群紛擾，他看起來卻依舊是那麽的孤獨，就好像小時候，他被關在倉庫中，孤身一人……
悠揚的手機鈴聲将她的思緒拉回正軌，看了眼來電顯示，初然眉心一顫，腳後跟一轉，懶散的靠在牆上，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先是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罵罵咧咧的一片，随即就是吳奇那小子喘着粗氣的聲音。
“澄水中學附近這塊荒廢的樓區，然哥，快點過來！”
他剛說完，那邊就有人大笑起來，“怎麽着？叫人了？你們他媽不是能扛的很嗎？老子找姓初的那賤人算賬，你們這群傻逼非要一個個替她抗揍，難不成你們也跟她睡——”
“我□□媽！敢打老子的臉！都他媽上啊！看大戲呢！啊？！”
動靜太大，以至于初然把手機往外拿了拿。她都說了別理，吳奇他們還真是不讓人省心。
“能跑嗎？”她語态淡然。說話間眯眼往原程離開的地方看去，夕陽紅彤彤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跑不了了，他們人多，這孫子是把他們學校的體育生全都拉來嗎？！哎喲我□□大爺，老子的腰！”
初然不适時的打了個哈欠，眼裏泛着點點淚光，不仔細看，眉宇間的戾氣淡的足以讓人忽視。
“能撐嗎？”
“還行！要不是我們人少，也不至于這樣！”
“五分鐘。”
“好！”
“……別給顧見打電話，挨揍的事沒必要扯上他。”想起今天顧叔出差回家，初然又添了句話。
聽筒裏傳出的髒話中夾雜着尖叫，吳奇一聲悶哼，咳嗽着道，“可剛才張欽那小子已經通知過顧哥了，估計馬上就過來了。咳咳，然哥你再不快點，哥幾個就死在這兒了，這群孫子下手太狠了！”
“……靠！等着！”
管他顧叔會不會回來，大不了回去跟顧見一起挨揍就是！
澄水中學往右半公裏有一處廢棄的舊樓區，也不知政府是個什麽意思，荒廢了好幾年也沒人管，跟個大型垃圾場似的。也正因如此，這邊就成了流氓小混混幹架的最佳場所。
五分鐘後，初然趕到。就見一群穿着運動服的混子，正拿着棒子跟也不知從哪兒抄的磚塊的吳奇他們打得熱火朝天。
算上不知何時已經趕到的顧見，他們只有四個人，而對面十個不止。
也不知哪個眼尖的混子看到了她，大喊了一聲，“大哥，人來了！”
原本一片混亂的場面，跟按了暫停鍵似的，瞬間安靜了下來，他們停下手中的動作，各個凝固在原地，朝她這邊瞅過來。
在十幾道目光的注視下，初然把吊到胳膊腕的書包撫上肩，眯眼打着哈欠一步步走了過去。
被稱作“大哥”的人，推搡開旁邊的幾個小弟，正眼瞧着朝他走來的女生。他以為會是一個膀大腰圓的母夜叉，豈不知朝他走來的人面薄腰纖，似乎下一秒就會跟她的那頭彩虹随風而去，偏偏她又步履堅定，讓他沒來由的心頭一顫，不知是被她驚豔的還是給吓的。
“找我有事？”對面的人像是沒骨頭架子似的，靠在一邊的危牆上，神情恹恹的開了口。
清風拂過，夾雜着垃圾的腐臭味，吹開了她額前薄薄的彩色劉海，露出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即使這樣，也能看盡內裏的不耐煩。
王松呆了一瞬，意識到自己失态沒面子，清了清嗓子，踢了一邊的寸頭男，揚了揚下巴，不屑的睨着靠在牆上的人，扯着嗓門道，“跟她說！”
那寸頭男逼叨了老半天，就一個意思——
她搶了他們王哥妹子的男人。
此時顧見幾人已經站在了初然身旁，吳奇附在她耳邊嘀咕了兩句，“就上次在皇冠酒吧調戲你的那小子，這孫子妹子的男人。”
初然認真回憶了一下，面無表情道，“沒印象。”
這時，從一棵樹後蹦跶出了一個跟她年齡相仿的女生，只不過這女生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同她這彩虹泡面的非主流大相徑庭。
文靜女小碎步跑到王松身後，扯着他的袖子，眼裏泛着淚水，指着初然就吼，“是她！松哥哥，就是她搶了阿離！”
初然：“……”
收回剛剛這女生文靜的想法，她站直了身子，吹開劉海，挑眉看着她，漫不經心道，“你确定？”
那女生被初然危險的眼神吓得顫顫巍巍的收回手，但依舊帶着嘤嘤腔在王松耳邊吹風，“松哥哥，就是她呢。”
顧見“嘶”了聲，對着那作裏作氣的女生揮了揮拳頭示意她閉嘴，“都說不認識了，你們煩不煩！”
王松立馬将女生護到身後，“你他媽怎麽說話呢！我妹子都說是這女的了，你們就別他媽狡辯了。”他稍作停頓，用下巴指了一下初然，“要麽給我妹子道個歉這事就算完了，那渣男你就收好，要麽今天就……”
“嗤。”
“就算你今天你想完事兒，也沒那麽容易。”初然是個熱血沖頭的主兒，加上這會她心情不佳，登時就把書包丢一邊，挨個掃了眼身邊的人，再轉頭時，眸子裏寒光四射，“把我朋友打成這樣還想離開這兒，你還真是有點想太多了。”
一邊的李狗早就等不及了，“然哥，別跟他逼逼了吧，我一會還得回家做作業呢。”
顧見活動着手腕，“能動手的事別逼逼！”
“你看，”初然聳了一下肩，“他們也不想這麽完事兒。”
本來就沒打算這麽随便了事的王松，聽到他們挑釁，立時就被逼急了，當即就把身後的妹子推到了一邊——
依着老規矩都得對方先動手初然才會回禮，可這舊樓區半個攝像頭都沒有，對方又這麽傻逼，她下午也窩了一肚子火氣，霎時間，整個人都爆發了。
原程在皇冠酒吧門口站了半天也沒看到初然的人影。
“咦？原程？”
聞聲，原程輕輕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來上晚班的梁軟愣了一下，瞬間反應了過來，“霸霸今天沒跟我說要過來，你在等她嗎？”
“嗯。”
知道原程一向沉默寡言，梁軟也沒再多說，只是多嘴問了一句，“要不要進去等？”
原程沉目站在原地，似是在猶豫。
就在這時，往這個方向過來了兩個身穿三中校服的男生，這倆男生見到梁軟，頓時就起了心思。
“妹子，要不要跟哥進去坐坐？”其中一個長相不錯的男生油膩膩的把手搭在梁軟肩上。
往後退了幾步，梁軟冷臉，“不要。”
油膩男生還想再撩撥幾句，他身邊的胖子就笑着打趣，“我說丁離，你前段時間才說過只鐘情七中……哦，現在是澄水那初然的，怎麽今天就要換口味了？”
被叫做丁離的男生一臉的嫌惡，“啧，別提了，李倩跟王松那龜孫告了狀，這會人正找那女人算賬呢，估計這會他們應該把那片舊樓區都給踏平了吧。那賤人也挺狠的，知道她因為我被教訓了，還會跟我嗎？不找人打我就——”
“哎哎哎，沒長眼啊，跑那麽快趕着投胎啊！！！”
歪頭望着原程跑遠，梁軟蹙眉拽住丁離的領口，半笑不笑的瞧着他，“你再說一遍！你剛剛叫她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