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馬足車塵
第31章 馬足車塵
解贏洲聽見蕭靈又要打他的馬的主意, 臉上一黑,十分不大情願。
蕭靈觀他神色,瞪圓眼睛:“你不想借?你怎麽這麽小氣……”
蕭柏也有些為難, 他是不想和解贏洲分開的,但是人命關天。
這時候, 又有人忽然闖了進來, 營帳的門簾被掀起旋即落下。
“贏洲小子,老夫需要您幫忙悄悄在軍中找一……”
樊高遠走進來, 就看到解贏洲的營帳裏多出一人, 仔細一瞧, “這黑娃娃看着怎麽這麽眼熟,好像是……”
蕭靈回頭看到來人,飛快從床邊爬起來, 撲到對方懷裏,嬌聲說道:“樊爺爺,就是我!”
樊高遠将蕭靈一接, 抱住, 哈哈笑起來:“沒錯,還真是小靈兒,樊爺爺正要找你呢,你咋一個跑南疆來了,京城那邊都來人了!”
蕭靈開始哇哇地告狀。
樊高遠聽完事情原委,原本樂呵呵的臉上皺成一團,痛心疾首道:“你父皇竟變得如此荒唐, 前些年見他還稍微有個人樣, 當年幾個皇子,就數他最有德行……”
蕭靈抹着眼淚, 啜泣道:“父皇一定是丹藥吃壞了……”
解贏洲咳嗽一聲,兩人視線一同落在他身上。
蕭靈白他一眼:“你怎麽還躺在床上不起來?”
解贏洲無語,從他一睜開眼,蕭靈就在眼前,總不能讓他當着女子的面,穿個褲衩,起來更衣。
“你先回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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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靈背過身,嘴中咕哝着:“好像誰稀罕看似的。”
樊高遠瞧着兩人互動,趣味道:“小靈兒和解小子很熟?”
躲在屏風背後穿好衣服走出來的解贏洲和蕭靈異口同聲。
“不熟。”
樊高遠呵呵一笑:“不熟啊?那你怎麽遇到困難,第一時間來找解小子,不去找你樊爺爺。”
蕭靈被問住了,山陽縣一遇,解贏洲,人雖然不怎麽樣,辦起事來還是十分靠的住,所以潛意識來尋求他的幫助。
解贏洲觀兩人談話開始談偏,冷色道:“六公主現在還要不要救小龍。”
“當然要!可是怎麽救?等回京都要好些天,不是你說,要我回京才能救下他們?”
“我有一計。”
……
忽如一夜春風吹過。
六公主效仿當年的樊皇後,微服私訪,入鎮南軍,和士兵同吃同喝,體驗軍情的消息不胫而走,整個南疆大地都傳遍了,很快傳入京中。
南疆的邊民紛紛誇獎,大良出了個好公主。
蕭靈換上一身華貴的衣服,正大光明出現在軍中,同她一個營帳的士兵,不敢置信。
“你真的是林逍?”
“那個黑乎乎的?”
蕭靈點點頭。
“沒想到,咱們還能有認識公主的一天……”
“就是!俺到現在還覺得是在做夢嘞!”
公主大搖大擺現身,自然沒有灰溜溜的獨自回京的道理。
蕭靈等着黑鷹營的人帶着儀仗來請她回去。
……
第三日。
黑鷹營就帶着一隊人馬出現,除了最後的幾個穿着從頭罩尾的黑裝,連臉都看不見,其餘的身披銀甲,衣服上繡着黑鷹的标志。
蕭靈衣着華貴,端坐上方,高傲擡起下巴,挑着眼,冷冷看向這一群人:“你們知道本公主要的什麽,人不還回來,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
其中一黑衣人颔首,銀甲兵從後面拖出一人來,扔到蕭靈面前。
蕭龍被人卸去四肢關節,軟軟往地上一趴。
蕭靈也忘了端公主的架子,起身撲過去,把小龍從地上抱起來,看到對方熟悉的面孔變得傷痕累累,四肢動彈不得,緊咬着嘴唇,忍住不出聲,眼淚卻撲簌簌地不停往下掉。
解贏洲走過去咔嚓幾下,幫小龍把手腳關節接回去。
小龍活動下四肢,終于能自己站好。
蕭靈扯住小龍的右手,那裏缺了一根小手指,傷口處血肉模糊,肌肉明顯撕拉的痕跡,是被人活活扯下來的。
她咬着牙,含着淚,沖那一群人怒道:“是誰動的手,站出來!”
其中一銀甲兵出列。
蕭靈抽過一把刀,面向那人,舉起刀,憤然道:“本公主要你賠小龍一只手!”
那士兵面無表情,不閃不避,眼睛都不眨一下,任由蕭靈橫刀劈過來。
蕭靈報複的動作卻被小龍攔住,他搖搖頭,虛弱道:“他不過是聽命行事,公主若是要砍他一只手,不如直接殺了他,失了手的廢人,回了黑鷹營也是死路一條。”
蕭靈又将刀刃舉到對方脖子處,将砍欲劈,緊握刀柄雙手卻一直在顫抖,僵持到最後,手上一松,哐啷将刀狠狠砸在地上,撲到小龍身上,大聲抽噎:“對不起……”
小龍輕輕拍着蕭靈的背部,直到對方哭夠了才松開。
解贏洲接到上峰調令,讓他一同護送公主回京。
一行人浩浩蕩蕩從南疆出發,在春天尾巴的時候正好趕到京城。
……
将軍府門口的石獅子依舊威風凜凜。
回到闊別已久的解家,解贏洲翻身下馬,牽着白馬入內。
離家近一年,家裏幾個小孩長大一圈,熱熱鬧鬧地圍上來,大哥早已經回北疆,他二哥還在裏衙當差,大嫂和二嫂正在一邊看顧孩子,一邊擇菜,笑意盈盈叮囑解贏洲少吃點點心,留好肚子晚上吃大餐。
蕭柏的馬鞍一除,往自己的馬廄一趴,這段時間可苦死他了,每日裏馬不停蹄,吃不好,睡不好,休息不好,那群護送公主的侍衛就跟機器一樣,行起路來不停歇,回程比他去時少了将近一半的時間。
他要不是千裏馬,就得累死在半路上。
解贏洲憐愛的摸摸馬腦袋,這陣子可把小白辛苦壞了,給白馬備好食物和水,讓它好好休息一下。
蕭柏吃飽喝足,斜躺着在稻草堆裏一會兒翻一下身,這明明就是他的馬廄,還殘留着他自己的氣味,現在怎麽呆着怎麽有點不習慣了。
睜着眼睛到天黑。
解贏洲飽飽吃了一頓家裏嫂嫂準備的接風宴,順手又給小白帶了點零嘴,就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長途奔波,舟車勞頓,人難免有些疲憊。
解贏洲洗完澡,躺在床上,張眼看着床幔,明明身體和精神都十分倦怠,可偏偏沒睡着,總覺少了些什麽,有哪處不習慣。
關上的房門被咚的一下推開一條縫,外面擠進來一個腦袋,蕭柏從門外鑽了進來,熟練的跟回自家一樣,用後蹄把門一踢,剛好關上。
踢踢踏踏的走到解贏洲床邊,轉了一圈,找了個順眼的地方,四腿一曲,盤起來,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他就說在馬廄裏怎麽都睡不着,原來是少了一個人,一躺回解贏洲身邊,心裏面立馬舒坦了,很快就打起細小的呼嚕。
解贏洲的手一垂下床邊就剛好可以撸到白馬的背毛,手掌在習慣性的在上面撫摸起來,手底下毛茸茸,熱乎乎的。
摸着摸着,一陣困意襲來,漸漸閉上了眼睛。
……
蕭靈一回京就直奔黑鷹營,在地牢裏找到已經奄奄一息,昏迷不醒渾身沒一處好肉成了血葫蘆的蕭虎,大發雷霆把黑鷹營鬧了底朝天,大門都給拆了。
又去她三叔府上把他收藏的大半折扇給撕了個稀巴爛,回到皇宮,闖到留仙宮,把她父皇的煉丹爐給掀了,差點把景安帝氣過去。
但是她馬上就要大婚,誰也不想上去觸黴頭,怕六公主又弄出什麽幺蛾子,搞到婚禮辦不成。
夜間。
在接待使臣的別館裏,瘦小的奉琴将從外面打聽來的事跡一一說與齊顏玉聽,一臉苦惱,“這個六公主如此彪悍,殿下将來嫁過去可如何是好,她會不會動手毆打殿下!”
齊顏玉微微一笑:“她做這些是為了給手底下人出氣,可見待人赤忱,我若真心向她,她即使不喜我,想必也會待我好半分。”
奉琴急道:“六公主和自己的侍衛關系如此親密,據說那兩人長得也是俊俏,她們日夜相對,豈不是分了殿下的恩寵,若是這些侍衛同殿下争風吃醋,再在公主面前搬弄是非,殿下往後在公主府的日子恐怕艱難!”
齊顏玉垂下眼睫,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燈光的照映下,在眼上投下陰影,嘴角彎成溫柔的弧度,淡淡道:“我如今這種相貌,如何能獲得恩寵?公主只要不嫌棄我礙眼,能将我放一處別院自生自滅,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奉琴快速用袖子抹去眼角的眼淚:“殿下吃粥,奉琴就去給殿下挖野菜,不管殿下去哪裏了,奉琴一輩子都跟着殿下。”
反正他的命都是殿下撿回來的,他家二王子是世間最好的男子,六公主若是以貌取人,只能說那也不過是個膚淺的女子,配不上他家殿下,趁早各過各的好。
只是他也還是盼望,殿下能找到屬于他的幸福,能夠和未來的王妃,情投意合,恩愛不離,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可憐他的殿下,竟是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齊顏玉伸出食指輕輕在奉琴的腦門上點一下,柔聲說道:“好了,別瞎想,快些去睡覺,再睡晚些,個子要長不高了。”
一直表情蔫蔫的奉琴,立刻一下精神起來,表示馬上就要睡,跑過去整理床鋪。
齊顏玉注視着眼前搖晃的燭火,臉上帶了淺淺的笑意,他突然有那麽一點期待,見到這個大良的六公主了。
呼哧,燭火被吹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