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他一靠近,姜姒便感到了一種灼熱感。
他體溫好高!
之前還遍體鱗傷,現在看他這模樣,哪有半點之前受傷的樣子。
他是天火靈根,或許因此體溫高于常人。
他本就帶着咄咄逼人的壓迫感,這樣高的體溫,離姜姒那麽近,姜姒只覺得呼吸困難。
在他靠近的瞬間,姜姒還聞到了淡淡的香味,冷冽淡雅又尖銳。
極為獨特。
江嘯宇沉着臉,在萬劍宗這樣的天下第一名門,自然是講究禮數的,男女授受不親這些他也大致學過。
也被反複教導不該欺負姑娘。
所以他再混,這點還是基本做到了。
可是對她。
不需要。
他離得越近,她身體就越往身後的山壁上擠。
她背後空無一物,被凹凸不平的山壁刺得有些疼痛。
緊張之下`身上極淡的合歡香從皮膚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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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全身繃得筆直,耳根發紅,臉色卻是慘白。
直到少年近得胸膛快要貼在她手背上,而她的手正拉着破碎的衣服捂在那傲人的山峰之巅,随着胸脯上下起伏,稍不注意就手背就會貼在他的胸膛上。
姜姒她覺得自己快休克了。
周圍就連空氣都被煮沸了一般。
她恨不得拿個鐵鍬從自己身後的牆上挖個洞逃走。
“再說一遍。”他重複道。
姜姒從小就是別人越逼她,她就越不想說話。
直到她再次聽到咚——咚——的腳步聲,他身後的赤炎一步一步靠近。
姜姒想起了火煉蛇對着歐陽旭手指吐火,歐陽旭卻毫發無損的模樣。
江嘯宇無法無天,又和自己有仇。
只要他一聲令下,赤炎就可以隔着他燒了自己。
系統慌了,讓她趕緊求饒。
她或許該像系統說的那樣向他示弱求饒,可是卻仍然忍不住道:“不想對它負責,當初為何養它?”
系統:【!】
果不其然江嘯宇臉色又暗了幾分。
她垂眼道:“它認你為主人的那一刻,你就是它唯一的家人,唯一的依靠,生老病死你都該負責。”
江嘯宇:……
她繼續道:“你幫我準備藥材,我幫它縫傷口。”
江嘯宇突然站直了身體,漠然道:“他的傷過幾個月自己會好。不需要你多此一舉。”
“幾個月?他一年發狂一次,每次頂着傷口幾個月?”她語氣中帶着幾分不可思議。
“那又如何?”江嘯宇語氣變得煩躁。
姜姒突然擡頭,擰着眉看着他,“你還真是不負責任。”
這是她進洞以來第一次主動與自己對視。
“找死?”
姜姒卻不示弱地看着江嘯宇:“赤炎遇到你,真是不幸。”
就和那些将生病寵物丢棄的飼主一樣。
系統:【宿主!!你不是社恐嗎?這時候就不該說話!】明明怕得要死,聲音抖得不像話,卻還是要說這些!
姜娰說完這些話,再次偏開頭,閉上眼。
她眉頭緊緊皺起,卻發現對方沒有任何動靜。
她緩緩睜開一只眼。發現江嘯宇已經背對着自己,将手搭在了赤炎的鼻子上,道:“什麽藥材?”
姜姒:“嗯?”
江嘯宇不耐煩道:“你剛才說什麽藥材?”
“曼陀羅花、生草烏、香白芷、當歸、川芎、天南星共六味藥組成,還有另一種處方是羊踯躅、茉莉花根、當歸、菖蒲。①,我還要幾口大鍋。”
江嘯宇沒有回答,只是抱着手往那張身後的破舊木椅子上一坐,那木椅發出一次刺耳的吱嘎聲。
不久一只紙鶴便馱着姜姒要的藥材悠悠飛了進來。
姜姒感慨這人還在禁閉,辦事卻那麽麻利。
藥材、藥鍋,碗都準備好了,姜姒卻對着它們發呆。
沒火。
原來在家裏煮個什麽煤氣竈一開,火就來了,生火什麽的,她不會。
她覺得江嘯宇在身後越發不耐煩。
把心一橫,從靈囊中取出了幾個火折子,這是青雲峰分配的,沒來就沒幾個,燒完就沒了。
可是她如果再不把火發起來,她人就沒了。
就在她拿出火折子時,身後冰冷的聲音響起,“你準備用火折子熬藥?”
姜姒沒有回頭,“……嗯……”
江嘯宇用看智障一樣的目光看着她。
他極為不耐煩地道:“讓開!”
姜姒捂着胸口避開身子,見他坐在椅子上手指一彈,一個火星飛入架起的大鍋下,變成了一撮紅色的火焰。
姜姒細聲細氣地再次開口,“能不能再點團火?”
江嘯宇:“幹嘛?”
姜姒:“消毒工具。”
只見她将黑色箱子中的剪子針都放入了第二個鍋中,用水煮沸,用稱稱鹽,放入了第三口鍋中攪拌,又将裙擺的一些布剪成布條,也放入了鍋中。
做完這些,她就一個人縮在了牆邊,默默地把那掉落在地上一分為二的肚兜拾了起來,江嘯宇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卻見她發絲中露出來的耳朵,紅得離譜。
然後見她從手術箱子裏拿出針線,卻不好意思縫貼身衣物,而是将它疊得小小的,藏在了腰間。然後對着牆悄悄縫着剛才被自己劃破的衣服。
整整一個時辰,她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縫好衣服就縮在牆邊坐着,偶爾過來攪動一下兩口鍋。
而江嘯宇則是肆意地坐在那張小椅子上,姜姒偶爾會看他兩下,生怕他突然發難,但是他只是閉目養神,即便如此,眉宇之間也隐約帶着讓姜姒不安的不耐煩。
她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火苗燒到旁邊枯枝,偶爾發出的噼裏啪啦之聲。
這段時間,簡直是她有生以來最漫長的時光。
終于,江嘯宇緩緩睜眼:“還有多久?”
這一開口,她如受驚的鳥兒一般,卻還是鎮定地用勺子将湯藥盛出,看了看道:“快了。”
“快了是多久?”
這裏有沒有鐘表,姜姒怎麽跟他形容還有多久?“馬上。”
“馬上又是多久?”
姜姒難得遇到這麽咄咄逼人的人。
“啊!別!”她看着突然變大的火,“要糊的!”
江嘯宇這才不耐煩地将火又變小了些。
姜姒看到差不多,這才撲滅了火焰,吹着湯藥想要降溫。
江嘯宇:“你覺得赤炎怕燙嗎?”
姜姒反應過來,臉頰更顯通紅。
江嘯宇道:“端過來。”
姜姒看着那巨大的鍋,眨了眨眼,這怕是有幾十斤吧。
江嘯宇:“不然?”
姜姒只能伸出兩條纖細的胳膊,直接端着大鍋向他走去,她沒有健身舉鐵的習慣,沒有擡過那麽重的東西。
因為承不住重量,兩條胳膊晃動得差點将裏面的湯藥都潑出來。
江嘯宇周圍都是經過重重選拔才能入萬劍宗的習武之人,手提幾十斤重劍不成問題,哪裏見過這般連口鍋都擡不起的?
傳言中合歡宗女修為了保持身嬌體軟的媚态,不修剛猛功法,看來她們除了那點纏人功夫外,還真是貨真價實的繡花枕頭。//本//作//品//由//
他不耐煩地一把托住滾燙發紅鍋底,姜姒瞳孔微微一顫,但是随即回過神來,對了,他不怕燙。
看着那對她來說無比沉重的大鍋在他手中就似乎輕得跟團棉花一樣,心中也是有些詫異少年怪力。
慶幸第一次見面時他是被綁着的,不然他豈不是輕輕松松就把自己脖子扭下來了?
于是她轉身去取兌好的生理鹽水,還有消毒好的工具。
這時洞中的鳴叫再次響起,哐哐地震得地動山搖。
就在兩人快要走到赤炎所在的洞口之時,紅光再次亮起,火焰溢出,灼得姜姒急忙退後。
暴躁的赤炎對着石壁不斷噴火,烈火直接将入口堵死。
姜姒:這要怎麽辦?
只見江嘯宇端着那口裝着麻藥的大鍋,朝烈火之中走去,一身黑衣都在這一瞬在紅光中映照成紅色。
看得姜姒深深吸了一口氣。
赤炎十分憤怒,對着江嘯宇一口怒焰噴出。
見烈火之中江嘯宇單手端着大鍋,對着赤炎張開的血盆大口一潑,湯藥盡數潑入了它的口中。燃起了大量蒸汽。
本是入口的麻藥,現在自己汽化變成呼氣麻醉了。
只見他潇灑地把鍋随手哐啷啷一扔,拍了拍手,“真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
赤炎沒少挨江嘯宇揍,但是他往自己嘴裏潑東西卻還是第一次。
它還待發怒,漸漸覺得自己意識剝離,眼睛一翻,舌頭一吐,哐一下倒在地上。
江嘯宇看見她踩着還在發紅的地板進來的時候,微微眯起了眼。
姜姒用自己兌好的生理鹽水給它沖洗了傷口,然後從工具箱中取出了一根最大的針,穿上了裏面那透明的線。
姜姒再次覺得,這箱子透露出一種古怪。
因為這麽大的針就像是為赤炎量身定做,連這不知是什麽材質的手套的大小都像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樣,戴着剛剛合适。
就像是有人知道自己曾經學過醫,也料到自己會為赤炎做手術,可系統卻否認這是它為自己準備的。
若不是系統,這箱子又是誰留給自己的呢?
她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江嘯宇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她用一塊布系在自己的腦後,擋住了口鼻。又用一塊布包住了她的頭發。
他問:“你這是做什麽?”
姜姒立刻避開他的目光:“避免污染傷口造成感染。”
雖然也許它這樣的靈獸根本不會被感染,但謹慎總是沒有錯的。
江嘯宇挑了挑眉。
縫合皮外傷對姜姒來說不算什麽。
可是赤炎的皮實在太厚了,幸而這針鋒利無比,不然可能根本無法刺穿,她縫到一半氣喘籲籲,手都麻了。
江嘯宇也是服了她,就戳兩下針都能累成這樣。
再看她的手指,和萬劍宗上練劍的人都不同,沒有繭,也沒有分明的骨節,指尖細細,跟沒有骨頭似的。
難怪戳幾針,都能給她戳累成這樣。
江嘯宇輕嗤一聲,目光掃過她的臉,只見她目光沉靜而認真,額上蒙着一層細細的薄汗,反射着淡淡的光。
與當時洞中那瘋女人截然不同。
江嘯宇眯起眼若有所思。
這是同一個人?
可要說被奪舍,她又怎麽過得了驗心湖?
姜姒活動着差點抽筋的手,道“在麻藥醒
前你最好守着它,別讓他蜷曲避免窒息……”
江嘯宇淡淡看着她,“它醒了後呢?它會繼續撞牆,你縫這針,豈不是多此一舉?”
他那雙漆黑的眼睛,眸光涼涼帶着嘲諷。
姜姒:“你能給我一張紙和筆嗎?”
江嘯宇只給了兩個字。“不能。”
姜姒也大概知道這家夥一身反骨,也不對他抱有希望,于是解開頭上的布,用手套上的血在布上畫了一個扇形。
“這叫伊麗莎白圈。”
“兩端重合後可以圈起來後扣在它脖子上。”
“只要保證材質足夠堅硬,這樣它即便撞牆,也撞不到它的頭了。”
江嘯宇凝神看着她用血畫的圖,沒有反駁,姜姒就當他是默認了。
姜姒繼續道:“伊麗莎白圈還不影響它進食。”然後她想起它在被禁閉,補充道:“如果它有東西可吃的話……”
江嘯宇漫不經心,道:“怎麽沒有?”
姜姒一愣,但随即想到他能夠瞬間買來藥材的本事,心中感慨,不愧有鈔能力,禁閉還能讓寵物吃上肉。
江嘯宇繼續道:“你不就是?”
姜姒突然睜大那雙總是垂着的,總是避開自己目光的眼睛。
江嘯宇看她驚惶的神情,眼中劃過一絲促狹。
他手一抹,地上泛起一陣星星點點的光,在姜姒面前呈現了一排東西。
“自己選一個。”
姜姒有些不得其解,這是什麽?
謝禮?
她被一條長長的白布所吸引,她蹲下來摸了摸質量,雖不如紗布,但還算透氣,用來包紮也不錯。
江嘯宇看着拿着白绫端詳的她:“倒還爽快,找個地方自己挂吧。”
姜姒:……
挂什麽?
然後她突然發現這白布旁邊的東西……匕首,彎刀,劍,還有幾個藥瓶。
她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布。
姜姒終于擡起頭看向洞中少年。
只見他懶散地往椅子上一靠,抱着手笑着看自己:“看在你幫赤炎縫了腦袋的份上,随你選。”
江嘯宇長指指了指她面前那些看起來極為精致的瓶子,道:“鶴頂紅,七步斷腸散,見血封喉,噬魂粉。”
但他又看了看姜姒手中的白绫。“不過看來你更喜歡白绫。”
姜姒再次低頭看着這一排東西,根本不是什麽謝禮!是他給自己的自盡大禮包!
她急忙将手中的白绫扔掉,面色複雜,如臨大敵般地看向江嘯宇。
坐在破椅子上的少年神色模辯,再次站起來,走向姜姒。
姜姒轉身準備逃跑,少年卻驟然出現在她面前,長腿一伸,踩在了逼仄的洞中,擋住了她的路。
他抱着手臂看着她,“你來萬劍宗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