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郭鳴接着說:“那時我就好奇, 什麽樣的人,受得了他那個少爺脾氣。”
“後來一段時間,他時常同我說你的事情。他說你長得特別好看,性格也好, 但在我心裏, 你一直是個青面獠牙的怪獸形象, 否則怎麽可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徐臨:“……”
就當是在誇他吧。
“我同熠輝開玩笑說, 秀恩愛死得快, 你兩很快會分手。我雖這麽說, 心裏其實很為他高興, 熠輝他,”郭鳴頓了頓,“熠輝他真的很愛你。”
“可是後來有一天, 他不再同我說起你的事。我嘴賤,主動去問他,是不是被你甩了。他沉默了很久,說把你惹生氣了。”
郭鳴至今還記得曹熠輝當時的表情, 他當場就後悔自己嘴賤問了那句話。
“他一直想着找你道歉, 同你和好。只是,熠輝的性格你也清楚。他沒能完全改好, 怕再次惹你生氣, 一直拖着不敢去找你。”
徐臨沒說話。
曹熠輝的改變,在重逢之後,他就清楚地看到。
他還是脾氣大,喜怒無常, 動不動鬧情緒。但他已經學會了收斂, 很快會自我調整, 然後示弱,服軟,做出道歉的行動。
但其實,以曹熠輝的身份地位,根本沒必要。
他是天生的王者,無需對任何人卑微,無需祈求任何人的原諒。
況且,曹熠輝發火,生悶氣,鬧情緒,是因為他在拈酸吃醋。那并非錯誤,歸根結底,是因為太在乎,太深情。
常有人說,愛是包容,是守望,是付出和給予,而不是索取。愛要默默守護。
徐臨覺得那是扯淡。
無論做什麽,只要真心付出過,必定會希望得到相應的回報。
愛和憎,和妒,和控制,和占有,總是相伴而生。
正如有光必有影,有冷必有熱,自然界的無機物尚且如此,何況擁有七情六欲的人。
如果沒有負面情緒,只能說明,愛不夠。
你讓那些一味說着,愛要給予要付出,別要求回報的人,借你點錢,他們跑得比誰都快。
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只是嘴上談情說愛,根本沒有實際付出過。
無私奉獻對國家可以,對戀人不行。
徐臨自己要是很愛一個人,一定會期望同等回應,希望那個人只屬于自己。
他十分清楚,付出後,如果沒能得到相應回報,那是一種多難受的心情。
所以他從不真心付出。
曹熠輝想要的,也僅僅只是心愛之人同等的回應。
可惜他給不了。
訓練室裏寂靜了好大一會。
良久,郭鳴接着說:“能再次光明正大出現在你面前,讓你看到他的存在,和你說話,和你一起做事,熠輝他非常開心。”
“我無法站在你的角度,了解你的想法。我只希望,熠輝能得償所願。”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你要是再這麽欺負他,熠輝會哭的。”
郭鳴說完話,甩甩手,潇灑地走了。
徐臨站在原地,心情複雜。
曹熠輝會哭。這大概是他聽到過的最可笑的笑話。
他欺負曹熠輝?怎麽可能,他沒那麽大的膽。
……可是。曹熠輝看他的眼神……好像真的受了他欺負。
曹熠輝溫柔又晦暗的目光,曹熠輝的深情,壓的他透不過氣
徐臨五指無意識地捏緊。
特處局,他可能待不下去了。
***
常世裏的擁有靈能的人,包括後天覺醒者,必須在特處局或者天一盟的監管之下。如果違反規定,就要被“除靈師”除去。
徐臨作為登記在冊的除靈師,還是作為A級評定被重點關注的後天覺醒者,能待的只有兩個地方,要麽特處局要麽天一盟。
沒有第三種選項。
可他想遠離曹熠輝。
認真思考了三日之後,徐臨打通了姜柏的電話,告訴對方自己的請求:他想離開特處局,轉投天一盟。
“你和曹熠輝局長的事情,我聽說了。”
徐臨十分驚訝。
姜柏已經知道了?
……是不是太快了點。
轉念一想,也是,曹熠輝把那層窗戶紙捅破之後,對他表達愛意的舉動,堪稱肆意張揚。
曹熠輝以前就沒藏着掖着,只是沒告訴別人“曹局長對象”的名字。
如今“曹局長對象”曝光,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奔着結婚去的”。
“徐臨,”電話那邊的聲音輕柔,又帶着極大的重量,“我希望你能去找閱川談談。”
姜柏是諸葛副會長的徒弟,天一盟的人事調動,他能夠拍板。
鐘閱川雖然也是天一盟高層,但他畢竟從特處局轉來的,鐘家仍舊聽命于曹家,他很少去幹涉天一盟內部核心事務。
一為避嫌,二則是,鐘閱川的性格就不喜歡管理瑣碎事情。
他只負責處理虛世事務這一塊。
徐臨很疑惑,自己想轉投天一盟,不和姜柏商量,找鐘閱川談什麽。
而且鐘閱川喜歡曹熠輝,他們三人這麽狗血的關系,他如今和鐘閱川見面,不尴尬嗎?
可是姜柏語氣很認真,甚至帶着一絲請求,要他一定得去找鐘閱川。
他不好拒絕,于是說:“好。”
挂掉和姜柏的電話,徐臨翻出鐘閱川的號碼,盯了屏幕半天,都沒想好第一句話該說什麽。
他深吸一口氣,厚着臉皮打過去,直說:是姜柏讓他打的。
鐘閱川語氣有點淡,聽不太出來情緒,但對他的來電似乎并不意外。
反而讓徐臨意外,鐘閱川把面談地點,定在自己家。要徐臨去他家一趟。
于是徐臨帶着些微尴尬和忐忑,登入這個……不能叫情敵吧,他從沒這麽想過。鐘閱川這樣的人物,和他不在一個圈層,他可不敢把自己拔高到同對方并立的程度
……總之,他登門拜訪,去到鐘閱川家中。
鐘閱川身着一襲修身風衣,帶着裝飾圍巾,即便在家中也穿的非常正式,随時能開機拍狗血偶像劇——可見對這場談話很重視,精心準備。
他又沒了那副趾高氣昂的高調姿态,微微顯出一點沉悶,清俊眉眼目光深沉,莫名讓徐臨覺得和曹熠輝的目光有些相似,同樣看得他略感心悶。
鐘閱川問:“喝點什麽?還是可樂?”
“酒吧。”
喝點酒,或許更有利于談話。
鐘閱川家裏沒有別人,他自己去往廚房,從酒櫃裏拿出一瓶葡萄酒。
徐臨看得咂舌——那瓶酒價值二十多萬,就這麽在他面前開封。
他不由自主摸了一下脖子。這是打算最後一頓喝點好的,送他上路嗎?
二人之間氣氛有點凝重。鐘閱川沒說話,徐臨喝了一口酒,抿了抿嘴:“鐘先生,對不起。我并非有意隐瞞。”
鐘閱川問過他和曹熠輝的關系。
以前旁敲側擊問,前幾天跑到他家裏指着鼻子問,他都只說,和曹熠輝只是關系很好的朋友,沒有那一層關系。
并非有意隐瞞,但他确實撒了謊。
這一次,鐘閱川沒問,徐臨自己主動交代了和曹熠輝的那段過往。
或許是酒精的關系,他想找個關系半熟不熟的人,聊點不那麽場面的話。
又或許,鐘閱川的目光,太像曹熠輝了。
看得他有點心虛和愧疚,說起了似如忏悔的心裏話。
曹熠輝對他而言,宛如家裏那些游戲光碟。
他玩的時候,興致昂揚,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裏面,達成全部的獎杯成就,當一個精神股東腦殘粉。
而游戲通關,全部獎杯完成後,他即刻封碟,放進櫃子裏,開始下一個游戲,碰都不會再碰。
幾年後偶然看到盒子,或許會說一聲:原來我還買過這個。又繼續封存,永遠不會想着打開。
正如他當年單方面提分手,扔下一句話,扭頭就走,删掉聯系方式和所有回憶,避免再有任何交集。
他從沒在意過曹熠輝的想法,不知道曹熠輝一直愛着他。即便現在知曉,他仍然選擇辜負曹熠輝的滿腔深情。
“我就是這麽冷漠,自私,任性,又虛僞的一個人。”
“我知道你的事。”鐘閱川說完,又糾正,“嚴格說來,不是你,是曹熠輝的戀人。我不知道那人是誰。”
“曹熠輝大學的時候,和我一起的。”
大家族出身的除靈師,青少年時期會去一般學校,和普通人相處,了解常世。
等到大學,就去讀那所專門的軍/政學校,為之後的路途做準備。
曹熠輝和鐘閱川因為家族關系,從小認識。青少年時不在一個學校,大學一定會在同一個班,同一間寝室。
“大一第一天,我就聽到曹熠輝和他的戀人通話。那兩年,他和戀人打電話的時候,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旁邊。”
曹熠輝對待感情,一直是這樣,熱烈,恣意,張揚,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一個很愛的情侶。
“那時我就在想,曹熠輝那麽煩人都能忍受,那個人是從天上下凡,濟世救人的菩薩吧。”
徐臨:“……”
這是誇,還是罵?
“曹熠輝的性格本來就奇差無比,傲慢,無禮,偏執,幼稚,目中無人,心胸狹窄,剛愎自用,死要面子,過度自信……”
鐘閱川一口氣指責了一大堆,徐臨差點驚掉下巴。
這是,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