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昙花
第20章昙花
第二十章昙花
“小天華想清楚了?”蒼澗年向她走來。
“想清楚了。”堯天華堅定地說道。
蒼澗年從發上拿下一根銀色發簪,在手裏化作一把小刃,走到昙花叢旁,割下一朵盛開得極好的藍昙花,然後笑着走朝堯天華走過來,邊走邊将小刃變回發簪,插回烏發間。走至堯天華面前,将花遞給堯天華,說道:“暗器者,以狠為上,快為準,生滅一念之間,出手已無悔。我教你以花瓣為利刃,以柔克剛。”
堯天華虔敬地用雙手接過藍昙花。蒼澗年問她:“你可曉得我為何讓你用花瓣化為利刃,而不是使用金銀鐵石器嗎?”堯天華搖搖頭,蒼澗年摸着她的頭,笑着說:“我要你記住,生的絢爛和滅的頹敗。”
堯天華看了一眼清麗的藍昙花,有一秒的憐惜,但很快就變得寡情,她說道:“以命克命罷了。”蒼澗年笑了,看不出什麽感情,柔聲說道:“小天華好殘忍。”
堯天華回道:“月下美人不願拜金烏,獨留深夜守月明,既然決定永訣于白日,倒不如我讓她發揮她最後的價值。”
蒼澗年臉上摻着半真半假的笑意,說道:“你把她拉下神壇可還行。”說罷,轉身,指着東南角一朵長得教高,開得極美的紫昙花,說道:“将它割下。”
堯天華扯下一瓣花瓣,夾于食指、中指之間,注入法力,将柔軟的花瓣化作銀色的披針形利刃,眼神盯住東南角紫昙花,而後用法力送花瓣出手。一道藍影閃過,就見東南角的紫昙花已被切斷,挂在花叢上。
蒼澗年輕輕擡手,将掉落的昙花引過來,手未碰花,懸在堯天華面前,對堯天華說道:“取下一瓣花瓣。”堯天華照做。蒼澗年說道:“服下吧。我的藍昙花有毒。”
語氣平淡,依然溫柔,一副小事不足挂齒的模樣。堯天華瞳孔微微張大,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蒼澗年到底是陰狠還是心大。堯天華老老實實扯下一片花瓣,塞進嘴裏,花瓣微甜。
“你還是太慢。上回你住我這兒,我已教過你入門之法,如今怎麽全忘了?”蒼澗年對着東南角勾勾手指,将堯天華飛出去的花瓣再取回來,攤放在手裏,花瓣依然是花瓣的柔軟模樣。蒼澗年對堯天華說道:“花瓣還能再取回來,小天華還有很多實力沒有發揮出來呢。”
堯天華語塞,蒼澗年笑道:“無妨,為師再教你就是了。”蒼澗年把懸在堯天華面前的紫昙花往堯天華那邊推了推,說道:“取一片吧。”堯天華不動。蒼澗年笑道:“紫昙花無毒。”
堯天華這才取下一片花瓣,将花推了回去,重複了剛才的動作,正要把法力注入花瓣,蒼澗年打斷道:“莫單從外界取靈氣,取靈韻之氣和以外界靈氣,二者相擊,催動造境術,一同注入花瓣,清心凝識盯住目标,割下東南角最高的那朵紫昙花。”
出手時無聲亦無藍影閃過,東南角數朵盛放的紫昙花盡數被斬斷,散亂地跌落在地上、葉上和花朵間。蒼澗年沒有做出收回花瓣的動作,而是欣慰地笑了,溫柔地對堯天華說:“生克生,生沒于死中,甚好。”蒼澗年将懸在他們面前的花用法術收了起來,邊收邊問道:“天華怎麽突然想通了?為師記得小天華一直嫌暗器之術過于陰毒,遲遲不肯學呢。”
堯天華悵然地說道:“劍術不精,棍術無天賦,刀術更無天分,其他都一一試過了,都習得不好,到最後空修得一身蠻力。忽然想起還有暗器之術,雖然狠辣了些,但是用好了也無妨,作為防身術能保全了自己,也算是不辜負師尊的教誨。”
不是突然想起,只是覺得明丘宣記憶裏的那個女人用的暗器很熟悉,同時還有了一點嫉妒與争強好勝之心,她能學會的,她堯天華也要試試。
蒼澗年沒有繼續追問,只是和善地說些閑話。夜裏有些涼,蒼澗年又攏了攏外袍,一邊和堯天華說着話一邊走到東南角,拾起被斬斷的花。
堯天華目視着蒼澗年的走動,規矩地站着。
“昙園的昙花,可以曬幹制茶,入口回甘,又有冷冽之感,我給它取名叫冷昙茶,阿靈向來最喜歡,我本來想多送些給你的,但是你總是在修煉,要不就是盛濃來找你玩,怕是你沒多少時間坐下來好好品茶,想着送你倒是白白辜負了這茶。你也很少來我淞元宮,況且這茶冷冽,喜歡的人極其喜歡,不喜歡的人怎麽也喜歡不來,所以我也不敢送給你,怕我送你了,你又不喜歡,豈不是我多餘了。”蒼澗年親厚地說些閑話,慢慢撫掉花瓣上的灰。
蒼澗年的話說得極好聽,字字都是惜花、愛花,句句都對他身邊的妖抱有愛與溫柔,堯天華好聲好氣地說道:“是天華的不是,天華一直很尊敬師尊,不敢輕易到這淞元宮來,最怕做錯事鬧笑話,給師尊添麻煩。說起清列的茶,天華好像在千機宮喝過一次,是陶靈師母賜的,當時感覺這茶冷冽的淡後又有回甘,覺得十分新奇,本想問陶靈師母讨一些的,後來竟給忘了。今日再聽師尊說起,估摸着就是冷昙茶了。”
蒼澗年掰掉一瓣殘缺的花瓣,轉頭看着堯天華笑道:“如今你想喝我可不想給了。”堯天華裝作委屈道:“師尊騙小孩。說了那麽一大堆引起我對冷昙茶的興趣,現在又跟我說不給我茶吃了,師尊騙小孩。”
蒼澗年溫柔一笑,意味深長地說:“有些東西在你沒得到之前,就已經活在你的頭腦中了,得到它意味着你要放棄你頭腦中的那個它,去接受一個實在的它,有你不喜之處的它,我問你,你還要嗎?”
堯天華眼裏有一絲失意,說出的話卻是肯定的:“要。”
蒼澗年忽然擡手一送,一片化作披針形利刃的花瓣直沖着堯天華的眉心。呲呲啦啦的聲音從眉心傳來,花瓣在與堯天華身上迅速彈出來的防禦咒印對抗,也是此時,堯天華才發現,她身上除了有明丘宣制的防禦咒印以為還有一道咒印,不知道是幾時下的,此時她感受到了,這道咒印很強。
花瓣很快的刺破了第一層,即明丘宣設的咒印,而第二層卻絲毫沒有被突破。滋滋啦啦的聲音一直從眉心穿來,堯天華試圖用法術擊下這個花瓣,但全都無用。
堯天華對着蒼澗年喊到:“師尊!”邊說邊咬牙試圖用法力打下花瓣。
花瓣掉落在地上,消散了。蒼澗年收手,拿着紫昙花緩緩走過來。安撫地說道:“為師不會害你性命的。”堯天華問道:“師尊什麽時候知道的?我身上的這道咒印是誰下的。”
蒼澗年挑挑眉,說道:“還能有誰,我那沒良心的大徒弟呗。”
堯天華張大了眼睛,“嗯?”的輕輕疑惑一聲,然後說道:“師母???”
蒼澗年不以為然地說道:“你初生時,在鴻遠殿給你下。後來我覺得她不該總這樣護着你,說了她幾句,之後我也不知道她撤沒撤去這個防禦咒印,直到鴻遠殿毒藤你受傷了,我才知道,她也狠過心,今天我一試,果然又給你制了這個防禦咒印。”
堯天華心頭一緊,她出來見了這麽多人,唯獨沒有去見江潭落。正思忖着,就聽見蒼澗年問:“今夜要回潭明宮休息嗎?還是住在師尊的偏殿。”
“多謝師尊好意。我還是回潭明宮吧。明日也許阿茶會來找我,我怕她找不到我而焦急生氣。”
蒼澗年點了點頭,拔下剛才用來割昙花的銀色發簪,遞給堯天華,說道:“這只發簪淬過毒,解藥是紫昙花,贈你防身用。”堯天華連連擺手,說道:“師尊教我已是大恩,發簪不敢再收。”
蒼澗年溫柔笑道:“收下更好。”是啊,收下更好,這是蒼澗年獨有的子松簪,戴着它就等于是戴着妖界最尊貴的庇佑,也就代表着信任,堯天華淺笑道:“師尊不怕流言嗎?”蒼澗年笑了,說道:“流言?關于我的流言,他們傳的還少嗎?”堯天華恭敬得說:“如此,弟子多謝師尊信任。天色已不早,師尊早些歇息,弟子回宮了。”說罷給堯天華作了個莊重的禮。
蒼澗年說道:“夜深寒涼,我讓栗灰架着鹿車送你回去吧。”
堯天華疑惑:“栗灰不是睡了嗎?”
蒼澗年說道:“醒了,她容易半夜驚醒,估摸着已經在宮門外候着了。”
堯天華說道:“好,謝謝師尊。”
蒼澗年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就不走出去送你了,我用法術送你到宮門外吧。”
堯天華恭恭敬敬地點頭,回答道:“多謝師尊。”
幾乎在一瞬間,堯天華就到了宮門口,一眼先看到的是一只約有八尺長四尺高的梅花鹿,淡金色樹杈狀的鹿角高高地立在鹿頭上,尖梢向上,第二眼看就會被那雙有靈氣的黑色鹿眼給吸引。
這鹿很有靈性。堯天華想。
“你來啦。”是栗灰的聲音。堯天華的注意力這才被拉回來。笑道:“嗯,麻煩你了。”
栗灰笑得有些憨,說道:“不麻煩不麻煩,已經很晚了,快上車轎吧。”堯天華踩着栗灰放下的臺階就上去了,随後栗灰手一揮,臺階又被收回了。
上了車轎坐穩後,就聽到栗灰的聲音,她說道:“盧齊,我們走吧。送堯姑娘回潭明宮。”原來他的名字叫盧齊,堯天華不自覺地看着鹿就說出了心裏話:“平時怎麽就沒見過他呢,這鹿生得好生漂亮。”
“你當然沒見過啦,他不常出去的。堯姑娘,夜裏寒涼,你冷不冷?”栗灰關切的聲音。
堯天華喜溫涼,此時的氣溫還沒到堯天華覺得冷的時候,但是風透過門窗的縫隙鑽進來,有點不舒服,就說道:“還好,就是風有些大。”栗灰立即道歉道:“哦哦哦,是我疏忽了,夜裏風大,我忘了給你開車轎裏的隔風結界了,是我的錯。”
堯天華連忙說:“沒事,只是風鑽進來讓人有些不爽快罷了,無礙的,你不必道歉。”
栗灰點頭笑着說道:“現在呢,現在有沒有感覺好一些?”風确實不再鑽進來,也更暖和了一些,現在的溫涼正是堯天華喜歡的溫度,便說道:“嗯,很好呢。師尊的鹿車果然跟傳言中一樣,坐上去像坐在平地上一樣,絲毫感覺不到颠簸呢。”
栗灰道:“哈哈哈!這還是盧齊的功勞,他帶車最穩當了。堯姑娘是第一次坐鹿車吧。”堯天華笑道:“确實是第一次坐哈哈。多謝盧齊兄弟了。”堯天華剛剛說完話,盧齊就哼哼了兩聲,沒有詞句,堯天華很疑惑,顯然盧齊是想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