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王倫坐在火車上,捏了捏手裏的背包,有些不自在的回到對面的人:“我.....我是個老師。”
對面的兩個女人笑作一團,其中一個轉了轉眼睛說到:“原來小哥還是個人民教師啊,文化人。”
又是一陣哈哈哈聲,王倫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然後又朝座椅上縮了縮。
前天,警察局的打電話來告訴王倫,陳東因為故意持刀傷人,被拘留了一個月。雖說一個月不算長,但想到危進家可以好好過個年了,王倫也松了口氣。
自己在哪過年都是一樣的,雖然有想過今年也回不了漢壩了,但眼下陳東被關着,倒是省心,再怎麽說自己可以回去一趟了。
但一上火車王倫就呆了,前後左右全是女人,而且自己的位置還是靠窗裏面的那一個,被幾個女人圍在了中間。
從他上車起,那幾個人就一直無聲的打量着他,一路上也不顧旁人的眼神一直哈哈大笑。
冷不丁的問王倫幾個問題,王倫本來跟不太喜歡跟別人說話,更何況還是幾個烈焰紅唇的女人,王倫回答了她們幾個感興趣的話題以後就暗自祈禱不要再注意到自己。
那幾個女人好像也看出他的意思,再加上看王倫閉着眼睛裝睡,幾個人笑了笑,便也不再問他話。
終于熬到了漢壩,一停車王倫就收拾起東西擠下了車,身後回蕩着那幾個女人的笑聲。
這是發生那件事以後,王倫第一次回漢壩。
明明是自己長大的地方,但一下車心裏就感覺被壓的有些喘不過氣,路人的眼神似乎也總是往自己身上瞟,嘴裏嘀咕着什麽,對着王倫投來厭惡的表情。
冷靜,王倫,都是假象。
王倫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縮着肩低着頭走了出去。
走到出站口,王倫額頭上也有些細汗滲出,他埋着頭不停的往前走。身子突然被一只手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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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驚恐的擡起頭,急促的喘着氣,轉頭看向拉住自己的人。
楊千秋也被他這反應吓了一跳,問到:“王哥,你沒事吧?”
看清眼前的人,王倫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了下來,喘着氣說到:“沒事,我沒看到你。”
“你剛出站我就一直喊你呢,你一直低着頭,沒聽到?”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
楊千秋拍了拍王倫的肩膀,笑着說到:“沒事,咱們走吧,我女朋友已經在家做好飯了,就等着你來了。”
王倫摸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然後點了點頭。
出了火車站,楊千秋讓王倫在路邊等着,然後去停車場開車。
坐在車上,看着窗外飄過的風景,王倫既覺得熟悉也覺得陌生。看到他一直低沉着不說話,楊千秋說到:“王哥,今年你就跟我去我家過年吧,我女朋友明天就要回家了。”
王倫縮在副駕駛上,聽聞轉過頭對着楊千秋說到:“千秋,謝謝你,我沒事,我明天應該就要回去了。”
楊千秋有些驚訝“什麽,你不是回來過年的嗎?”
王倫搖了搖頭:“沒有,我.....我就是想回來看看。”
“別啊,我家也就我爸媽,他們都認識你,沒事,反正你也一個人,你忙完了直接跟我去我家,一起過個年再回去也不遲嘛。”
王倫低頭搓着手,,回到:“算了吧,我想早點回去了。”
見王倫低着頭,楊千秋嘆了口氣。
看來當年的事王倫還是一直耿耿于懷,不過換了任何一個人也怕是忘不了.......就連他這個旁人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那行吧。”
到了楊千秋住的小區樓下,王倫背着包先下了車,楊千秋把車停好以後帶着王倫上了樓。
這是楊千秋和他女朋友租的房子,三室一廳的普通住宅,王倫一進門就看到楊千秋的女朋友正在往桌子上端菜,聽見聲音便扭頭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回來了啊,正好,你們先休息一會兒,還有一個菜然後就可以吃飯了。”
王倫朝她點點頭,說到:“麻煩你了。”
王倫脫下身上的外套和書包挂在了門口的衣架上,然後換了鞋跟着楊千秋進了屋。
桌子上擺着的菜熱氣騰騰的冒着白煙,楊千秋給王倫接了杯水,然後挽起衣袖說到:“王哥,你坐着等一會兒,我去幫幫她,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
王倫點點頭,有些拘謹的坐在沙發上,低着頭小口的喝着杯子裏的熱水。
過了一會兒,楊千秋端着湯走了出來,他女朋友跟在後面手裏拿着碗筷。
三個人坐在桌子跟前,楊千秋的女朋友看起來比他要大,生的個瓜子臉,笑臉盈盈的給王倫盛了碗飯,說到:“王哥你好,我是千秋的女朋友,我叫李芸,我一直都聽他提起你,還沒見過你呢,不過現在也算是真正的認識了,你不用拘謹就當在自家一樣。”
王倫接過碗,說到:“謝謝,我會的。”
吃着飯,楊千秋問到:“王哥,你真明天就要回去了?”
“明天?”李芸有些驚訝的開口道。
楊千秋點點頭:“嗯,王哥說就只是回來看一眼。”
李芸說到:“王哥,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如就跟千秋他們一起過個年再回去,我也是家裏催得緊,明天就得趕回去了,不然都可以留下來跟你們一塊兒過年。”
“沒事,我這趟回來只是有些事,辦完事我就得回煙港了,你們不用操心我。”
李芸還想再說什麽,楊千秋用手肘碰了碰她,不易察覺的搖了搖頭。
吃完飯,王倫本打算幫忙洗碗,又被楊千秋給趕了出來。
在楊千秋家裏歇過一夜,第二天一早王倫就聽着楊千秋和李芸在外面說着話,然後兩人就出去了。
王倫起身朝窗戶外邊看了一眼,楊千秋開着車,應該是要送他女朋友去機場。
他起身打開門,洗漱了一番後在沙發上坐着等楊千秋回來。
不到半個小時,楊千秋就回來了,然後兩人便出了門。
車一路開到了漢壩的一家孤兒院。
老舊的建築從外面看起來布滿了青苔,房頂上爬滿了爬山虎,正綠油油的一片,倒是還蓋住了一些被雨水沁黑的牆壁。
門口一個碩大的黑色鐵門,好像剛剛刷過油漆,看起來很新,空氣中也還流竄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但新的東西在這裏就顯的格格不入,尤其是和門口旁邊立着的一個看守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好像把一件新買的衣服和一件被風吹日曬褪色的衣服放在了一起,按理說這樣的對比奇怪的便是後者。
但整個孤兒院裏面除了那個新刷漆的大門,其他的都跟那個立着的看守亭一個樣,奇怪的就變成了大門。
王倫隔着車玻璃有些失神的看着孤兒院,院子裏沒有多少人,只有一個老師帶着一堆孩子在做老鷹抓小雞的游戲,走廊上趴着幾個說話的小孩。
見王倫沒有下車,楊千秋說到:“王哥,不進去看看嗎?”
王倫回過神,推了推眼鏡笑着說到:“不用,不用進去了,我們走吧。”
“走?不是來你小時候的這個孤兒院嗎?都到門口了,咱們進去看看吧。”
王倫搖搖頭:“不用,我不是來這裏的,我們走吧,到前面那個路口右轉,咱們去白雲觀。”
楊千秋看了王倫一眼,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啓動了車。
到了道觀門口,楊千秋停好車以後跟着王倫一起走了進去。
道觀早些年前就拆了重建了,原來的老住持也已經去世了,林珍死了以後,王倫按照她的遺言每年都來觀裏給自己求一張平安符,但落款的名字還是留的林珍。
觀裏新的主持也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和尚,跟王倫也算是老相識了。
楊千秋不知道這些往事,他只當王倫是個信佛的人,所以也就沒有多問。
在觀裏拜了拜,王倫照常的在主持那裏求了張平安符,然後又給觀裏捐了些錢。
一直在旁邊站着的楊千秋,看到平安符上寫下的字以後,多看了幾眼,這個林珍究竟是王倫的什麽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上一次去一個廟裏王倫寫的也是這句話。
但周圍也有其他的香客,王倫還和主持說這話,他也不好直接開口問,便把話咽下了。
做完這些,王倫給主持道了謝,便帶着楊千秋出了道觀。
出門後,楊千秋問到:“王哥,那個.......你每次寫的祝福語上面落款都是一個叫林珍的人,她是你什麽重要的人嗎?”
王倫是個孤兒,楊千秋知道,所以也沒想過那個人是王倫的母親。
王倫笑了笑,回到:“她就是我原來呆的那個孤兒院的院長。”說完擡頭朝前方看去,楊千秋也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從這道觀的門口正好可以看見孤兒院那爬滿植被的屋頂,還有飄着的一面紅旗。
“她跟你一樣,是我在漢壩為數不多的重要的人,或者她更像是我生命中擔任母親的那個人一樣。”
楊千秋有些意外,王倫對自己一直以來都是把謝謝挂在嘴邊,想不到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分量竟然還能跟原來的老院長相比。
剛到學校的那會兒,楊千秋也還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當老師的很多事都還不是很熟悉,當時楊千秋去找王倫問問題的時候,王倫一副被吓到的樣子,後來接觸了好幾次也是防備的樣子。
直到發生那件事以後,王倫對自己的态度才有了轉變,把自己當真正的朋友。
王倫接着說到:“就像你也知道的,我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容易生病,早些年林媽媽還在的時候,每年都會給我來求一張平安符,她去世以後也叫我每年記得給自己求個平安。”
說到這兒,王倫有些難過的笑了笑:“但我這個人,從小到現在就沒什麽好的運氣,我想要是落款還是她,或許還能真的起點作用。”
“那你這次回來,也是想回來看看她嗎?”
王倫低着頭不說話,沉默半晌才開口到:“算了吧,我現在這副樣子不想讓她看到,等我好一些了再回來看她。”
上次在酒吧,王倫額頭上被玻璃瓶砸的傷口現在已經結了痂,但不知是上次生病有些嚴重還是怎麽的,王倫整個人看起來更瘦了,臉頰削瘦,眼窩凹陷,要不是帶着眼鏡,走在大街上路人都怕是要多看幾眼。
楊千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陳東出獄的消息他也聽說了,但昨天見了王倫才知道原來陳東已經去過煙港了,見王倫這個樣子,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不好的事。
但偏偏在這件事上,王倫不讓他插手,也不願意多說其他的。就是楊千秋想幫忙也不知道該怎麽幫。
“王哥,那人得想個法子把他再弄進去才行,不然你過不了消停的日子。”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有辦法的。”
兩人坐上車,楊千秋邊啓動車子說到:“要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給我說,雖然我在漢壩,但要是你那邊發生什麽事你記得打電話給我。”
王倫點點頭:“嗯,謝謝你,千秋。”
“沒事,又不是別人。”
把王倫送到火車站,楊千秋嘆了口氣:“王哥,你真的非得回去嗎,反正你回去也是一個人,不如就留在漢壩去我家過年。”
“算了千秋,你回去吧,謝謝你陪我去,以後我有機會再來看你。”
“行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我走了,你趕緊回去吧。”
坐上火車,王倫身邊坐着的人都在偏頭睡覺,自己做自己的事。王倫松了口氣,也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看着王倫進了火車站,楊千秋才離開那裏,剛上車,他就摸出包裏的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亦強,是我,千秋......我想請你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