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可是男主
第26章 你可是男主
舒沅陷入到了一個很沉很沉的夢裏。
夢裏的他回到了十歲的時候。那個時候爸爸還沒有去世, 媽媽也還沒有改嫁。
十歲的小舒沅在外面玩了一身的灰土回到家,還以為又要被媽媽念叨,可那天的爸爸媽媽似乎格外開心, 不僅沒有怪他弄了滿身的泥巴, 還做了好豐盛的一頓飯。
然後他們告訴舒沅, 有一個好消息, 他馬上就要有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就在媽媽的肚子裏。
舒沅從小一個人長大,做夢都希望能有兄弟姐妹陪他一起玩, 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壞了,從那之後每天放學都按時回家,再也不出去瘋玩, 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趴在媽媽的腿上,輕輕撫摸媽媽的小腹,希望那個小小的生命早點降生。
可惜還沒等到這一天,爸爸就生病住進了醫院,是很嚴重的病。
為了治病, 他們借了很多錢, 欠了很多錢。
醫生說爸爸撐不過去了, 再多的錢也只能打水漂。鄰居們也都這麽說,只是他們說的話還要更多一點。
他們說以後所有的債務都要落在媽媽和舒沅頭上,說舒沅和肚子裏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就是媽媽的拖累。媽媽明明還那麽漂亮那麽年輕, 要是沒有這兩個拖油瓶, 她能過上很好的日子。
他們都說, 媽媽不會要那個未出生的孩子, 也未必肯要舒沅。
後來果然,爸爸去世之後沒多久, 媽媽去了趟醫院,回來之後就告訴舒沅,他不會再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那段時間舒沅很害怕極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每天晚上都能夢到一個小小的女孩在夢裏追着他叫他哥哥,問他為什麽媽媽要抛棄自己,問他為什麽這個家不要她。
她說,她真的好想讓舒沅當她的哥哥。
那個時候舒沅覺得,自己或許就會成為下一個被抛棄的孩子。沒有人知道,一個十歲的孩子在那種情況下有多麽的恐懼。
時過境遷,舒沅長大了,但從來不曾忘記夢裏那個追着他哭喊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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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做産檢的時候,舒沅再透過B超儀顯示屏,看到了自己肚子裏的那個小小的生命,小小一團,縮在顯示屏上,絲毫不知道看着它的所有大人們今天看清它,就是為了殺死它。
它何其無辜呢。
忍不住就想到,他曾經的妹妹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是不是也就這麽小小一點。
她原本可以在所有家人的期盼下降生在一個或許沒那麽富有,但是充滿愛的家庭裏。但是一場車禍,甚至不是降臨在她身上的車禍,徹底剝奪了她睜眼看一看這世界的權力。
時隔這麽多年,今天晚上,那個小女孩又來找舒沅了。
舒沅不再躲,不再被她追得到處跑,只是抱着她,猛然間泣不成聲。
“我也很想……很想讓你出生的,我也很想見見你。”舒沅悄聲對女孩道。
“舒沅?舒沅?”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卻怎麽都想不起來這人是誰,只恍惚間覺得這個聲音的主人會讓自己更加傷心,仿佛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于是哭得更兇。
那個聲音于是嘆息一聲,伸手揉了揉舒沅的腦袋,然後将他按進了懷裏。
就好像爸爸去世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別怕。”那個聲音說。
舒沅好像想起對方是誰了。懷中的人陡然變了,不再是那個哭泣的女孩,而變成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變成了祁彧。
可夢裏的祁彧沒有現實中那麽可怕,夢裏的舒沅膽子也很大。他知道就是因為這個人,他才不得不殺死那個還未成型的孩子。
他于是狠狠錘打了對方一拳,委屈死了:“都怪你。”
莫名被打的祁彧愣了一下,實在是沒什麽脾氣,又不能和一個睡夢中的人計較,把他叫醒和他算賬,就只能生生受下這一拳,而後聽清了舒沅低聲的呢喃:“我不想……不想……”
不想什麽,他卻最終沒有繼續說下去。
*
清晨,舒沅被陽光刺得眯了眯眼,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一開始好像是個很悲傷的夢,但是後來他爸爸突然回來了,一直陪着他,安慰他,陪他走完了父子二人錯過的那麽多年的光陰。
不論開頭如何,總歸是個好夢。
舒沅閉上眼睛,忍不住勾起唇角,後腦勺頂在枕頭上輕輕地蹭……等等。
這個枕頭的觸感好像有點堅硬。
舒沅小心翼翼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往外看了看,這才看清,這裏好像不是他的房間,而是祁彧的房間。
舒沅:“!!!”
他怎麽會睡在祁彧的床上!
瞬間就是個渾身僵直。
所以,既然這是祁彧的床,那麽他身後靠着的這個該不會是……
舒沅根本不敢扭頭去看,就只能伸出一只手去,一點一點摸索,一點一點摸索,然後……手腕就被一直大手抓住了。
“別亂摸。”祁彧略帶沙啞的嗓音幾乎是貼着舒沅的耳朵響起,讓舒沅整個人都是一個激靈。
然後就聽到了祁彧一聲壓抑着的悶哼。
舒沅:“……”
這聲悶哼是怎麽來的呢,是剛才舒沅一不小心摸到了一個比較冒犯的地方。
就,大早上的,身體的一些非常正常的反應,大家懂的都懂。
所以舒沅就被燙到了,耳根瞬間紅得可以滴血,并且當場就想放手,卻沒想到祁彧會在這個時候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舒沅本來就處于精神緊張的狀态,當場就也忍不住下意識也攥了一下,好像力氣還不小。
然後祁總當場臉色就變了。
舒沅快吓死了,瞬間一蹦三尺高,手忙腳亂地掀開了被子:“對對……對不起祁總,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你……你沒事吧?”
祁彧薄唇緊抿,沒有說話,目光幽幽看着他,讓人判斷不清他的情緒。
看着不像沒事的樣子。
舒沅三魂瞬間被吓沒了七魄。這這這要是因為他今天的失手,不小心弄折了祁彧,那他還有命能看見明天早上的太陽嗎!
祁彧可是主角啊,應該……不能這麽輕易折的吧?
于是趕緊出手想要幫祁彧檢查傷情:“我……我幫你看看!”
祁彧終于擡眸看向了他:“……你要看?”
舒沅:“……”對不起剛剛腦袋死機了,重啓一下。
他這才意識到這句話說的好像有點不妥,于是慌忙改口:“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想看你這個,我……我不看,我可以閉上眼睛,我就摸一摸檢查一下有沒有出問題!”
祁彧:“……”
這話好像……更不對勁了。
舒沅:QAQ“我……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他需要的可能不是重啓,而是恢複出廠設置。
好在現在的祁彧看起來沒有要和他計較的意思,朝着門口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出去。”
舒沅也很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是更害怕祁彧因為自己出什麽毛病:“你……真的沒事嗎?”
祁彧:“……”
舒沅:好的我這就出去。
舒沅打開卧室的門,正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突然看到了什麽,哐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剛要松一口氣的祁彧見狀擡頭:“怎麽了?”
不等舒沅回答,一個輕佻而熟悉的聲音已經在門板的那一邊響了起來:“沅沅,你為什麽會大早上的在祁彧的卧室裏?還只穿着一身睡衣?”
舒沅:“……”他才比較想知道顧宵為什麽會大清早出現在祁彧家客廳啊!
所以現在舒沅面臨着兩個選擇,出去和顧宵獨處,或者繼續在房間裏和祁彧待在一起,然後親眼見證剛剛被他差點撅折的祁彧如何靠着主角獨有的強大恢複力恢複如常。
兩害相權取其輕,看了看臉色黑如鍋底,用被子把自己下半身牢牢蓋住,說不好現在是個什麽狀态的祁彧,舒沅最終還是一點一點轉身擰開把手,毅然決然轉身離開了祁彧的房間。
他就不信在祁彧家裏,顧宵還能把他怎麽樣!
果然一出來,就看到了非常沒個正形的顧宵正一臉我懂的表情靠在門邊,等着舒沅自投羅網。
這個房子在市中心,祁彧當初買下這個房子是為了方便,可後來他自己也沒回來過幾次,顧宵剛剛被趕出家門沒地方去的時候就住在這裏,所以才有這裏的鑰匙。
他知道最近祁彧不方便出現在公司,肯定住在這裏,這才想到這兒來找人,卻沒想到一來就看到舒沅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和通紅的眼睛從祁彧房間出來的這種場面。
怪不得祁彧最近總是追問他當初他和舒沅到底有沒有關系,搞了半天這是打算自己下手了!
顧宵咂舌:“啧啧啧,這才一大清早的就玩這麽刺激?”
舒沅登時就想到了祁彧剛剛的狀态,一張臉漲得通紅:“沒有!我和祁總不是那種關系!”
顧宵才不管他:“才搞完就把人往門外趕啊?怎麽樣,相比之下我是不是比他紳士多了?”
舒沅被他不着調的話氣死了:“說了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我只是……我只是祁總的員工,負責給祁總講故事哄祁總睡覺!”
祁彧,二十八歲的年紀,需要別人哄睡覺?
顧宵一臉寫着你看我信不信,痛心疾首:“難怪那段時間祁彧總派我出差,原來就是為了挖我牆角!我懂了,我全都明白了。世道就是這麽的險惡,我最好的朋友,他原來就是這樣對我的!你們這一對奸夫淫夫,故意把我支開,就是為了背着我偷腥!這簡直就是當代西門慶與潘金蓮!”
“你這個無情無義的負心漢,你說你,你對得起我嗎!你和我最好的朋友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舒沅被他說得從頭紅到了腳,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反駁了:“我……我沒有!再說我和你也不是……”
顧宵勾起了唇角:“不是什麽?”
舒沅:“……”
好險,差點就說出去了。
他那天之所以決定離開祁彧身邊,其中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聽到祁彧和宋塵安打電話,說查到了那天晚上爬床的人的身份。祁彧緊接着就讓宋塵安盯緊了自己,舒沅就以為這必然是查到了自己頭上。
可他被祁彧找回之後祁彧的種種表現又實在不像知道了什麽,他好奇之下問了之前做秘書助理時候的同事,才從他那裏得知那天晚上的那個人已經被祁彧找到,并且已經被處理了。
怎麽處理的,舒沅不知道,據說也是公司員工,那件事之後大家就再也沒人見到過那個人。
一個活生生的人居然就這麽消失了,他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麽,簡直不敢想。
不管為什麽會這樣,至少可以确定祁彧并沒有查到自己頭上。以及,如果被祁彧知道了真相,那接下來他就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消失的人。
所以就及時剎住了話頭。
顧宵卻像是想要引誘他自己說出來,勾住了他的肩膀低下頭來與他對視,鼻尖幾乎都要貼上舒沅的鼻尖:“怎麽不繼續說下去了?沅沅,你自己說是不是,你分明是我的男朋友,現在卻趁着我出差和我最好的朋友滾到了一張床上?”
結果話音剛落,卧室的門就陡然再次被拉開了。
沒想到祁彧恢複的這麽快,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已經完全看不出剛剛受過傷的模樣,冷冷地拎着顧宵讓他遠離了舒沅,聽起來脾氣很不好:“找我有事?”
舒沅如蒙大赦,當場開溜:“我……我去洗漱!”
說完就趕緊跑進了洗手間。
舒沅離開,顧宵臉上的玩鬧神情便收斂了許多:“這個是你讓我查的那個人的資料。祁彧,我提醒過你,宋塵安也不一定就不會犯錯。你就這麽篤定,這就是那天晚上的人?還專程給他買個房子把人養起來?”
祁彧卻反問他,眼底情緒晦暗不明:“你想暗示我什麽?你想說那天晚上的人其實是舒沅?可那不是你自己說的,那天晚上你一直和舒沅在一起?”
顧宵:“……”
祁彧說着,繼續低下頭去看手裏的資料:“更何況,舒沅做不出給人下藥爬床這種事。”
顧宵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會兒改口說就是舒沅,估計祁彧也難相信。
大家一開始都以為祁彧找到那個人之後肯定是得好好收拾的,卻沒想到祁彧直接給人買了套房,居然是打算負責的意思。
可別人不知道,顧宵心裏門清,那人根本就只是個冒牌貨啊!
顧宵感覺自己現在看祁彧的眼神大概就像古代大臣看被妖精迷了眼的昏君:“你不會真打算對他負責吧?就算他真是那天晚上的那個人,接近你顯然目的不純啊!”
結果一低頭就看到了祁彧眸底暗沉的光。這眼神他熟,之前設計收拾祁烨的時候,祁彧也是這個眼神。
果然,便聽祁彧道:“你看我像聖母麽?”
顧宵微微一愣,而後輕笑:“你該不會是查到……”
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口,二人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顧宵不由在心裏感嘆,果然,他還擔心祁彧會不會被人糊弄,眼下看來擔心根本就是多餘。
那個冒牌貨還當自己這下要下半輩子吃穿不愁,這回怕是要狠狠栽個跟頭了。
*
舒沅洗漱完畢,知道顧宵和祁彧應該是要談大事,于是非常識時務地不打算打擾,想要安安靜靜地回自己的房間去。
結果路過客廳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當場就是一個激靈。
大概是每個人對自己的名字都會格外敏感,舒沅其實沒聽到他們說了些別的什麽,但是只這一個名字也夠驚悚的了。
他們談什麽大事會帶上他的名字?
該不會顧宵是打算把一切真相全部都告訴祁彧吧!
他吓死了,側耳聽了一下,果然再次聽到了舒沅兩個字。
當場就走不動了。
舒沅在內心天人交戰了一番,最終做出了決定——他就過去聽一小下,就一小下。
如果聽到是和自己沒關系的內容,那他馬上離開,絕對多一句都不偷聽。就算不小心聽到了什麽機密,他也絕對不會洩露出去哪怕一點點。
于是他就這麽蹑手蹑腳,輕手輕腳地朝着客廳的方向挪了過去。
與此同時,客廳中的顧宵和祁彧同時聽到了腳步聲,并且隔着客廳正中擺放的用來當裝飾的單面鏡,看到了對面小心翼翼趴在鏡子上的人。
單面鏡後面有簾子,平時都會拉起來,是今天顧宵來了之後嫌屋子裏太暗才拉開的,所以舒沅并不知道自己現在正趴在一面單面鏡上。
祁彧&顧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