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53章
徐臨答應于慧的邀約, 只是為了避開曹熠輝。這場會面,只打算随意應付一下。
但是沒想到,于慧話裏的奇怪走向,讓他也有點心慌。
肖宏濤出現的正是時候。
他朝于慧微微一笑:“沒什麽事的話, 今天就這樣吧。以後再遇到什麽問題, 可以随時發消息給我。”
“你接下來去哪?需要我送你嗎?”
“哪需要那麽麻煩。”肖宏濤直接起身, “我司機就在外頭, 交給他就行了。女俠, 你等會去哪?”
于慧:“不, 不用。我自己開了車。”
“那我和臨臨先走了。你們這桌我已經買單了。”他話一說完, 就拉起徐臨,快步走出西圖瀾娅餐廳。
夏侯啓看了看還坐在座位上的于慧,又看了看剛被關上, 門上鈴铛還在晃動的西圖瀾娅餐廳大門。
“曹局,我們……”追不追?
才說了半句,對面的座位沒了人影。
曹熠輝已經追出去了。
他和蔡靜面面相觑。
一秒後,蔡靜推他:“走啊。”
監視毒/販接頭, 再跟蹤犯罪分子的危險任務, 恐怕都沒這麽動魄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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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宏濤拉着徐臨離開西圖瀾娅餐廳,走到街邊:“臨臨, 我們中午吃什麽?要不去我們以前常去的那家?或者我知道一家店, 有你喜歡吃的烤魚,味道很不錯。”
“吃完飯,我們再去逛街,或者去看電影?”
他正說着, 徐臨的電話響了。
徐臨接通電話, 聽對面說了幾句, 回道:“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趕過來。”
挂上電話,他朝肖宏濤抱歉笑了笑:“不好意思,局裏有任務,我得馬上走。”
肖宏濤一臉不滿,埋怨說:“警察這工作就這樣,讓人好好吃頓飯都不行。臨臨,你得盡快換一個。過兩天我就去約領導吃飯。這事交給我,你不用管。放心,一定給你調個好單位。”
“真用不着,”徐臨嘴角一揚,“其實我還挺喜歡現在這個工作。”
“任務急,走了。”
他說完,大步一邁,很快消失在街角。
不遠處的牆角站着三個人。
夏侯啓正在記錄:“十一點四十離開西圖瀾娅餐廳……小徐同志喜歡吃烤魚啊?”
“十一點四十二分,接了一個電話……”
“怎麽回事?!”聽到徐臨的話,夏侯啓大為吃驚,“局裏忽然下達任務?”
他急忙看向蔡靜:“你沒給調度人員交代過?”
“怎麽會!”蔡靜向曹熠輝自辯,“我特意叮囑過,即便遭遇突發情況,也別給小徐打電話。”
今天原本是曹熠輝和徐臨一起休假,除非天塌下來的事,否則別去打擾。
“不光我,郭顧問也早就打過招呼。”
“而且,”她也疑惑,“如遇緊急案情人手調度不過來,任務首先應該下達到我們這裏。”
她和夏侯啓都沒接到通知,怎麽可能有任務越過他們,直接安排給徐臨?
“曹局,”夏侯啓問,“到底什麽情況?我打電話回局裏問問?”
“不用。”曹熠輝的回答出乎意料。
他直接轉身,“走吧。”
“小徐同志他……”
“沒事。剩下的事你們不用管。”
曹熠輝徑直離去。
夏侯啓和蔡靜杵在原地呆若木雞。
“我剛才沒看錯吧?”夏侯啓難以置信,自己剛才是不是眼花?
蔡靜也睜大了眼:“曹局他剛才……”
曹局剛才,在笑?
***
徐臨感覺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夢。
夢境應該很可怕,可怕到他突然驚醒,滿身都是冷汗。
然而究竟夢到了什麽,一絲一毫都想不起來。
他捂了一把臉,慢慢緩過一口氣,看看時間,也該起床。
穿衣,洗漱,下樓,剛走到飯廳,門鈴驟然響起。
開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曹熠輝站在門口。
曹熠輝住的地方,和自己家隔了半座城,他是怎麽做到每天準點出現在家門口的?
而且看他的模樣,根本不像早起一個小時開車趕過來。那種閑散氣度,似如住在隔壁,起床後直接過來串門。
等等……一個怪異的想法倏然在徐臨腦中浮現,隔壁?
曹熠輝不會,住在隔壁??
徐臨住的小區,門禁管理嚴格,客人來訪保安都得通知業主,業主确認才能放行。
然而他根本沒接到物業通知,曹熠輝就已經在他家門口。
他一直奇怪,曹熠輝怎麽通過小區大門和單元門兩道門禁,直接上樓的?
兩梯兩戶的大戶型住宅,一個單元住戶不多,平常在電梯裏很難遇得到。宅男不喜歡搞小區社交,住了兩三年,對鄰居們的情況一無所知。
他有多長時間沒見過隔壁住戶?
隔壁住戶不常住,這一層樓絕大部分時間,只有他一戶。
……不可能吧。
徐臨在心裏幹笑了兩聲,迅速否定了剛升起的荒謬想法。
曹熠輝的家他見過。曹熠輝怎麽會看得上這種小區。
徐臨正在胡思亂想,曹熠輝毫不見外走進門,仿佛把這裏當成自己家。
“上午不去局裏,跟我去個地方。”
徐臨疑惑:“去哪?”
“我前段時間提交的超S級靈器使用申請,已經批下來了。我帶你去取。”
超S級的靈器常世僅有十件,其中八件名花有主,剩下兩件還沒遇到合适的主人——只有頂級的除靈師才有實力駕馭這些強大靈器。
曹熠輝之前說過,會向上面寫申請,拿給徐臨使用。
徐臨喉結滾了滾:“批準,這麽快就下來了?”
如此重要的東西,他以為,高層要經過讨論,審批,整套流程下來,最快三五個月。
現在才過了多久?半個月?
對他這個新人,都不進行一兩年工作考察的嗎?
“昨天就下來了。”曹熠輝語氣有點硬,“昨天你出去和朋友吃飯,就沒打擾你。”
昨天。
徐臨本以為他會借題發揮,詢問自己昨天的詳細行蹤。
沒想到他只一句帶過,什麽也沒多問,只說:“今天可以晚些出門,早飯慢慢吃。”
說完自己坐下,拿了一片面包,悠閑吃起來。
“超S級靈器,靈能不夠強,使用不了對吧。所以我待會只是去試一試,看能不能用。”
并不是說,靈器就一定給他。
他委婉道:“其實你借給我的那把A級靈器,品級已經很高,完全夠用。”
除靈師考核一過,曹熠輝就給了他一把高品級靈劍。他一直沒用過。
一是入行時間短,沒出過幾次任務,沒使用的機會。
二是,使用品級那麽高的靈器,怕同事有意見。
雖然都知道他是關系戶,在行為上,還是低調點好。
“借?”曹熠輝動作一頓,咬字很重,又忍住了什麽話沒說。
他看向徐臨:“你都能駕馭我的靈器,別的也一定能使用。你是不相信自己的實力,還是不相信我?”
“要是用不了,”他似笑非笑,“我把我的借給你,我去用另一件。”
徐臨:“……”
別。
你自己留着。
二人一起吃過早飯,出門去往存放靈器的地點。
徐臨好奇:“去哪拿?”
“我沒給你說過?超S級靈器沒放在特處局的武器庫裏,另找地方單獨保管?”
好像是說過。徐臨回憶片刻,如果他記得沒錯,曹熠輝說過,超S級靈器存放在……
“我家。”曹熠輝淡淡道,“準确說來,是我爺爺家。”
徐臨一驚。他等下,要去曹熠輝爺爺家?
車輛來到離市中心不遠的一處公園。
歷史上,這裏曾是某某王府。建國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王府庭院開放給公衆,成了一處景點。
景點內另有一片區域,用仿古的高大紅牆隔開了,從不對外開放。
以前有一次,徐臨和朋友來玩,遠遠聽見高牆裏傳來古琴聲。據說,那裏面還保留着私人住宅。
究竟是不是,他不知道。
這個地方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靠近的地兒。
沒想到,裏面真是私宅。
一條标着“閑人勿入”的隐秘車道直接通往宅院。
曹熠輝把車停在大門口,徐臨下車看了一眼,驚詫一個接着一個。
院子裏的建築都是純正古代風格——從原本的時代保留下來的。維護修繕做的很到位,看上去很新,光亮程度比剛建成也差不了多少。
門口一左一右,站着兩個穿軍裝的守衛。
手上拿的自動□□,是真家夥吧?
徐臨不禁擔心,這樣的奇怪場面,他一靠近,守衛會不會就拿槍指着他:再往前一步,格殺勿論。
然而守衛見到曹熠輝什麽都沒說,朝他敬了個禮,開門放行。
徐臨懷着奇妙和拘束的複雜心情,跟着曹熠輝進入大門,穿過內院,走進主宅。
……其實家裏院子太大也不方便,從門口到室內要走好幾分鐘,天天這樣挺累的。
建築外表雖然是古代樣式,室內裝潢卻是現代流行的所謂“新中式”風格,給人一種時空交錯之感。
門廳挂着一副人像,全身畫,真人等身高。
畫中的人,徐臨知道,全國人民應該都知道——除非義務教育的歷史課一點沒上過。
他這一路都在強裝鎮定,此刻終于有點繃不住:“……這是?”
曹熠輝嘴角的笑意也沒憋住:“先祖。”
徐臨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尤其有關別人的家世,他從不在意。畢竟普通人,三代往上,還是歷史上無名無姓的普通人。
要是誰說自己“祖上誰誰誰”,立馬引來群嘲。
他以前認識曹熠輝的時候,知道曹熠輝家世不一般,但沒細問過。
後來……就“與我無關”了。
重逢後,他踏入了另一個領域,從曹熠輝,夏侯啓等人的談話中,開始了解除靈師的世界,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居然,是真的。
徐臨不知此刻自己是什麽樣的滑稽表情,他只是在回憶:讀書那會,沒在教科書上,在這人的肖像畫上亂塗亂畫吧?
一個疑惑脫口而出:“你們,下墓嗎?”
這回輪到曹熠輝愣住。他一臉懵然,仔細想了想:“我們沒有。但先祖,似乎是組建過一只特殊軍隊。”
徐臨面無表情:“哦。”
沒想到除靈師的淵源可以追溯于此,難怪,他經常聽人說“曹家”。
這麽說來,天一盟的會長似乎姓劉。
曹家一派和天一盟那一派的恩怨糾葛,他現在徹底清楚。
“我爺爺還沒到,”曹熠輝看看時間,“我們先坐下等一會。”
沒到?不住這裏?
走入客廳,徐臨偷偷觀察四周,寬闊的大廳,東西擺放整齊簡潔,一塵不染,但顯然缺少生活氣,看來主人确實不常住。
“你用不着這麽拘謹。”大概徐臨今天的震驚表情真的有讓曹熠輝笑到,往日冷峻的臉浮出外露的笑容,“這是我家。跟往常一樣就好。”
一路都有荷槍實彈的軍人守着,氣氛莊嚴肅穆,能不緊張嗎!
徐臨動作仍然僵硬,曹熠輝微笑着同他聊天,說了些什麽,他都沒太注意。
好在沒等多久,一群人的腳步聲從漸漸解決。
徐臨模模糊糊聽到外面有人在說:“總長好。”
過了片刻又傳來一聲:“是!”
接着,腳步聲進入室內,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那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臉上皺紋很深,但一身軍裝,腰背挺得筆直。
老人目光十分銳利,一個眼神掃過來,氣勢就壓得人不由自主低下頭,不敢直視。
徐臨手心滲出冷汗。
他見到了對方的肩章。
過于恐怖。
曹熠輝有着和年紀極度不符的高級別,但他說過“上頭”“高層”,“有些事情他說了不算”。
那确實,和眼前的人比起來,他只是管理靈能這個圈子的“小小一局長”。
無論出于規矩還是禮貌,徐臨都應該上前,向眼前的人行禮問候。
但他不知道,該稱呼對方什麽。和那些守衛一樣,叫“總長”?
他們兩人的身份差距,放在古代,就是王爺和草民。
徐臨瑟瑟僵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動作。
反倒是對方先開了口:“你就是,小徐啊?”
如此親近的稱呼令徐臨驚了一瞬,急忙擡頭:“我是。”
映入眼中的人,完全不似剛走進來時不茍言笑的威嚴,反而一臉微笑,顯出幾分慈祥和藹。
曹總長從頭到腳把徐臨打量一番,像在心裏評判什麽,看得徐臨後背冷汗直冒。
過了一會,他微微颔首,似是非常滿意:“不錯,好孩子。”
随後吩咐跟在自己身後的警衛:“帶小徐去保管庫。”
徐臨正處于懵逼狀态,下意識看向曹熠輝。
“我和熠輝,祖孫兩聊幾句家常,”曹總長看出了他的想法,“你跟着他去就行。”
徐臨不敢多說不敢多問,乖順埋着頭,跟着軍銜同樣吓死人的警衛員,去往二樓深處的房間。
一間極大的房,僅用來擺放一件物品——超S級靈器。
房間四周都是防衛的靈能儀器,正中陳列着一把閃爍幽熒光芒的靈劍。
警衛說:“拿走吧。”
徐臨:“直接拿?”
警衛一臉“不然呢”的疑惑表情看着他,點點頭。
沒點儀式和流程?
還是說,他去觸碰的時候,會像玄幻小說裏寫的那樣,有個什麽靈器擇主的特殊場面?
他腦補了一段光影交錯的CG。
然而拿起靈器的時候,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靈器上有封印。”警衛說,“你拿回去,曹局長會幫你處理。”
徐臨疑惑:“就這麽拿走?如果封印解開後,我用不了,再送回來?”
警衛本該一臉嚴肅刻板,絕不多說一個字。
徐臨的問題顯然讓他感到奇怪。
“這是曹局長提交的申請,總長直接批了。東西拿給你,用的了你就用。”
“用不了,”警衛平淡說,“看曹局長怎麽處理。反正東西給你了。”
據徐臨所知,超S級靈器,只有頂級除靈師才能駕馭。
申請批下來,只是第一步,有能力使用才能帶走。用不了,灰溜溜走人,靈器仍然放在這裏保管。
這流程不對啊。
警衛只管聽從命令,別的不管,說:“拿好了。走吧。”
徐臨不好多耽擱,跟着對方回到大廳。
總長和曹熠輝話還沒說完,二人站在門外等候。
祖孫兩不知在談論什麽,曹總長說幾句就要朝徐臨看一眼,看得徐臨心慌難安。
十分鐘後,總長帶着人離去,過于寬敞的大廳裏,又只剩下他和曹熠輝。
曹熠輝問:“我們也走?”
“還是說,”他嘴角輕微一揚,“去我以前住的房間裏看看,玩一會。”
徐臨身上蹿過一陣冷寒:“不必了。走吧。”
還要回局裏上班。
剛走一步,又問:“靈器,怎麽辦?”
“你先拿着。”曹熠輝不怎麽在意超S級靈器的歸宿,只認真說,“再等一段時間。等你完全習慣操控靈能,再使用高階靈器。”
十天前,徐臨使用靈器槍才出過一點問題,他不放心。
靈器槍失控這件事,又會牽扯出其他事,徐臨本來就不想讓曹熠輝知道。
對方這麽說,他也不再多言,順從點點頭。
兩人離開這座大宅,乘車回到特處局。
剛走到行動科辦公室門口,徐臨就被夏侯啓拉到角落,小聲問:“小徐同志,你昨天怎麽過的?”
曹熠輝沒問他的行蹤,讓夏侯啓來打聽?
徐臨如實告知:“出門和一個以前的同事見了一面,中途遇到一個從外省回來的好友,又聊了幾句。”
“然後就回家了。”
“回家?”夏侯啓表情怪異,幾秒後,呆呆道:“哦,回家。”
徐臨:“怎麽了嗎?”
“沒,沒什麽。”
過了片刻,夏侯啓又恢複常态,問:“聽說你拿到超S級靈器了?”
徐臨詫異:“你們都知道了?”
這麽快?他才剛從曹總長家回來。
夏侯啓嘿嘿一笑:“我有內部消息。怎麽樣,感覺如何?”
徐臨會錯了意,以為他問曹總長:“曹總長他……”
雖然對他的态度還算慈祥,但和那樣的人在一起,感覺就是忐忑難安。
“你見到了總長?!”夏侯啓乍然驚呼,随即意識到自己失态,急忙捂住嘴左右看了看。
幸好周圍沒人。
他又悄聲問了一遍:“總長回來了?”
徐臨一直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見到夏侯啓的反應,驟然回過神來:“總長他,不在我們省吧。”
夏侯啓沉重思考了片刻,如實告知:“當年,是總長決議,我們曹家一派的除靈師進入國家機構,成為公職人員。這你應該聽說過。他将特別事務處理局的總局定在本市,因為老家在這裏。”
“但他本人不住家裏,一般時間都待在軍/區。而且,超S級靈器的調配和使用,他只管批複,用不着親自跑這麽一趟。”
“小徐同志,”夏侯啓認真又凝重拍了拍他的肩,“總長百忙之中抽出半天時間,是專程來看你。”
***
兩日過後的上午,徐臨正對着屏幕看文件。
辦公室裏另一個剩下的同事找他聊天,嘆息道:“好不容易盼到曹局出差,不來巡查工作了,大家可以安心摸魚,沒想到這幾天靈能異常的情況這麽多,根本忙不過來。”
靈能異常一個接一個,行動科的調查官都被派出去,她也是剛出了外勤才回來。
整個辦公室,現在就只剩了她和徐臨兩人。
徐臨手一抖,曹熠輝出差了?
自從前兩天,夏侯啓說了那句一點不好笑的笑話:總長專程來看你,他靠着自我暗示,即将痊愈的妄想症陡然急轉直下,症狀嚴重。
他現在,對曹熠輝重度過敏。
為了重新自我調節,他像把頭埋進土裏的鴕鳥一樣,堅決貫徹不聞不問不理會“三不”方針,刻意避開和曹熠輝相關的一切事情。
甚至為了不見到他,提前十分鐘早退。
結果曹熠輝不在局裏?
見徐臨神态有異,同事略驚訝:“曹局出差,你不知道啊?”
“曹局出差,小徐你不知道?”郭鳴忽然推門而入,誇張說,“小徐,你對曹局這麽不上心,他知道了會哭的。”
徐臨無話可說,尴尬笑了笑。
“剛才監測中心又報告了一起靈能異常,”郭鳴調侃完,說起正事,“E級。需要一個人去現場了解情況。”
站在空蕩的辦公室,他無奈看向徐臨。
“小徐,”郭鳴大概是深刻執行“高調做事”的類型,領導做了什麽,必須說出來讓下屬知道,“曹局走之前特意叮囑過,盡量別讓你出外勤。但現在的情況,你也清楚……”
發生異狀的地方太多,人員都派出去了。
整個科室只剩唯二兩個人,另一個還是剛回來的。
徐臨即刻起身:“我馬上去現場。”
……
E級的靈能異常,被定義為最低程度,對常世造不成多大影響。
通常情況,要麽兩個位面,如空中漂浮的氣泡,被風吹一吹挨在一起,引起靈能波動,又很快遠離。
要麽某個常世人在極端條件下,例如争吵時情緒失控,來個潛能小爆發,出現“我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這麽大力”的情形。
總之事不大。
在徐臨去往現場的路上,靈能波動就已經消失。
但特處局職責所在,必須得去看看,了解清楚後,提交一份記錄報告。
監測儀定位到的地點,為一處居民小區。
徐臨到的時候,小區外停着一輛警車,一棟居民樓周圍拉起警戒線。
憑着高人一等的身材長相和溫潤随和的舉止談吐,徐臨很快從圍觀的大爺大媽嘴裏問出了事件經過。
有人跳樓。
死者為樓裏住戶,是個鄰居們眼中,不務正業,不求上進的浪蕩小年輕。
本來就品行不端,最近又不知道在外面做什麽,行為瘋瘋癫癫看起來就不正常。
鄰居們都懷疑,他是不是嗑藥了。
今天他不知在家裏摔什麽東西,乒乒乓乓鬧出很大動靜,差點和樓下住戶吵起來。
然後,他跳樓了。
就在一個小時之前。
“多半又磕了藥,精神錯亂。”這是圍觀群衆對此事件的看法。
沒一會,警察清理幹淨現場,人群散去,徐臨也只能離開。
靈能波動早就消失,監測不出任何能量污染。徐臨完全看不出什麽問題。
——因為死前情緒不穩定,引發血脈極度膨脹,從而引起生命本源力變化,導致靈能波動。
标準的報告模版,他回去只能這麽寫。
剛離開居民小區,徐臨忽然接到一個電話。
又是于慧打來的。
接通後,電話那頭依然是于慧腼腆羞澀的聲音:“小徐哥,你在上班嗎?我能不能打擾你一會?”
“我正在辦一樁案子,”徐臨委婉暗示對方,長話短說,“有什麽事?”
于慧:“我姨媽家,好像遭遇詐騙了。”
……
于慧的這個親戚,家庭情況不錯。家裏有一個兒子,剛大學畢業。
不知是出了象牙塔,初入社會不适應,心理落差大,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大概半個月前,整個人精神狀況明顯和以前不一樣。
最初是雙目無神,神情呆滞,反應慢,別人叫他,過幾秒才反應得過來。
周圍人以為他壓力大,又遇上點感冒什麽的,病了。于是父母幫他請了幾天假,讓他在家休息。
剛回家的那兩天,年輕人嗜睡,都以為是吃了感冒藥的緣故,父母沒怎麽在意。
然而過了幾天仍不見好轉。
他一天一半的時候都在睡覺,醒來的時候,要麽渾渾噩噩腦子不清醒,要麽突然暴躁,亂發脾氣。
有時候,還一個人坐在床邊,嘴動個不停,小聲念叨什麽。
屋裏還不開燈,看起來怪吓人。
“我姨媽很擔心,叫了所有親戚,幾乎是把人強按着送到醫院,做了一個全面檢查。但是,什麽異常都沒檢查出來。”
“他身體是好的,”于慧嘆息說,“那極有可能,心理上出了問題。”
“現在患上抑郁症等心理疾病的人很多,都快成常見病。我們這些親戚不好多說什麽,只能建議他們咨詢一下心理醫生。”
姨媽有沒有帶兒子去看心理科,于慧不清楚,只是一周後,她聽說,姨媽家花費重金,請了一幫什麽“驅邪的天師”。
姨媽家以前逢年過節,遵照傳統風俗習慣,去廟裏上香拜佛,但不搞封建迷信。這回可能因為兒子病了查不出原因,病急亂投醫。
徐臨:“你表侄現在情況如何?”
病好了嗎?
于慧:“具體情況我不清楚,聽我媽說,天師去了姨媽家兩三次,去的人還不一樣。做了幾場法事,表侄子的情況稍微穩定了一些,也沒完全好。”
“可是,”她斷然說,“這世上哪來什麽中邪?如果病因源于壓力大,在家裏休息半個月,自己都會有所好轉。”
總不能,真是那些符紙,符水治好的吧。
“為了請天師,姨媽家花了很多錢。這不是,詐騙嗎?”
還是一個詐騙團夥。
現在的詐騙犯很多,詐騙手法也越來越高明。別說于慧姨媽她們那一輩的人,很容易被忽悠進去搞什麽保健養生,就算同齡的年輕人,一個不注意就被騙子忽悠轉賬,防不勝防。
于慧讓姨媽報警,可她們家不信,非說請的天師有真法術,只有這些天師才能救自己兒子,一次又一次給騙子打錢。
“小徐哥,你是警察,能不能想想辦法?”
想到手機上的反詐APP,徐臨陷入沉默。
這些年,太多的中老年人,被忽悠去搞保健,養生,甚至宗教。
幾萬,幾十萬的積蓄拿出去,買一些根本沒用的面粉“安慰劑”回來。
他們非但意識不到自己被騙,還樂呵樂呵幫騙子數錢。
和他同期通過考核的範學剛,入職特處局之後,隔三差五在群裏訴苦:
他一個持證上崗的除靈師,每天工作,就是給鎮上的人科普,世上沒有神仙鬼怪,沒有量子超能力,號召大家相信科學。
而同為除靈師的錢大姐卻不以為然:
這些年玄幻小說是中老年人最愛,年紀越大越喜歡修仙。
誰不希望在自己半只腳踏入棺材的時候,發現世界真有法術存在,可以遇到神仙重啓新人生?
“當然,騙錢是犯法的。我們去聽課,人還倒發我們雞蛋呢。”
事情雖不歸他這樣的特別調查官管,可畢竟同為安防系統,對外的職業又沾了“警察”二字,還是朋友委托,他應下:“把你姨媽家的詳細情況和地址發給我,我忙完,上門去看看。”
以國家安防系統公務員的身份上門勸說,多少比受害者家裏人說的話管用。
倘若自己說服不了,還可以去拜托錢大姐。
那些被忽悠買保健品的人,家裏人怎麽勸說都不聽,随便一個陌生人一說就信,也不知究竟怎麽想的。
“謝謝小徐哥。”于慧高興道謝,又羞赧說,“那個,有個情況……”
“我姨媽請的那幫天師,今天還要去她家驅邪。你能不能……”
現在就和于慧去她姨媽家,将騙局當場拆穿。
徐臨看了一下時間,點頭:“行。”
要是公民提供犯罪線索都像于慧這樣及時,警察能省不少事。
一個小時後,徐臨和于慧在她姨媽家小區門口碰頭。
“我剛才給姨媽打了個電話,騙子天師已經到她們家。”于慧說,“我怕說帶警察來,會驚動騙子,所以只告訴她,有一個朋友對玄學感興趣,想來看一看天師做法。”
二人走到門口按下門鈴,沒一會,于慧姨媽開了門。
姨媽精神不太好,臉色憔悴,但或許因為聽了天師的話,相信兒子的病很快能治好,并未表現出愁眉不展的極度擔憂。
“慧慧來了啊,”她打起精神,用長輩的語氣關心道:“這是男朋友吧。這麽帥一小夥子,真不錯。”
于慧紅着臉解釋:“不是的。只是工作上的前輩。”
姨媽此刻也沒心情關心外甥女的婚姻大事,招呼二人進屋坐,“天師在房裏。他們做法時不允許別人觀看,你們在客廳裏等一會。”
“這不明擺着騙人嗎?”于慧朝徐臨小聲說,“關上門,坐一會,就說施了法。連跳大神給人看都不用。”
“小徐哥,我們是不是該悄悄拍下屋內的情況,作為他們詐騙的證據?”
能這樣當然好。可惜于慧姨媽一直在客廳守着,他們沒辦法靠近表侄的房間。
徐臨只能先思索,待會怎麽問話,怎麽讓騙子交代實情。
咔嚓一聲,門鎖忽然被打開,房間裏出來兩個人。
于慧:“小徐哥,騙子天師做完法了,我們……”
“徐臨?”
兩“騙子天師”看到徐臨,三人都無比驚訝,“你在這做什麽?”
于慧姨媽怕天師不高興,急忙解釋:“他是我外甥女的男朋友,他們……”
“男朋友?”騙子天師本來沒什麽,聽到這三個字臉色瞬間一變,真不高興了。
從房間裏出來的人居然是鐘閱川和姜柏。徐臨立刻意識到,事情絕非于慧誤會的那樣。
鐘閱川和姜柏不可能是詐騙團夥。
鐘閱川好奇他為什麽在這裏,他也同樣好奇。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許多事不能在別人家裏說。
他給姜柏打眼色,又小聲朝于慧說:“這件事可能有點複雜,我待會另找地方問問他們兩人,了解清楚情況後,再告訴你。”
另一邊,姜柏也安撫好了于慧姨媽:“令郎已經平安無事,但有個恢複期。多休養一段時間就能完全康複。如果再出什麽情況,立刻聯系我。”
交代完後,徐臨跟着鐘閱川和姜柏一起離開。
一出門,鐘閱川一臉不悅,挑眉問:“男朋友?”
該問的是這個嗎?
“不是。”徐臨不理解對方在意的點,否認之後,将他來此處的前因後果告知。
“你那個前同事,認為我們天一盟是騙子?”鐘閱川更加不爽,“就她們家給的那點委托費,還不夠我開車過來一趟的損耗。”
鐘閱川的超跑,維護保養很貴,也不至于那麽誇張。
徐臨腹诽一句,問姜柏:“什麽情況?”
于慧的表侄真的中邪?
姜柏:“魂體不穩。按民間的說法,可以叫做中邪。”
在以前,只要某人忽然不對勁,統稱中邪。
大部分都是頭部受傷,或者心理疾病。
極少一些,和民間傳說中的妖魔鬼怪——“靈能”有關。
于慧表侄遇到的,恰好就是這個“極少部分”。
表侄突然精神失常,身體檢查不出問題,父母咨詢了心理醫生。以他那個狀态,沒法和人正常交流,精神科醫生除了開鎮靜劑,也束手無策。
後來幾天,他的病情甚至越來越嚴重,除了睡覺,就一個人呆坐在黑暗的房間裏“念咒”。
父母毫無辦法,只能聽從一個朋友出的主意:實在不行,找個和尚道士來看看。
于是,就這麽托人找到了天一盟。
最初只是D級委托,天一盟某個C級除靈師來看了一眼,一眼發現不對勁。
病人身上有靈能污染。
污染可以消除,但靈能污染引起的魂體不穩,俗稱“離魂症”,很難治療。
于是這個C級除靈師迅速把事情上報給天一盟,換了更高級的除靈師來。
這就是于慧聽說的:做了好幾次法事,每回來的人不同,疑似詐騙團夥。
天一盟的除靈師真在給人“驅邪治病”,于慧表侄的情況很嚴重,再晚幾天必死無疑。
“魂體是大事,所以我和閱川親自過來看看,”姜柏詳細說明,“不僅來确認他的情況,更想調查清楚,他是在何時何地,接觸到引發離魂症的靈能污染。”
會影響魂體的術,有着極為嚴格的使用限制,在常世并不多見。
若非天一盟本着認真負責的工作态度,事情又十分蹊跷,于慧姨媽給的委托費,真請不動鐘閱川這樣的大神。
沒想到大神被誤認為騙子。
徐臨看了眼鐘閱川。對方抄着手,偏着脖子斜眼望天,一臉不愉快。
感受到徐臨的視線,他偏過頭,嗔怒問:“你笑什麽!”
徐臨極力壓下上翹的嘴角:“沒笑。”
“那麽,結果如何?”他問姜柏,“調查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