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面對周游的質問, 徐臨答:“我是新人,入行沒幾天,因為缺人被臨時派過來的。老板特意叮囑過,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免得不懂規矩得罪了貴客。”
這通話, 純屬現場編造, 胡說八道。
剛才聽到夏侯啓和蔡靜說, 周游才回國半年, 他賭對方對國內的“娛樂産業”了解有限。
當然如果周游是個花花公子, 已經十分熟悉聲色場合的那一套, 他只能再編造一套騙人的鬼話,假裝“實話實說”:剛才那個醉鬼又老又胖,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也是有追求的。
周游眯了眯細長的雙眼, 意味不明盯了徐臨幾秒,不知究竟信了還是沒信,總歸沒再問這一問題,轉而問起了徐臨的公司, 老板, 和工作制度。
他饒有興致,似乎此前确實沒接觸過, 且充滿好奇。
外圍那套“演藝公司”“藝人”的說法, 正是為了冠冕堂皇地應對這種場面。從單菲菲到K姐,徐臨聽過太多次,此時假扮服務生,用這些說辭來糊弄周游可謂輕車熟路。
他說完即止, 又刻意表現出一副拘謹, 不愛交流的內斂模樣, 希望周游能識趣,或者嫌棄他不識趣,趕緊走人。
周游聽完,沒再追問什麽,卻也沒能如他所願地離去,只安安靜靜站在旁邊。
徐臨納悶:這人搞什麽?
他是服務生,只能找地方站着。周游是主人請來的貴客,不去吃飯喝酒,或者聊天散步,在這兒呆站着吹冷風?
二人隔着半米的距離,并排而立,誰也不說話,氣氛異常古怪。
就這麽站了十幾分鐘以後,周游才再次開口:“我原本以為,你的興趣和我一樣。”
這聽起來怪異的話,讓徐臨後背一激,瞬間産生某種不好的預感。
他沒答話,周游等了半分鐘,不依不饒:“你不問問,我的興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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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份上,再不問,就顯得十分不禮貌了。
他只能順着對方的意:“請問周先生的興趣是什麽?”
周游嘴角揚了揚,金邊眼鏡的鏡片耀出一道冷光:“我的興趣是……”
“觀察人類。”
果然如此。那股不對勁的預感果然應驗。
周游眉目清秀,給人的感覺卻并非文質彬彬的紳士,反而像極了恐怖電影中的斯文敗類,加之職業是醫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變态殺人魔。
徐臨的感覺沒錯,這人雖然已到而立之年,但和他有着一種相同屬性:老二次元。無論何種身份地位,多多少少仍舊帶着難以治愈的沉疴——中二病。
那句熟悉的臺詞,徐臨啼笑皆非。
若在漫展上,二人肯定就這麽聊起來,大概率追過同樣的番,玩過同樣的游戲,說不定眼熟過ID,還能當場認親。
然而此地是某上流社會大佬的別墅,周游是豪門公子,年輕有為的外科醫生,而他是僞裝成服務生的特別調查官。
他們就如同兩個游戲陣營,根本不能交流。何況徐臨時刻謹記:三次元不能暴馬。
他裝出一副懵然的模樣,仿佛搞不懂周游在說什麽,古怪看了他一眼,出于禮貌抿嘴笑了笑,又主動陷入沉默。
“興趣是觀察人類?”耳邊傳來指揮車裏的議論聲,“這人,腦子有病吧?”
這句話,說得周游自己好像不是人類似的。
蔡靜瞥了一眼靈能監測儀,波形平穩的在“0”的刻度上顯示一條綠色直線:周游是再普通不過的常世人,和靈能沾不了半點邊。
“他是神經外科醫生,”夏侯啓不确定問,“神經外科是不是治療腦子的?他這個樣子,他家的醫院沒問題吧?”
“誰知道呢?高端私人醫院,最基礎的治療費用就得五六位數,”蔡靜不屑說,“上層人士去的地方,和普通民衆沒關系,和我們更沒關系。”
“物價局批準的價格,安防系統管不了,出了問題可能只有找消協。”
同事們的調侃傳入徐臨耳中,大家上下一心——徐臨對衆人的意見非常贊同。
周游這種老中二病,哪天爆出個變态殺手連環殺人事件,兇手是他,徐臨絲毫不會覺得意外。常世的警察同事或許應該重點關注一下這人,但這不歸特處局管。
此時距宴會開場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大佬們貴人事忙,陸續朝主人告辭,離開會場。
周游在徐臨旁邊站了二三十分鐘,寧願一聲不吭吹冷風也不去和賓客們交談,可見他本人對這場飯局沒多大興趣。
既然有人離去,他也不打算繼續留在這裏,問徐臨:“要不要和我一起走,順道送你一程,這裏很難叫到車。”
半山別墅區在城郊,除了業主的私家車,很少有公共交通來這裏。
跟着周游,可以提前離開,正常又自然。沒人知道一個特殊調查官假扮過服務生,他完成任務,也不會給K姐那邊帶來麻煩。
徐臨點了點頭,只是搭車就不必了:“公司有安排接送,我待會還要回去一趟,不勞你費心。”
“那行。”周游不再多說,擡腳朝大門走,走了一步又回身從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徐臨。“這是我個人的電話號碼,”他嘴角微一上揚,“我有預感,我們很快還會見面。”
又是經典中二臺詞。
徐臨忽然有點糾結,幾個月後的游戲展,自己是否去參加。
——不行,相親可以不去,游戲展必須參加。
再見到周游就見到吧,大家心照不宣,相視一笑即可。
三次元和二次元是分開的,周游這樣的身份都不怕被人認出了丢臉,他有什麽好擔心。
平穩走出大門,背對着燈光璀璨的豪華別墅和典雅花園,徐臨舒了一口氣。
入職第一周,第一次卧底任務,順利完成。
結果沒有巨大的驚喜,例如,直接就發現線索揪出犯罪嫌疑人
——世界不是偵探小說,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重複許多枯燥無味的初級工作,才能在龐大的城市,上千萬人口中尋找到一點點散落的線索。
他從來不是盲目的樂觀主義者,沒指望一次行動就能成功,任務有收獲,就已是萬千種偶然當中的一種幸運。
徐臨朝着指揮車的方向走,他給周游說,公司安排接送,并非全然胡說。确實有車接送,只不過不是演藝公司,而是特處局。
沒走出幾步,寂靜幽暗的路邊,一道人影被星光勾勒出輪廓,無可避免出現在眼中。
曹熠輝雙手抱肩,斜倚在不知哪家人戶的院牆上。過于優越的身材和臉龐,以及那個惹眼的馬尾長發,讓剛走出豪門大院的徐臨又升起一種不切實際之感,仿佛從一個片場走入另一個片場。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調侃說:“曹局也喜歡大晚上的吹冷風?”
這一聲“曹局”不同以往,笑音混着親昵。燈光正好落在正臉上,明媚的笑容有如細碎的星芒,晃花了曹熠輝的眼。
曹熠輝一度怒不可遏,差點不顧整個行動,不顧除靈師的法則,沖到會場上去揍人。
幸好出現了一個周游替徐臨解圍,沒讓事态朝最壞的方向發展。
周游規規矩矩,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他的怒氣有所消散,但心裏始終燃着一團火難以熄滅,所以行動一結束,便急不可待跑了過來。
此時見徐臨這麽一笑,便似如見到雪落後的淡陽,層積的霜雪毫無抵抗力地融化,流淌成一池溫柔春水。
“這次任務完成得不錯,”曹熠輝心情瞬間松軟,表面上還繃着局長的口吻,“下次別再去了。”
徐臨:“為什麽?”
“因為,”曹熠輝低聲說,“我不會允許出現第二次。”
徐臨沒聽清:“什麽?”
“沒什麽,走吧。”
曹熠輝已擡步朝指揮車的方向走,徐臨熟知他的莫名其妙,怔然眨了眨眼,随即跟上。
回到車上後,車輛發動,駛回市區。
這一次的行動雖然結束,大家都清楚,案件尚未偵破,還有成堆艱難複雜的事情要做。
“情況如何?”徐臨在車廂中坐下,喝了一大杯水。他站了兩個多小時,光看別人喝酒吃肉,自己滴水未進。
成為靈能者後,身體得到極大強化,站這麽點時間不會覺得累,但以前從早到晚坐在電腦前,如今換了截然不同的工作,狀态仍有點出于心裏和習慣上的不适應。
“你記錄下來的影像,我們已經傳給資料科,那些賓客的身份已經确認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個小時之內應該全部有結果。”
“在确認身份的同時,聯系公安廳,甚至上報公安部,要求調取他們的詳細檔案,不過,”一同事微嘆,“大概率沒多少有用的信息。”
那一級別的大佬,對個人隐私的防護極其嚴密。即便時常上新聞,全國人民都熟悉他們的臉,對于他們的父母兄弟,配偶子女,很少有人說得上來。
至于更為隐秘的私人關系,極少數知情人都得守口如瓶,一旦爆出一點醜聞,都會引發軒然大波,導致輿論沸騰,市場動蕩。
“若說他們在外面養情人,我絲毫不會覺得意外。但要查到切實證據,”同事搖頭,“不太容易。”
“所以他們之中是否有殺害彭燕,設下困魂陣的兇手……”
徐臨無意打斷前輩的話,可他想要了解的重點,根本不在于此。
“靈能監測儀有什麽反應?會場裏不該有一個靈能者?”這不該才是要說的重點?
“靈能者?”同事愣了愣,“是,是有一個。”
徐臨:“能查出是誰嗎?”
同事一臉懵:“那不就是你嗎。”
會場範圍內,一直有一個平穩處于極高值的靈體反應——靈能數值為S級的徐臨,自己人。
徐臨也愣了:“就沒別的?”
“沒了。”
“監測儀沒有偵測到任何異常靈能反應,說明會場裏都是常人,否則我們也不會毫無目标調取所有賓客的資料。”曹熠輝見徐臨神色不對,“怎麽,有什麽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