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單槍匹馬
第4章 單槍匹馬
“喂!”
孤身在鬼宅裏半宿,終于看到一個認識的活人,蕭柏心中激動,忍不住呼喚出聲。
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幾乎是三兩步就奔到解贏洲的身前,語氣不自覺帶着親昵的埋怨:“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解贏洲這才注意到坐在角落裏悄無聲息突然冒出的蕭柏,銳利的雙眼厲色一閃而過,眼神森冷不帶一絲熱度,驟然出手,拔出腰間帶着寒芒的冷劍,銳利的劍尖直指着蕭柏,沉着臉語氣冰涼:“夜闖将軍府,你何人?”
蕭柏:“……”
大兄弟,好像我倆之間,你才是夜闖的那個吧,他可是正兒八經被人白天從大門領進來的。
對了,還是被你帶進來的。
蕭柏這才尴尬地想起來,自己現在不是白馬,解贏洲根本不認識人類模樣的他。
剛綻開的笑容一緊,僵笑着,将雙手高舉到頭頂:“好漢,別動手,我是個好人。”
……
烏壓壓,死氣沉沉的舊将軍府裏,兩個人四目相對。
異族人?
解贏洲打量着眼前衣着怪異的短發男子,臉蛋白白嫩嫩,頭發微卷,長度才到脖頸,裝扮奇特,衣服半長不短,露着大半截細瘦的胳膊,腳上穿着樣式奇怪的鞋子,還光禿禿的露着腳趾頭,大腳指頭不自覺的摳動着。
目光澄澈,整個人軟乎乎的像只兔子,這種短發露胳膊露腿的打扮,似乎是東邊桃源鄉的烏黎族,避世而居的荒野山民,山高水遠,怎麽跑到京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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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不會一點武功,判斷沒有威脅,解贏洲随即将劍收回插入劍鞘。
“你是誰?”
解贏洲眼底閃過一抹疑慮,面容分外冷漠,一只手還把在劍柄處,語調沉沉:“說吧,交代清楚你的身份,我可以繞你一命。”
“我……”
我是小白。
蕭柏嘴唇開合幾下,又讪讪一笑,腦中急轉,他要怎麽交代,說自己是他的白馬變的,這種天方夜譚特麽誰信,這裏的人會不會把他當成妖怪殺死。
越老實交代,死得越快。
見蕭柏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解贏洲也沒了耐心,眉角下壓,即将離開雍京,他今夜只是想回來看最後一眼,這個人先放一放。
“跟着,別想跑。”
解贏洲信步往将軍府深處走去。
蕭柏墨跡地墜在後頭,瞅着前面的寬闊挺直的背影,心裏有點怕怕,兩人始終保持距離三步遠。
這個解贏洲好奇怪,又冰又冷,和白日裏會笑着喂馬的解贏洲像是兩個人。
今夜的一切都古裏古怪。
天上月色不知何時消失在濃密的雲後,解贏州從懷裏掏出一個發着微光的火折子,剛好能照清楚視線附近,兩人摸着黑,在将軍府游蕩一圈,到處顯得破敗,又走回到解贏洲的住處,門是敞開的,蕭柏離開的時候沒有關上。
解贏洲站在房門口處,向裏面環顧,除了幾件舊家具,其他私人物品早已經被清空,再也找不到他曾經生活過的痕跡。
這裏是他長大的地方。
眼中劃過一絲溫情,又陡然變冷,嘴角撇下去,瞳孔像淬冰一樣寒。
解家滿門忠烈,世代忠良,卻落得如此下場。
昏聩的帝王,腐朽的大良。
這樣腐敗的朝廷不值得他去守護。
此刻,曾經馳騁沙場立志用一生護衛家國的少年将軍,起了逆心。
告別完過去,解贏洲走到将軍府大門打算離開,沒忘記身邊還跟着個挂件,眼中複雜一閃而過。
蕭柏被解贏洲盯出一身雞皮疙瘩,這是幹啥,一副要吃掉他的表情。
幹笑着說:“我們接下來去哪?”
“你要去哪?”解贏洲反問。
蕭柏愣了一下,眨眨眼睛,瞧着解贏洲,歪頭不明所以:“我能去哪啊。”
雍京的人他一個人都不認識,沒地方可去,身上沒有錢,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回馬場吃草度日吧。
怕被解贏洲拒絕,蕭柏立刻雙手合十拜拜,擺出可憐的表情試圖博同情:“你別丢下我一個人。”
解贏洲皺起眉頭。
他的目光在蕭柏身上來回掃過,蕭柏依賴的眼神回望。
解贏洲眉頭微蹙,古怪地瞥蕭柏一眼。
眼前的人就這麽輕易信任他一個陌生人,他難道就不怕?
怎麽處理這個人。
殺,還是留。
要作出決斷。
少頃,解贏洲猛然拔劍,被刺傷的一瞬間,蕭柏原地彈跳起來,拔起腿,用他最快的速度,朝将軍府暗處跑去。
蕭柏跑的比兔子還快,心中愕然,一邊飛奔一邊用左手捂住右胳膊上滲出的鮮血的地方。
這個殺千刀的解贏洲,居然招呼不打一下就對他動手。
還好他做人的時候體育成績不錯。
解贏洲并沒有追上去,面無表情看着逃進将軍府深處的人,在原地無動于衷站了會兒,想到剛才對方錯愕的眼神,抿緊唇,收劍回鞘,原路翻牆離開。
蕭柏不知人已經離開,在将軍府東奔西竄,從黑夜躲到天亮。
……
“它醒了!”一聲高喊。
蕭柏四蹄亂蹬還在逃命,睜開眼,面前聚集着三個小蘿蔔頭,正是消失的将軍府衆人。
擡首環顧四周,他還躺在将軍府的馬廄裏,和他剛來時一樣。
“可真能睡,一覺就到大下午。”最大的女孩摸了摸白馬的腦袋,笑出聲。
兩個小孩從早上吵着來看了好幾回,白馬一直在睡覺。
蕭柏恍惚了,難道昨夜的經歷只是一場夢?
夢都是反的,所以夢裏的解贏洲又冷又壞,還狠心欺負他。
原來,他只是做了個噩夢?
噩夢傷神,睡了一晚,他現在卻又累又餓。
感覺能一口氣炫三大頓。
蕭柏沒精打采躺在馬廄裏,被幾個小孩團團圍住。
在夢裏面跑了一夜,他現在是完全不想動彈,橫躺着平攤四肢,虛虛張了張嘴巴。
飯飯,餓餓。
“馬兒是不是生病了。”其中的小男孩蹲在一旁,看白馬一直攤着不起,不由擔心的問。
“它只是單純的懶得動。”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解贏洲,步履輕盈,手中提着一筐馬糧,笑容燦爛。
這場面解贏洲已經見怪不怪。
蕭柏眼珠一翻,氣的直甩尾巴,這個解贏洲居然在小崽子們面前敗壞他的名聲,他做噩夢是因為誰。
是誰害他在夢裏白跑一個晚上的。
解贏洲見白馬看到食物還不起來,一副懶洋洋的姿态,幹脆蹲下來喂食,拿出馬兒們最喜歡苜蓿草,蕭柏才氣呼呼張開嘴。
飯還躺着吃最香。
他擔驚受怕,累了一整夜,躺着讓人喂兩口怎麽了。
養了他就要負責。
小孩們見白馬吃得滋滋有味,也躍躍欲試,紛紛搶着從食筐裏掏出蔬果來喂。
更新鮮的食材被遞到白馬眼前,蕭柏立刻舍棄了解贏洲手裏的苜蓿草餅,十分嫌棄地把咬到一半的草餅子放下來,馬鼻子拱開解贏洲拿餅子的手。
邊兒去,別擋道。
三個小孩見縫插針,立刻互相打配合,鬧哄哄的把解贏洲擠開,手中的食物搶着送到白馬嘴邊。
雨露均沾。
蕭柏十分賞臉地挨個嘗一口,玉米香軟,黃瓜清爽,紅薯脆甜,一口下去就沒了半個。
這個品種的玉米還挺好吃的,不像是采購給動物吃的,都是從廚房薅來的吧,下次最好能給他帶煮過的,總吃生的,做馬做的都快忘記熟玉米是什麽滋味了。
做豬都有熟食吃。
蕭柏吃的惬意,滿足地抖耳朵,眼睛都懶得睜開,閉上眼一頓咔咔咔。
咔。
呸。
什麽玩意兒?
蕭柏吐出半截舌頭,生氣的把眼皮撩開,掃見解贏洲擠在三小孩後頭,弓着腰,一只長臂夠在他面前,目光灼灼,手裏拿着被咬了一圈牙印的橙色胡蘿蔔。
還想拿着胡蘿蔔來争寵。
帶着牙印的胡蘿蔔又湊到白馬嘴邊。
胡蘿蔔,狗都不吃。
蕭柏一揮前蹄,冷不丁将解贏洲手中的胡蘿蔔“啪”的打掉,順便掀開馬嘴唇,呲了他一頓大板牙。
胡蘿蔔,滾出架空文,這個世界不需要胡蘿蔔。
見白馬不喜胡蘿蔔,解贏洲疑惑,這可是馬兒最喜歡的食物之一,其他的馬都搶着要吃,怎麽他這馬一點也不帶嘗的。
這不挺好吃的,他就挺喜歡吃的,悻悻的摸摸鼻子,彎腰撿起來。
別浪費,洗一洗,剩下的回去還可以炒盤菜。
蕭柏被幾個小孩搶着喂了個肚圓,十分滿意。
在馬場,雖然馬倌對他是不錯,但是馬場裏不止他一匹馬,好的東西都要勻一勻,大部分時候都要他自己啃青草才能混飽,哪有能像今天,有人把食物喂到嘴邊,吃的這麽舒心的時候。
看來這個将軍府是來對了。
解贏洲被白馬嫌棄,又被幾個小孩擠到了邊上,只好悄摸摸的,在一旁觀看小孩們互相搶着喂食,蹲在馬屁股那裏,閑着沒事一下一下的梳理馬尾巴毛,眼睛裏漾着笑意。
白馬躺的滋潤,絲滑的馬尾巴在他的手心掃來掃去,掌心微癢,解贏洲失笑。
誰叫他千挑萬選,就偏偏看中這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