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罪過
第17章罪過
第十七章罪過
遠遠的就望見潭明宮門前擠滿了一堆的妖,叫叫嚷嚷的,吵鬧非凡。潭明宮宮門關着,十來個帶刀侍衛攔在妖群面前,只攔不打,妖推搡着要往宮門的方向擠過去。已經僵持了兩個時辰了,有些侍衛額角留着血,有些侍衛身上挂着爛菜葉,地上是滑溜溜的蛋液,來的妖像是打着僵持到底的決心,那怕進不去,也要鬧得潭明宮不得安寧。
“王君呢?王君快出來!王君今天必須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關閉玉露樓!關閉玉露樓!關閉玉露樓!”
“革職查辦楚晏春!将楚晏春打入雪寒林!”
“嚴懲修煉禁術的四大門弟子!嚴懲!”
“钤記鎮、安記鎮妖民不能白死,兩千年了,夠久了,請王君重視妖民的性命!”
裴琰遠遠的就從雜亂的聲音中聽到了關于自己的事情,他聽說了玉露樓的事情,那幻境來得蹊跷,至今沒有得到一個靠譜的答案,此事雖然他并未參與,但是畢竟也是同門,平日裏又相熟,今日直接過去說此事與他無關,一定會傷及同門情誼,況且僅憑他的一面之詞又有誰願意相信?裴琰叫住了沖在前面的明丘宣,攔下其它人,在一旁的草叢中設下結界躲藏起來。
裴琰說道:“我剛剛聽到了他們說的話,我們也脫不開幹系,若是我們現在出現在他們面前,我們更容易成為衆矢之的。”
伯青點了點頭:“是啊,既然王君将你關在香蘭苑,那就是不想讓你參與其中。只是我不明白,天華你是怎麽從潭明宮裏出來的?”
堯天華解釋道:“你在外邊辦差,今日才回來的吧?”
伯青說道:“你怎麽知道?”
堯天華說道:“因為我現在住在淞元宮的偏殿,自然知道。說來也奇怪,我從玉露樓回來,醒來就在淞元宮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聽師尊說是王君托師尊照顧我的。”
茶盛濃疑惑道:“不對啊,王君把你倆送出去了,明丘宣被關着,我們頗費功夫他才能出來,你出來得……有點太容易了吧?”
堯天華的直覺也覺得有些不對,但是她出來确實還是費了一番功夫,她說道:“師尊是不許我出門,門口也有侍衛攔着,我是翻牆出來的。要說簡單也不見得,我帶着面紗,打暈了幾個侍衛和宮妖,換了宮妖的衣服偷偷摸摸出來的。”
王君為什麽單獨給他設下結界呢?明丘宣立即想到,除了親情,江潭落最看中的就是妖界。江潭落對他的培養中,時不時就傳遞出他就是下一任王位繼承者的意思,雖然很少明說,但是外界已經默認他就是下一任的王君了。
明丘宣不由得多思慮了一些:江潭落在做最壞的打算。
明丘宣不相信江潭落這麽些年一點證據也拿不到,這些事情一直隐而不發,可能是涉及到的妖……不便動搖……說起來除了這些事情之外,還有很多事并非是王君的過錯,妖界這兩千年來妖界雖看着平靜,但矛盾不斷,陰謀算計此起彼伏,早已不是平靜如潭水了,而玉露樓一事恰好就是引爆這些矛盾的火,又或者說,有心者在故意利用玉露樓一事,也就說,在利用堯天華。
明丘宣說道:“此事不簡單,王君關我一定有她的用意。”另外四妖都明白這個用意代表着什麽。明丘宣接着說:“潭明宮西北角有一小門,平日裏都是采辦的宮妖出入的,知道的妖甚少,我們從那裏進去。”
四妖點頭,裴琰自覺為他們設下結界,迅速繞開妖群,從西北角小門進去。
進去後堯天華沖在前面,往潭明宮的主殿去了。還未進去,就聽到殿門內傳來瓷瓶砸地碎裂的聲音和一女一男的争吵聲。
“你讓我出去!”
“不行!又不是你一人的過錯,你為何要一個人攬下罪責?”
“我願意!這個王君我也當夠了,換個人當又如何?你讓開!”
“不讓!”
堯天華敲門,輕聲說道:“師母,楚将軍,別吵了。”
江潭落聽到堯天華的聲音,撞開楚晏春的肩膀,疾步走過去開門。
江潭落開門看到他們,有些生氣,說道:“你們過來幹什麽?添亂嗎?空閑時間多,別來吾這裏,去陳情理司幫助你們的陶靈師母調查玉露樓的事情不好嗎?”
明丘宣謙恭地說道:“王君,我們不可能置身事外。”
楚晏春走過來迎他們進門,沒有理會江潭落的表情,楚晏春笑道:“來了正好,正好可以和我們商量一下如何給他們一個交代。”關于鴻遠殿毒藤一事,他需要借他們的口從江潭落那裏獲得一些信息。
江潭落不喜的撇了一眼楚晏春,轉而笑着對他們說:“吾覺得你們還是出去的好。”
堯天華認真的說道:“師母,您教過我對待同門應該福共享共患難,天華覺得對待師母也應該如此,師母有授業之恩,若我們今日一個也不來,那才是真的忘本負義。”
江潭落嚴肅地說道:“钤記鎮、安記鎮鎮民被毒藤殘害一事與鴻遠殿毒藤一事,吾已掌握證據,但證據所涉衆多,尚不能公開,故吾想出一法,聲東擊西。
先出一妖,認下某一項罪過,此妖入雪寒林之後,分兩線進行,一線明丘宣為主事,茶盛濃、伯青、裴琰你們三個為事員,負責暗中調查吾給的線索,另一線吾自有安排。今日必有一人受傷。吾是最好的人選,此二件事吾耽擱太久,有辦事不力、懶政怠政之嫌,王君不能承王位之重,有愧于民,吾會自請卸位,讓位于賢,再入雪寒林,放心,吾死不了。”
楚晏春厲聲道:“放個屁的心!是你我們才不放心。你數數,妖界有多少事需要你主持,你說換個人當王君,你自己好好想想,除了你有誰能控得住場子?
你這是逃避,你這是在丢爛攤子!你知道的事情最多,很多事的決定權在你手裏,如何權衡利弊如何妥善解決如何後續跟進,全他爹的都在你腦瓜子裏,我看這個暫時被拉出去頂這個狗屁罪的,就不該是你,你要是攬下這個罪,你王君的威信怎麽辦?妖界的太平怎麽辦?”
江潭落冷着臉回道:“你說的我都想過了。我死不了,我去雪寒林只會受一點外傷,日子到了我再出來退居幕後,我将事情一件一件地都告訴下一位繼任者,指導他如何處理如何權衡如何跟進,也一樣可以處理好朝政,你知道我向來最在意的不是王位,而是這妖界的太平。與其等到變故出現,還不如現在就将這妖界托付給一個值得信賴的賢者。”說罷眼神看向明丘宣。
明丘宣聽到這話,再看到江潭落的眼睛,直接跪下了,說道:“姨姨,萬萬不可。丘宣惶恐,丘宣修煉受阻,恐擔不起王君維護妖界之責。”
江潭落要把他扶起來,嘴上溫柔地說道:“姨姨相信你可以。”
但是明丘宣不起,堅定地跪着,明丘宣覺得此時并不是坐上王位的最好時機,于私,人界歷練一事并沒有完全解決,他失掉的半顆妖丹不知道下落;于公,他現在的修為若是要坐上王位恐不能服衆,且不說比不過迎神階的蒼澗年、江潭落和楚晏春,更無奈的是他現在可是連同門的裴琰都比不過,除了這一條,還有,他的修為還不足以抵禦王君之位帶來的風險,江潭落經歷的暗殺、謀害、算計從來沒少過,除了自保之外,她還要抵禦妖界濁氣對妖民的侵害,明丘宣雖知道這是他必承的擔子,但是此時實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楚晏春見明丘宣不起身,笑了,說道:“我說的你還不信,我就說不合适吧。要不我去吧,反正鴻遠殿毒藤一事已經賴我身上了,他們都罵我,我又沒辦法為自己洗清嫌疑,倒不如讓我直接認下來,玉露樓、禁術、钤記鎮、安記鎮妖民慘死這幾件事,我全認下來,給我一個痛快。”他邊說邊用手指數,漫不經心的樣子。
江潭落走上來就要給了楚晏春一個巴掌,楚晏春動作極快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住江潭落往他臉上打的手捂着臉,另一只手捂着臉,故作委屈道:“你打我。”江潭落掙了兩下,手腕沒有從他手裏掙脫出來,遂厲聲道:“吾認為你需要清醒清醒。”
堯天華看着他們的互動,不覺得好笑,反覺得緊張。
自己不就是引發矛盾的最核心的人嗎?
以楚将軍的身份,他認下這些罪過,等于是死路一條,鴻遠殿的事情一出,他就成了衆矢之的,江潭落雖然嘴上不說,但是以楚将軍一百年來什麽都調查不出來的情況來看,王君始終不信功臣,與其讓他繼續調查涉入更多更核心的事,倒不如一直吊着,不給他翻身的機會,留到最後王君手上還有一個籌碼,就算他想謀反,他也得不到民心,可嘆,終究還是王的權術罷了。
她猜江潭落待她,有真心也有目的,當然真心更多一些,江潭落希望她能作為明丘宣的左膀右臂,或者是做一個對于妖界而言具有重要作用的的妖,比如她身上純粹的、具有淨化濁氣能力的靈韻,這是妖界最缺的,也是最需要的,江潭落需要她将淨化術修煉到妖生所能修煉到的至高點,她要堯天華超過她,成為不可替代的人,代替她這一方面的職責,為了王君的權勢,也為了妖界的安寧。
今時今日,外面鬧的也不算兇,若是用手段将妖群驅散也并非不可,只怕,今日是王君想借此機會大做文章。也許,江潭落已經算好了今天出去承其罪過之妖,不然為什麽單單鎖了明丘宣,沒有鎖她?
她想的這一切到底對不對,她自己也算不準,不過今日她覺得自己應該受這一過。
堯天華跪下,雙手交疊于胸前,正色道:“王君,我是最合适的人選。天華雖不明真相,但是許多事都牽涉到天華,天華去最合理。”
江潭落還沒說話,茶盛濃的聲音就傳到大家的耳裏:“不合理!一點都不合理。這些事和我也有關,我知道一些事情的原委,我認起罪來方便,也說得清楚,王君,讓我去吧!”
江潭落冷着面。
楚晏春看着地上的兩個,心情複雜,說道:“我看誰都不合适。”
堯天華索性叩了個頭,認真的懇求道:“請王君恩準。”
江潭落沒說話,妖界有禮但不重禮節,叩首禮是最大的禮,代表着最大的尊敬和最真誠的懇求,即使她是王君,她也很少受到別人對她行叩首禮。
江潭落沉默了許久,緩緩說出一句話:
“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王君。”
江潭落說道:“今日是你有功,吾給你記上。但是你依然有罪,你可知你錯在何處?”
“天華不知道。”堯天華一驚,不知道江潭落說的是什麽事。
“有些過能用功相抵,有些過只有贖罪一條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