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死牢
死牢
幽暗的牢房裏,豐烨正在給蕭冕包紮手上的傷口。
蕭冕的手掌被利箭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豐烨小心翼翼地包紮着,生怕将蕭冕弄疼。看着這因他而傷的手掌,淚水就像控制不住的閥門,湧了出來。
蕭冕擦了擦豐烨眼角滑落的淚水,安慰道:“好了,一點小傷而已,我皮糙肉厚的,沒那麽精貴。”
可豐烨知道,射箭之人用盡了全力,想讓他命喪當場,而蕭冕徒手握住了這支急速飛來的箭,又怎能傷得不重呢?蕭冕這話只是安慰他罷了,現在,蕭冕的手一定很疼吧。
“冕,今日是我連累你了,這本是我一人之事,現在害你也被牽累其中……” ”
“不必傷懷和愧疚,小豐,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蕭冕将豐烨攔在懷中,溫和地道,“為心愛之人奮不顧身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原諒我目光短淺,我只想陪在你身邊。我也不想管這麽多,我只知道,你是最重要的。”蕭冕摟着豐烨,用手撫摸着豐烨的臉頰,目光很是溫柔。
“和你在一起哪怕是片刻的歡愉,也是值得的。而且現在我們兩個人都還好好的活着,這就夠了。”
“可我……”
“痛失所愛是世間最殘忍之事,你偷走了我的心,我的情。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死了,我該怎麽辦。難不成你想我孤苦伶仃形單影只得活一輩子嗎?”
豐烨心道:“原來,從愛上蕭冕的那一刻起,自己的性命就不能由自己一人來做主了,要是他死了,蕭冕會傷心,會難過,會孤獨,會絕望。”
“之前我們從柳府離開,老師曾對我說,要好好珍惜眼前人。楊大人死後,我很少見到老師展言歡笑,面對所愛之人的離開,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所以我們都要好好活着,為了彼此好好活着。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輕言生死。即便最後難逃一死,能和你共赴黃泉,此生足矣。”
豐烨的眼眶裏再次噙滿了淚水,依偎在蕭冕的懷中:“我在這塵世所見唯有黑暗,而你卻帶給我整片光明,此生能遇見你,愛上你,我真得很幸福。”
此刻,他們靜靜地靠在一起,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時間,因為,這或許是他們最後的時光了。
說着說着,不知不覺間,蕭冕講起了小時候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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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我小時候可調皮了……”
豐烨津津有味地聽着,經歷了白日的奮戰,身子有些疲憊,不知不覺間枕着蕭冕睡着了。
蕭冕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肩頭的豐烨,笑了笑。
懷裏的人睡着的樣子依舊好看,濃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清麗而脫俗,清冷卻不疏離。
蕭冕微微俯下身,在豐烨的額角處落下一個吻。
第二日,天正蒙蒙亮,蕭冕和豐烨被下獄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黑風營為之一怔,連整個大周都為之一怔。
衆多周知,景炎帝一直忌憚蕭冕功高震主,可即便是這樣,仍是君臣相安無事地過了許多年。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措手不及地将蕭冕關進了大周死牢,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聽聞主将被抓,黑風營躁動起來。黑風營是蕭冕的父親蕭寒一手創立的,曾經也為景炎帝在奪嫡之争中出了不少力,這些年更是為大周立下了汗馬功勞,蕭寒過世以後就由兒子蕭冕接手黑風營。名義上黑風營是大周的黑風營,實際上,蕭冕才是黑風營的主心骨。
季英整夜都沒睡,經過連翻打聽,才知道蕭冕為何觸怒龍顏。他趕緊前往黑風營安撫士兵,若是黑風營按捺不住,發動兵谏,那麽蕭冕的情況将更加不容樂觀。
同樣的,季英知道蕭冕重情重義,又是個倔脾氣,一旦認定了的事,就不會輕易更改。所以,要想化解這場危急,重點在于“豐烨”。
大周死牢。
蕭冕就這樣摟着豐烨,一覺到天明。
這時候,獄卒領了一個人進來,正是景炎帝身邊伺候的那位公公。
公公道:“陛下召見,蕭将軍,快和我走吧。”
豐烨察覺到了輕微的腳步聲,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蕭冕。
蕭冕看向豐烨:“我很快回來。”
蕭冕走後,二皇子的手下瞅準時機,進入了死牢。
二皇子這些年苦心經營,水牢裏還是有些眼線的,所以派一個人進來探視并不是什麽難事。
聽到腳步聲,豐烨道:“是二皇子讓你來的吧?”
“既然你能猜到我是二皇子派來的,那麽我的目的你也應該清楚。”
“猜到了幾分。”豐烨道,“我還知道,是暗影之首将我的身份透露給二皇子,想借助二皇子之手除掉我。”
“不愧是絕殺,猜的一點不錯。”手下道,“我就喜歡跟聰明人說話。那你也應該知道你現在的處境,二皇子寬厚,願意為你指條明路。”
豐烨輕蔑地一笑:“明路?二皇子勾結暗影流沙,竟還好意思說給我指條明路?”
二皇子手下看到豐烨一幅狂妄的樣子,有些不悅:“你現在深陷死牢,竟然還用如此狂妄的語氣和我說話,你信不信我現在殺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螞蟻那樣簡單。”
“我想二皇子是派你偷偷過來的吧,要是你前腳剛走,我就死在了牢裏,你說皇帝會怎麽想二皇子?”豐烨從容不迫地問道。
二皇子手下終究按捺不住,氣急敗壞地道:“你敢威脅我?”
若是讓景炎帝知道二皇子與暗影流沙勾結,那所有的謀劃都白費了。分明是豐烨深陷囹圄,如今自己卻被質問的說不出話來,他只好換了個話題,用惡狠狠的語氣道:“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怎麽,難不成還指望着蕭冕救你,他現在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你除了相信二皇子,你根本別無選擇。”他不相信以生死相脅,還有人能不為所動。
豐烨笑了:“我都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現在的日子已經算是我賺的了。”
“你難道真的不怕死嗎?若是你認罪畫押,招供蕭冕早已與暗影流沙勾結,二皇子說了,他保你不死。你可考慮清楚,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我知道你們為什麽處心積慮地拉攏我,因為,只要我不改口,你們很難将黑泥抹到蕭冕身上吧?”
豐烨這句話倒是一語中的。
若是沒有親信之人指認,即便再怎麽穿針引線,胡編亂造,皇帝都會半信半疑,而豐烨曾是暗影流沙的殺手,猶如暗影流沙與蕭冕之間的“連接點”,由他指認再合适不過。只要他願意站出來指認,那麽必定是誅心之言,皇帝定然會深信蕭冕早已與暗影流沙暗通款曲。否則,憑着蕭冕多年的戰功,皇帝勢必不會輕易動蕭冕。
“你……”手下被氣得說不出話,“若是你不肯按照我說的辦,你休想從死牢活着離開。”
“那又怎樣?這世上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你永遠都不會懂的。”
“你可知,蕭冕的父親蕭寒,是先皇後蕭紫玥的哥哥,陛下深愛蕭皇後,出于愛屋及烏,蕭冕作為陛下的外甥,即便你指認了他,陛下也會留他一命。況且,朝中還有柳太傅。周寧公主為他求情。而你呢,卑賤如塵土,注定難逃一死。一直以來,你東躲西藏,不想被暗影流沙發現行蹤,為得不就是活命嗎?怎麽如今機會擺在你面前,反倒是熟視無睹?我提醒你,這可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我相信,蕭冕深明大義,他會理解你的。”
“對我來說,這意味着徹徹底底地背叛。我不會為了自己,拿蕭冕的性命冒一絲一毫的風險。所以,再考慮一千次,一萬次,我還是同樣的答案。”
“冥頑不靈。”二皇子的手下氣急敗壞地走了。
他實在是沒想到,自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迫之以害,憑借着三寸不爛之舌,豐烨竟然還是不為所動,竟然比他還牙尖嘴利。人在生死面前,考慮的難道不都是自己的利益得失嗎?要是在往日,這可是他“制敵”的必殺技,這一招今日怎麽不管用了?
此刻,豐烨的心情很平靜,他只是望了望手上系着的紅繩。那是很久之前蕭冕為他去廟裏求來的,他一直帶在手上,心道:“即便最後仍舊是這樣的結局,我知道,我依舊是幸福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願意為我奮不顧身,竭盡全力,做了所有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