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少年
第33章少年
沒有靈氣的蹤影。但是這張臉，簡直和自己想象中的弟弟長大的模樣，一模一樣。
他的淚蘊在眼中，快要流出來，看到弟弟活着的模樣，讓明丘宣又心疼又欣喜，心疼的是他這一世，過得也不好，欣喜的是無數個刺痛心靈的噩夢，今日醒了。
蛇将明丘宣要哭又不哭的樣子看在眼裏，這次蛇是真真實實的肯定，這野蠻老虎确實是他的哥哥，于是爬走在篝火周圍，悄悄關掉了預防壞人的法陣。
蛇立起小半截身體，吐出一團白色的靈氣來：“吶，你的靈氣，還給你。”
明丘宣一看這團靈氣，立刻認出了，這就是三萬年前，他歷練結束時，找尋到弟弟的魂，給了他的那一團來源于妖丹的護身靈氣。
妖丹的靈氣回來了，那他剩下的半塊妖丹呢？到底在哪裏……
明丘宣不氣不惱，揚手收了起來，就像收一個平常普通的靈氣一樣。
蛇見到明丘宣沒有責怪她将靈氣抽走的随便模樣，蛇問道：“你怎麽不怪我？不質問我？”
明丘宣微微擡頭好似不在乎地說道：“怪你做什麽，質問你什麽。”
蛇急了偏要怼上去說：“你不問我原因我就要說，我偏要說，我是怕萬一他碰上的是有心機的壞妖怎麽辦，我一看到他就感覺到他身上微弱的靈氣了，我哪裏知道那個老老爺是不是個假裝成人的壞妖，在他身上下個自己的靈氣，他去哪兒都能追蹤到，這樣一來那豈不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能被逮到。所以我以防萬一就抽走了，用自己的靈氣掩蓋住了，不過我沒想到我修為還不錯，竟然可以掩蓋住你的靈氣。”
明丘宣就等着他自己說呢，這蛇倒像是不設防的，明丘宣笑道：“是是是，蛇兄弟最厲害，多謝蛇兄弟！”明丘宣規規矩矩的做了個揖道謝。
這蛇又不高興了起來：“我是女子，是會生蛋的母蛇，是雌性的俊俏美蛇，老虎！請你不要叫我蛇兄弟！！！”
明丘宣這才意識到這蛇是雌性，連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實在是蛇兄……不，蛇天仙生得兇殘……不是雄壯……不是……”
蛇歪個頭無語道：“你還是別說了……”
明丘宣再次臉紅感到羞愧，于是轉移話題：“蛇天仙，我有疑，你這蛇身是如何将他這個半大的小子帶過來的？應是吃了不少苦吧，實在是辛苦你了。”
蛇沒好氣地說道：“老虎，請您不要看不起人界的妖好吧，我好歹也是在人界走走停停四處修行，至今大約也有八百年了，我可是有八百年修為的蛇妖，雖然還沒有學會幻化成人……但是！我也是有點修為的！用法力帶他過來也不算太困難好吧。”
明丘宣搖搖頭，她跟野寒也太像了，一樣的腦筋急轉調大彎，讓人捉摸不透。
明丘宣正在盤算着如何幫助他這可憐的弟弟了，一進門的時候他就看到了護在他周圍的靈氣，還設下了法陣，或許她的修為真的不低。
明丘宣不知道該安置他在哪裏，總不能一直讓他待在蛇窩裏吧，陰暗潮濕的地方，哪裏适合人住，況且看他一身紅嫁衣，就倍感無語，一般人界不都是男娶女嫁嗎？
把一個男子嫁出去，他的家人也不會是什麽善茬吧，再者，剛剛也聽蛇說了，是強搶的，一個男子都能被強搶，這個家，要麽無勢，要麽是用他來借勢。
明丘宣最常待的地方，是妖界，妖界并不适合人長期居住，妖界靈氣對于人來說太充沛，會讓人産生呼吸不暢之感，若是安置在人界，人界明丘宣完全不熟，亦不知在人界如何保證他的安全，再說了他這一世必定也有值得在乎的家人吧，随意地帶他走也不合适，家人分離之苦，明丘宣并不想讓弟弟再感受一遍。
明丘宣确信篝火旁的法陣已經關閉，邊走向他邊跟蛇女說話：“修煉一事我可以助你。”
明丘宣在他的面前蹲下，借着篝火細細地看着他，精巧的鼻子，黑長的睫毛，臉上的線條流暢，但隐隐還能看出包子臉的模樣，明丘宣注意到了他額角的傷，血已經結痂，當時撞上樹激發出護身靈氣的，就是這個額角的傷吧。
擡手，就要用法力清除他額角傷口裏的髒污，忽然少年睫毛微動，明丘宣意識到他要醒來，嘴角掩飾不住溫柔的笑意，停下輸送法力的手，害怕他的行為吓到人。
無論如何，明丘宣還是個妖。
少年皺着眉，很用力地睜開眼睛，腦子裏全然記得，那條青色的、盯着他看的青蟒蛇，近乎是吓醒的，因為剛才夢裏，他一直夢到那條蛇追着他跑，夢到蛇張開着血盆大口，利齒尖牙咬入他的脖頸。
少年醒來，猛地坐起，大口喘着起，眼神愣愣的一動不動，幾秒鐘之後，低頭打量自己的，好似在确認自己還活着，接着餘光就注意到身邊好似有個人，目光向那人投去，見了一個如朗月清風般的男子正一臉柔和地蹲在地上，對着自己笑。
“是你救了我？”
“不是。”
“是我是我是我！”蛇女從明丘宣背後探頭出來，動作俏皮，但是在少年眼中就像是噩夢來到了現實。
少年白眼一翻，再次暈過去。
“我是不是不該說話。”蛇女自責道，明丘宣無奈地低頭看着她，蛇女看到明丘宣的無語，很不好意但又厚着臉皮給自己打氣道：“我明日一定加緊修煉。”
明丘宣搖搖頭笑道：“用障眼法不行嗎？”
蛇女委屈說道：“我剛才用的就是障眼法。”
明丘宣疑惑道：“竟然無效？我助你。”說罷就在蛇女障眼法之上多加一層法術，因為擔心法術失效，就增大了法力的量。
施法完畢便對蛇女說道：“等會兒我用法術把他叫醒。”
蛇女喜悅地點頭。
法術自少年臉上一掃，少年睫毛微動，睜眼。
他看到一個玫紅色衣衫的美麗女子站在對面男子的身邊，然後下一瞬，他親眼看到美麗女子變成了一條青色蟒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蛇！”
少年又昏睡了過去。
兩人無語。明丘宣讪讪說道：“我确實加重的法力。”
蛇女亦是：“我也是。”
明丘宣思忖着，蛇女說話道：“看來他體質跟常人不一樣，不對，他就是一介凡人。你還給過他什麽護身的東西？”
明丘宣能想到的，只有他的那半塊妖丹。
“我看看。”明丘宣走上前，将手懸空落在他的額頭上，施法向內裏一探，然而這一探到底是一無所獲，心、丹田、元神都沒有妖丹的蹤跡，一點痕跡也無，若是妖丹與他相融，定是能感受出熟悉的靈氣來，可是明丘宣來來回回探了三遍，皆是一樣的結果，沒有妖丹也沒有別的什麽東西。
他就是一個凡人。
明丘宣只好做罷。
蛇女察覺出了明丘宣的意思：“沒有？那他真是神奇。我這障眼法連厲害的道士、仙兒、精怪都能騙過去，偏偏在他面前就露餡兒。”
明丘宣補了一句：“我還施了法，也沒用。”
蛇女務實：“算了，這事以後再弄清楚吧。我蛇洞濕冷，人住在這裏會生病的。得趕緊給他換個人住的地方。”
明丘宣說：“行。我喚醒他，你躲到那邊石頭後面，免得又被你吓着了。”
蛇女“哦”了一聲，灰溜溜地爬走到一塊石頭背後，盤縮起身子來，偏出一點頭來看明丘宣：“這樣可以了吧。”
明丘宣點點頭，然後轉過頭，施法喚醒少年。
少年感覺到似乎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叫醒自己，迷迷糊糊地再次睜開眼，睜開眼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少年驚恐地喊道：“蛇！我看見蛇了！蛇在那裏！它要吃了我！”
“誰要吃你啊……”蛇女聽到他說的話條件反射地回答到，但是一想到她這會子要避開他，立馬閉嘴。但是她的聲音還是被少年聽到了。
“我怎麽聽到別人在說話……啊啊啊啊啊救命！蛇要吃我！！！有青色的……青色的蛇！那蛇還會說話！！”少年蜷縮起自己的身體，渾身戰栗，警惕地望向四周。
明丘宣拍拍他的肩，哄道：“蛇的是好心的蛇哦，蛇救了你呢。”
明丘宣這麽一說更可怕了。
“蛇怎麽會救人呢！它它它它它頭好大好大！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少年抱緊自己的雙腿，局促不安地發抖。
明丘宣：“她是很好的，這個洞也是她為了幫你躲過壞人特地帶你來的，吃了不少苦頭呢。”明丘宣刻意避開否定詞和他害怕的那個字。
“蛇……救了我？”
少年沒有亂喊，抱着雙膝，繼續緊張着，又茫然地看着明丘宣。
明丘宣溫和地點點頭：“所以不必怕哦。”
少年的警惕心随着明丘宣的溫柔而漸漸消減下去，這時他才有意提起心思去打量對方。
明丘宣一身暗紋的錦袍，周身盡是雅和清逸的氣質，不像是今日所見之惡人，便小心翼翼地問道：“是您救的我嗎？”
明丘宣不理解他為什麽還聽不懂：“不是哦，是蛇呢。”明丘宣看到他情緒緩和，覺得有必要讓他打消對于救命恩人的恐懼。
少年以為明丘宣是故意說得有趣兒些：“謝謝您放蛇去救我。”
蛇女委屈，明明是她救的，現在卻不能光明正大地見小美人，接受小美人的道謝。
明丘宣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是當自己是個養蛇的，明丘宣說道：“所以不要再害怕那條蛇哦。”明丘宣想着慢慢來，誤會了也沒關系，總之必須要讓他接受救命恩人是修行八百多年的青蟒蛇這件事。
蛇女現在有一種沖動，想沖出去，大說特說，然後偷襲老虎一口。
少年乖巧點頭，明丘宣看到他情緒恢複了，便問道：“你如今逃出來了，今後有什麽打算？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少年沒想到他知道自己是為何而逃的，心生一絲自卑之感：“公子救命的恩情已經難以償還了，我一個病弱之人，獨自活着已麻煩至極，不好意思再麻煩公子了。”
明丘宣聽到他身體不好便心生憐憫，問道：“那你以後去哪兒？”
少年搖搖頭說：“不知道。當時計劃逃跑的時候，根本沒想過我真的能跑出來。”
明丘宣說道：“即使如此，倒不如我出去為你尋個去處吧。”
少年眼前一亮，說道：“公子願意讓我跟在您身邊？”
明丘宣傻眼，自己并沒有這個意思，怎麽就繞到這兒了？
蛇女偷偷傳話到明丘宣耳朵邊，帶有揶揄的意思：“你這弟弟心思不簡單呢。”
明丘宣再傳話回去：“好好修煉吧你。”
明丘宣心裏嘆口氣，看他一臉期盼的模樣，不好拒絕，說道：“我沒辦法帶着你，我不常在唐州，但是，我可以為你尋一個住所，你姑且将就一下吧。”
少年純真一笑，說道：“謝謝……謝謝公子，我定會盡快找到落腳的地方，不敢再多加麻煩公子。”
明丘宣笑着點頭，起身打量石洞的環境，潮、黑、簡陋，雖說少年躺靠着的石頭是經過精心打磨的，他這才對蛇女的話有所體會：這裏終究這不是人的住處。
明丘宣為他解釋道：“這是我偶然來到的一個石洞，我也不知外邊是怎樣的。”
少年這才想起最要緊的事來，他的周身氣度不像是個穿行于野路山間的養蛇夫，而且他身邊不帶一個侍從，莫不是他也遇到了不測，少年想到此處，不由得覺得自己剛才的要求過分了起來，他試探地問道：“更深露重的，公子怎麽來到這荒郊野外？”
明丘宣早已想好理由，回答道：“行商途中，與商隊走散了，我是外地來的。”
少年說道：“原來如此。”少年想看看外邊的天色，奈何看不到，這石洞遮光倒是做得不錯，少年想到此處，又緊張起來：“這……這石洞莫不是那蟒蛇的穴居之處。”
明丘宣心裏暗叫不好，嘴上打着圓場：“說不準，也許此處是山間的砍柴夫修的歇腳之地，不過，咱們趁天亮的時候快走就好，我的商隊估計正在外邊找我呢。”
說罷明丘宣看了一眼剛進來的地方，說道：“我去外面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少年答“好”，明丘宣又囑咐到：“你坐着吧，先別動，靜靜心，調一調內息。”
明丘宣是害怕他站起四處走動然後看到蛇女再次昏厥過去。
“好的。”少年并不知道“調一調內息”是什麽意思，只覺得這位公子說話挺奇怪的。
明丘宣聽到他應了一聲就走出去了。
走到門外，光有些刺眼，天已經大亮，現在應該是食時了。
距離日中還有一個時辰，明丘宣計算着時辰，計劃着後續的安排，四處打量了一下，就打算回去問問蛇。畢竟這裏他不熟，不敢貿然帶弟弟亂走。
明丘宣剛一轉頭，擡腳踏了一步，就看到了蛇女。明丘宣立即設下結界，防止他看到。
蛇女說道：“你打算帶他去哪兒？”
明丘宣說道：“我還不知道。蛇美人有什麽高見？”
蛇女回道：“我在城東有一處房産，可以暫時給你們住。”
明丘宣說道：“沒想到你還有房産。只是他住，我待會兒就走。”
蛇女：“我好歹也在人界混了八百年，這點積蓄還是有的。不過，你要去哪兒？走得這麽急。”
明丘宣頓了一下，複雜的情緒摻入明朗的眼中，淡淡說出兩個字：“有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