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合一)
第27章 (三合一)
一道炫目的激光射出。
徐臨眼睛被晃得眨了一瞬, 耳邊傳來一陣凄嚎。
視線再清晰時,已經不見夕如的蹤影。
鐘閱川冷嘲一句:“真沒用。這樣都讓她跑了。”
曹熠輝沒理他,只看向徐臨。
徐臨投給他一個贊賞的眼神,再一次扮演了極為捧場的觀衆。
随後問:“我們現在怎麽辦?”
曹熠輝微微偏過頭:“去剩下的兩處地方看看?”
他們雖然知曉了夕如的真面目, 仍有很多謎團未解。
畢竟他們來此, 是為了消除忽然出現的, 會影響常世的磁場異變。
此時離開房間, 外面已經天黑。
夕如不知躲在何處, 她房裏的紅燭, 依舊燃着。
鐘閱川雖說“晚上看東西費勁, 不想那麽麻煩”,但此時誰也沒那份閑心,在這個院子裏再睡一晚。
三人在銀亮的月光下, 沿着古村荒寂的街道,走向村子西方的角落。
要調查的地方,是原本用作義莊,後來廢棄不用的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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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在白日, 也是陰氣深重的場所, 更別說晚上。
不知棄置了多少年的破舊房屋,窗格還是古代那種紙糊的, 破破爛爛全是洞。
陰風一陣一陣, 從四面八方吹來,發出低沉的嗚咽,令人毛骨悚然。
“這裏濕氣重,冷不冷?”
曹熠輝一邊問, 同時作勢要脫下外套, 給徐臨披上。
徐臨微微一笑, 态度有些疏遠的客套:“沒事。不冷。”
曹熠輝的手陡然僵住。
過了片刻,黯然放下。
“要是覺得冷,就燃火啊。”鐘閱川十分疑惑曹熠輝的舉動,他們身懷靈能,又不是普通人,需要遞外套?
一團靈火又在他掌心出現。
陰氣驅散,溫度升高了一點。
徐臨朝他道了一聲謝。
曹熠輝斜了他一眼,本就冷峻的神色更加凜冽。
鐘閱川再一次滿頭問號。
“咦?”徐臨忽然疑惑,“火光照着的地方,似乎有點不一樣。”
“鐘先生,麻煩你的手放低一點。”
鐘閱川剛要動作,另一只手搶先一步,湊到徐臨旁邊。
曹熠輝也引燃一團靈火,躬身照亮地面。
靈火的光芒投到空屋的某一處地方。
原本破破爛爛的房屋,瞬間變化,雖不新,但沒了那種似如鬼屋的陰森效果。
徐臨:“這是……”
“這似乎是一種障眼法,”曹熠輝思忖一瞬,“有人用了某種術法,将屋子的外觀特意變成這樣。”
他們看到的并非真實。
這間屋子沒這麽殘破,更沒這麽可怕。
徐臨:“是夕如?”
“為什麽?”
“可能因為她喜歡?”鐘閱川插話,“她編造了一整套謊言,也給這些地方套上了一層僞裝。”
“也是,”徐臨順着這個思路思考,“如果我相信了她的話,急于在村裏找到離開村子的方法,這麽恐怖的地方,說不定還遭遇村民襲擊,那我必然心慌。”
“而我以為,離開村子的關鍵,就在那幾塊石磚上。情況如此緊急,我倉惶害怕,根本沒餘裕去考慮其他,只會立刻踩下石磚,然後拔腿就跑。”
鐘閱川:“可我看你那天,挺沉得住氣。”
他和徐臨初見之時,徐臨一個沒有靈能的普通人,獨自在這種地方,也沒見有多慌亂。
徐臨微微一笑:“多謝誇獎。”
“這裏離得有點遠,”曹熠輝冷聲插/入二人的談話之中,“走吧,我們走近一點再看看。”
靈火靠近空屋,火光剝去外表的虛相,露出房屋的本來面貌。
古樸,有種經歷滄桑的老舊,但并不殘破。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時将目光移向大門。
“那個,”徐臨問,“我們進去,那種黑色的靈體是不是又會出現?”
那種強大的靈體,似乎只出現在房裏,不會跑出來。
就好像,只是為了守在這裏,不允許人靠近。
“既然夕如是反派,她誘騙我們靠近這裏,那麽,阻止我們靠近的這些靈體,才是正義的夥伴。”
可他們要調查情況,必須得進去。
“你們待會和它戰鬥,能不能只阻止它的攻擊,先別急着把它殺掉?”
“你在想什麽呢。”鐘閱川反對,“我們在這裏能力受限,這些靈體可不弱。”
“我和曹熠輝都是攻擊系。”
要阻止敵人的行動,卻又盡量不傷害它們,對二人來說,比直接抹殺難度高多了。
“沒讓你去做,你不用管,在旁邊站着就行。”曹熠輝冷冷掠了鐘閱川一眼,轉頭朝徐臨柔聲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盡量。”
又補一句:“沒問題。”
鐘閱川愣得說不出話。
他都快不認識曹熠輝這個人了。
走進屋中,還未來得及用靈火查看房間的全貌,房間四角的燭火已經亮起,黑霧包裹的靈體再次出現。
曹熠輝不能直接消滅它,出招極為克制,又身在靈能大幅受到壓制的環境中,需要耗費點時間。
鐘閱川依然抄着手,不打算出力。
他有些無聊,找徐臨聊天:“你認識曹熠輝這麽多年,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吧?”
“他這人性格冷漠,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給自己找麻煩,這就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徐臨愣了愣,一時不知怎麽回答。
曹熠輝确實恃才傲物,目中無人,幾乎不和同學來往。
但他除外。
除了生氣時難哄一些,曹熠輝對他一直很好。
即便是分手多年再重逢的如今,這些天來,曹熠輝對他……依舊很好。
“曹局長雖然外表冷漠,”他撿着漂亮的社交辭令,“但他品行端正,才能出衆……”
“行了行了行了,”鐘閱川趕忙打斷他,“馬屁留着,別在我面前拍。”
徐臨不太想談論曹熠輝,目的達到後,溫和一笑,不再多言。
不遠處,曹熠輝靈活閃避過黑影的一擊,招出幾柄飛劍,避開要害,攻向黑影後腿位置。
三柄飛刃被黑影跳躍着躲開,另外兩柄,釘入了黑霧當中。
他五指一捏,血紅的刀刃便遵循他的意志,刺穿靈體的腳掌,将其釘在地上。
緊接着,他再次召喚出幾柄飛劍,将靈體的其他三條腿全部釘于地面。
靈體的掙紮不脫,就這麽被飛劍結成的網,牢牢禁锢在原地。
鐘閱川冷哼一聲:“搞這麽麻煩。”
随後擡手,又引出靈火,照遍房間每一個角落。
靈火的輝光灼去覆蓋在房間表面的僞裝,徐臨見到了房內真實的樣子。
還是四面白牆,四角的房柱上挂着燭臺,地板正中一塊凸起的石磚。
但是比此前,多了一樣東西。
準确來說,是一片。
灰白的石頭地板上,密密麻麻寫滿了金色的銘文。
銘文躍動着粼粼浮光,有幾分神聖莊嚴的韻味。
這是夕如故意隐藏着,不想讓他們見到東西?
“這是,”曹熠輝仔細觀察片刻,“若我沒猜錯,這應該是一種古老的封印法咒。”
“小臨,你說的沒錯。這個村子,是一個巨大的法陣。”
“用來,封印某個強力的……兇靈。”
三人沉默不語。
封印着的強力兇靈是誰,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夕如。
夕如被法陣封印在這個村子裏,所以,她編造謊言,誘騙徐臨他們,讓他們解除封印。
如果他們按下了石磚,相當于幫助夕如破壞封印。
徐臨那種不詳預感,就來源于此。
而曹熠輝和鐘閱川的靈能受到壓制,也是因為這個法陣的效果。
這裏本來就是為了壓制夕如的靈能,他們也同樣受到影響。
徐臨疑惑:“夕如原本是常世的人?”
“應該不是。”曹熠輝答道,“她應該是虛世的人。将她定義為兇靈,是因為……你剛才也看到了。”
她具有強烈攻擊性。
“這個法陣,也是很多年前,虛世的人布下的,不是我們常世除靈師使用的手法。”
“這是這個位面裏的人的恩怨。”
和他們自己的世界沒多大關系。
夕如是虛世的人,這一點徐臨清楚了,但他還有疑惑。
“這個抑制靈能的法陣,很久以前就存在。那麽,忽然出現的,幹涉常世的能量磁場異常,應該和法陣無關對不對。”
曹熠輝點頭:“引起磁場異常的,是別的原因。”
“我們按下石磚,也只是破壞封印,磁場異常大概仍舊存在。”
“那為什麽……”
“這或許也是她弄出來的。”曹熠輝猜測,“她被封印在這裏,但仍舊殘存一成的靈能可以使用。”
“她有可能,研究出某種術法,能造成能量磁場異常,打開一道連接位面的縫隙。一旦有別的位面的人進入,她就用那套早已準備好的謊言,诓騙他們,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破壞封印。”
“看不出來,她還是個研究靈能的鬼才。”鐘閱川譏诮,“不僅引發磁場異變,還要能連接到別的位面,絕非輕易能辦到的事情。”
至少常世的除靈師們,很難掌握這麽厲害的靈術。
他向曹熠輝揚了揚下颌:“你說,這一位面幹涉到常世,是偶然,還是有意為之?”
曹熠輝搖頭,他怎麽知道。
但不管怎麽說,夕如的目的,是想誘騙外來者,替她破壞封印。
“可惜他運氣不好,遇到了我。”鐘閱川毫不在意,“就算我之前破壞了封印,她也不是我的對手。”
他們都處在同樣的環境,封印被破壞,抑制靈能的磁場消失,夕如恢複實力,他們也一樣。
無論此前徐臨有沒有阻止,對他來說,沒差。
曹熠輝冷眼看他,語氣漠然又鄙夷:“她不再被封印,就可以逃出這個村子,不會繼續留在這裏讓你打。”
“虛世這麽大,她逃往別的位面,你去哪兒找?”
鐘閱川霎時呆愣。
片刻後回過神,恨了曹熠輝一眼,又朝向徐臨:“你笑什麽笑。”
徐臨端方溫潤:“鐘先生,我沒笑。”
他嘴角明明就在上揚,偏又一副溫和乖順的模樣,鐘閱川差點氣得七竅生煙。
“走吧,”鐘閱川一臉薄怒,“這裏沒什麽可看的了。”
“既然我們已經知道村子四角,這幾個房間的用處,剩下的一處也沒必要再去。”
現在要做的,是找到夕如,解決位面的磁場異常。
三人離開布設封印的房間,徐臨好奇:“夕如會躲在什麽地方?”
他忽然想起:“你們不是可以通過靈能,追蹤到她的下落?”
此前李小桃那件案子,曹熠輝就輕而易舉穿過位面,找到了李小桃。
曹熠輝解釋:“李小桃的那點靈能,來源于外部,是一種能量污染。況且她是門外漢,靠着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也就是血脈精氣催動靈術,從頭到尾都是錯的。”
就如一輛即将報廢的破車,一路走一路漏油。要找到她不費吹灰之力。
“夕如不一樣。她是虛世的靈術師,還是個高手。”
二人完全不可相提并論。
“那你們……怎麽找?”
“這村子也沒多大。”鐘閱川一臉“除靈師的工作沒那麽輕松,他遇到的大多都是這種情況”的淡定模樣,“先走一圈再說。”
“首先排除村子四角。這個封印專門針對她,她靠得越近越難受。”
“不對啊。”徐臨忽然察覺出問題,“夕如如果不能靠近這幾個地方,那障眼法是誰設下的?”
但理論上,她應該确實不能靠近封印,否則何必編造謊言,誘騙外來者幫忙。
曹熠輝和鐘閱川身形同時一頓,陷入沉思。
“事情也不是那麽絕對,”鐘閱川挽尊,“她靠近封印會難受,但只要心志夠堅毅,頂着痛苦布下障眼法,也能辦得到。”
“那誰還能用一個勺子,花二十年時間挖通一條地道。”
徐臨:……這類比,有點微妙。
“我們在這裏猜測也沒用。”曹熠輝說,“夕如被封印在此,已有很多年月。”
此前一直無事,位面磁場異常,是才出現的。
“很有可能,近期忽然發生了什麽。”
鐘閱川取笑:“她苦心鑽研多年的,可以影響位面磁場的靈術成功了?”
三人走了一段路,徐臨又問:“夕如不能……至少是很難靠近封印?”
另外兩人點頭:“對。”
“這個村子特殊的地方有五處。”徐臨微微皺眉,“村子四角,她無法靠近。而法陣的中心,是她居住的那所宅院,她一直待在裏面。”
“她此前曾說,一離開院子,那些村民就會變得很可怕,所以她害怕得再也不敢離開。”
“可我們現在知道,這是她的謊言,那些村民,是她用靈術以紙化形,他們都聽她的指令,不可能在她離開宅院的時候攻擊她。”
“她為什麽要這麽說?”徐臨一邊思考,一邊自言自語,“若我不知真相,就會理解她為什麽一直待在院子裏……”
這句話一出,曹熠輝和鐘閱川同時想通關鍵,異口同聲:“因為她真的不能離開院子。”
那處宅院,是整個法陣的中心。
它将夕如囚禁在裏面。
或許會出現這麽一個外來者:要夕如帶路,或者別的什麽事,夕如不能離開宅院,會令人起疑。
她那一整套謊言,準備得很周全。她足不出戶,一直待在房間,徐臨此前完全沒覺得可疑。
夕如提供的訊息不多,但聽入耳中,會讓人覺得,這些訊息都非常關鍵。
這是她的故意誘導。
除此之外,她都以“我不知道”蒙混。
“我遇到過的虛世生靈不少,”鐘閱川不禁感嘆,“還沒遇到過這麽這麽會撒謊的。”
“她該不是千年狐貍成的精?”
“那只能說明,你孤陋寡聞,見識太少。”曹熠輝冷嘲,“三千世界,萬象大千,什麽情況都有可能出現。”
“這個逢山村就是一個無限流副本,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你眼界太狹隘。”
鐘閱川乍然一愣。
他之前取笑徐臨,看多了網絡小說,分不清現實。
此刻曹熠輝居然用這件事來反嘲他。
“曹熠輝!”他氣恨咬牙,“你給我記着。”
又轉向徐臨,“你笑……”
徐臨居然沒有偷笑。
徐臨對他二人的鬥嘴宛若未聞,只問正事:“夕如不能離開宅院,那她剛才逃跑,并未跑多遠,只是躲在院子的某個地方?”
曹熠輝神色平靜,卻似乎有些隐約的悵然:“應該是這樣。”
“走吧,我們再去宅院裏仔細找找。”
二人一前一後,安靜邁步。
鐘閱川疑惑:怎麽氣氛突然又有點不對勁?
沒過多久,三人又走回院中。
巨大的圓月灑落白霜,清楚此地是一處封印之所後,再看滿院的桌椅和紅綢,便再沒那麽可怕。
卻不知怎的,莫名有種冷冷清清的哀寂。
徐臨四周張望:“夕如她,會躲在哪?”
怎麽找?
“哪兒需要特意去找,她要是用了什麽靈術,變成一張紙,那得找到什麽時候。”鐘閱川冷哼了一句“麻煩”,下一秒,忽然放出一團靈火。
靈火四散,瞬間将整個院子引燃。
“你行動之前能不能先說一聲。”曹熠輝眉頭輕微一皺,一把拉過徐臨。
他和鐘閱川一言不合直接開打雖是平常事,“傷着小臨了怎麽辦。”
鐘閱川斜了他一眼:“怎麽可能。”
他對靈火的掌控出神入化,怎麽可能拿捏不住分寸。
蒼青色的火焰朝着院子每一個角落迅速蔓延。
整片夜幕都印着幽綠的火光。
一聲女子凄厲的怒嚎從被房屋遮擋的角落傳出。
“在那邊!”曹熠輝聞聲,長腿一邁,快步朝夕如躲藏的方向走去。
曹熠輝和鐘閱川是專業人士,他們即将和夕如戰鬥,徐臨自然不可能跟着往上湊。
他緩步走在後面,左右觀察,打算找個合适的掩體躲着,免得誤傷。
倏然間,似乎有什麽東西不對勁。
地上的影子在火光的照耀下,拖得老長。
深色的人影周圍,定睛細看,似乎還有淺淡的影子在蠕動,像是溺斃之人,沉浮時飄散在水中的長發。
這不是他的影子。
徐臨下意識擡頭,正好對上那張慘白如紙,瞳孔漆黑如洞,留着兩行血淚的臉。
夕如漂浮在半空,頭朝下,和他四目相對。
下一秒,長如利爪的血紅指甲,迅如疾風朝他襲來,幽熒的紅光流轉,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殷紅殘影。
徐臨的身體比思維先一步動作,憑借本能的閃避意識,側身閃躲。
他有搏擊術的底子,反應不慢,可惜畢竟只是個普通人。
血紅的指甲緊跟而來,他也沒了辦法。
陰氣森森的罡風直逼徐臨臉頰。
電光火石間,他手臂被人握住,重重朝後一拉,猝然撞上溫暖堅實的懷抱。
一把紅刃的長劍橫在面前,和血紅的利爪撞在一起,火花四濺,擦着徐臨的耳邊飛過。
利爪被劍刃擋住,停在眼前,和臉頰不過三寸之遙。
一劍一爪,淩空對歭,時間仿若停滞。
曹熠輝臉色比以往更冷。
對歭幾秒之後,他雙眸微微一縮,加大勁力,手臂悍然一揮,将夕如擊退一大段距離。
“你沒事吧?”
徐臨聽見冷冽的嗓音隐含着熊熊怒火。
這怒火顯然不是對着他。
“沒事。”他溫和笑了笑,再次認真重複,“一點事都有。”
“沒想到這女鬼這麽狡猾,”鐘閱川此刻也從後方趕來,“還知道聲東擊西。”
夕如的聲音出現在後院,他和曹熠輝都沒想到,他們過去之後,她會出現在徐臨這裏。
“身手不錯。”
幸好徐臨身手不錯,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謝謝誇獎。”徐臨轉頭看向夕如,趁勢移了一步,離開曹熠輝身前。
曹熠輝臉色更冷了。
夕如被擊退,動作停頓了片刻,重整态勢之後,滿臉怒容,更加兇猛朝他們攻來。
徐臨并非除靈師,但此刻的形勢他能看明白。夕如知道自己沒了躲藏的地方,只能使出全力,和對手一決高下。
陰風四起,寒光映天,一股看不見卻真實存在的靈能似如罡風海嘯,激蕩在整座宅院,壓得人胸悶氣短,幾乎喘不過氣。
夕如是個十分厲害的boss,她在盛怒之下,靈力暴漲。
此前還能悠閑觀戰的鐘閱川也加入了戰局,和曹熠輝聯手對付她。
夕如被砍斷了一半的指甲揚手一揮,漫天的紅紙灑下,在慘白的月色中看起來卻像喪禮上到處飛揚的錢紙。
紙人落到地上,化作人形。
霎時間,密密麻麻的紙人和浮空飛舞的利刃各處亂竄。
三個人,打出了百團大戰的感覺。
戰鬥十分兇險,徐臨不禁浮出一絲擔憂:曹熠輝二人萬一勝不了她怎麽辦?
旁邊不遠處,一枚飛劍刺穿一個紙人,插在了地上。
徐臨糾結了半刻,毅然上前拔出曹熠輝的飛劍,攻向另一個紙人。
紙人被一刀斬為兩段。
徐臨此前手無寸鐵,沒辦法對付那些靈體。而此刻有了武器,他深吸一口氣,長腿一邁,也加入了戰局。
曹熠輝的武器,本就是非常厲害的靈器,約二十厘米長的刀刃,微光浮動,寒氣逼人。
徐臨拿在手上,對付那些紙人,如砍瓜切菜一般。
一時間,他竟有種錯覺,自己真實扮演了一次游戲中的角色,還是能一騎當千的勇者。
曹熠輝正在對付夕如,又分出一縷心神,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徐臨朝他笑了笑,乖巧又狡黠。
有了徐臨的加入,他幫忙對付小怪,曹熠輝和鐘閱川便能專心對付boss。
鐘閱川和夕如正面一擊,将她打退半步,殷紅的身影有了半刻僵直。
曹熠輝舉起槍,槍口再一次對準了她。
扳機一扣,炫目靈光射出,正中朝他沖來的夕如。
夕如身上缭繞的黑氣瞬間被驅散,下一瞬,如紙片一般,無力倒在了地上。
血淚從她臉上褪去,那副駭人的模樣消失,她的臉又變回最初,眉目秀麗的漂亮。
徐臨扮演了一回游戲主角,參戰打敗了BOSS,倘若真在游戲裏,他的頭頂就該冒出level up的提醒,耳邊響起勝利的BGM。
他略有些小得意,卻忽然發現,曹熠輝和鐘閱川同時看向他,表情十分怪異。
他喉結微微一動:“怎,怎麽了?”
“小臨,你……”曹熠輝神情似有幾分驚訝,剛打算說什麽,倒在地上的夕如忽然動了一下。
三人速即把目光轉向她。
徐臨:“你們,不問她些什麽?”
他不知曹熠輝和鐘閱川如此奇怪地看向他,究竟打算說什麽。但眼下,事情還未處理完。
他們還有事情要找夕如詢問。
至于其他,可以稍候再說。
曹熠輝微一偏頭,居高臨下看向夕如:“你是如何引發能量磁場異常的。”
夕如倒在地上,擡起頭,慘淡笑了笑:“我只是想出去。我有什麽錯。”
“你影響到了別的位面。”
而消除別的位面給常世帶來的影響,是他們的工作。
鐘閱川不耐:“廢什麽話。”
他诘問夕如:“怎麽才能消除磁場異變?你老老實實交代,異變消除,我可以酌情饒你一命。”
“把我繼續關在這座孤村裏,再關百年千年?”夕如疲憊地重複,“我只是想出去,我有什麽錯。”
“消除磁場異變的方法,”她滿不在乎,“沒有。”
鐘閱川對她的回答早有預料:“既然如此,只能把你消除。”
磁場變異是夕如弄出來的,只要施術者一死,靈術自然解除。
這樣的情況,他遇過多次,早就習以為常。
夕如毫無血色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畏懼,只輕飄揚了揚嘴,相對于被囚禁在此,暗無天日,沒有盡頭,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
只是到底還是有一絲不甘。
“夕如,”徐臨好奇詢問,“你為什麽會被關在這裏?”
夕如狡猾又兇狠。
但徐臨覺得,她那種溫柔善良的笑容,窮兇極惡之人沒辦法裝出如此柔和的感覺。
“為什麽呢。”夕如趴在地上,力困筋乏微仰着頭,和當年相似的狼狽,令早已褪色多年的記憶浮上心頭。
她只不過,想和心愛的情郎長相厮守而已。
她心愛的情郎死了,在她們成親的當晚。
她想讓他複活,所以開始研究可以讓人死而複生的禁術。
卻因此,被別的靈術師視作邪祟,聯手将她鎮壓在此處。
她從沒想過害人,只是想複活心愛的情郎。
她做錯了嗎?
然而無論對錯,所有的曾經,最終都會消散于時光之中。
她看向徐臨:“你叫什麽名字。”
“徐臨。”
“徐。”夕如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原來如此。”
徐臨疑惑:“什麽意思。”
可惜夕如只是認命地閉上眼,一臉等死的疲憊困倦,又似乎帶着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無需曹熠輝或者鐘閱川的致命一擊,她的身體已開始透明,逐漸消散。
徐臨:“她……”
曹熠輝同樣有些意外。
“或許是那個引發磁場變異的術法的緣故。”
“她的靈能被封印壓制,卻仍舊憑一己之力,影響一個位面的磁場,打開了一條連接別的位面的通道。”
這樣的事情,曹熠輝辦不到。
“這樣的術法需要巨大的靈能,會對她造成極大的負擔。而她受了重傷,再也支撐不了這個術法,便瞬間遭到靈術的反噬。”
強大的靈術,都是一把雙刃劍。一不留神便會割傷自己。
夕如已經油盡燈枯。
身穿紅色嫁衣的新娘飄散于風中。
徐臨唏噓地嘆了口氣。
“走吧。”曹熠輝手指緊了緊,遲疑一瞬後,握住徐臨手腕,“這個位面的磁場異常已經消除。”
“我們……,”他小聲道,“先回家。”
這樣的姿勢似乎過于親密。
曹熠輝每次都這樣帶他穿越位面,徐臨心情有些複雜,又不好多說什麽。
倘若只是普通的相熟,一個除靈師帶一個凡人穿越位面,這樣的行動沒什麽不妥。
但他和曹熠輝如此,就似乎多了一層難以言說的旖旎。
徐臨暗自呼了一口氣,寬勸自己,那段感情早就成了過眼雲煙,完全沒必要如此敏感,如此多心。
調整好心态,正準備擡腳,鐘閱川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
“這是什麽?”
能讓自诩高手,見多識廣的鐘閱川驚詫的東西可不多見。
徐臨即刻回頭,順着對方的視線望去。
夕如消散的地方,地上掉落了一件物品。只有指甲蓋大小,若不是反射了一點月光,在深沉的夜色中不容易看到。
幸好鐘閱川視力絕佳,否則他們直接離去,會将其忽略。
鐘閱川蹲下身撿起來,拿到眼前仔細觀察了一會,疑惑問:“這什麽東西?”
徐臨看清之後,驀地一愣。
鐘閱川這樣的專業人士都不知道,他一個外行,更不可能清楚。
他不知這是什麽,但這東西,他曾見過——幾天前,在李小桃消散的時候。
李小桃消散後,在原地掉落一塊類似微型電路板的小方片。
而此情此景,幾乎一模一樣。夕如消逝之後,也從身上落下相似的小方片。
徐臨看向曹熠輝。
上次那塊小方片,曹熠輝拿回特處局裏,讓技術部門研究去了。
“現在仍不清楚。”曹熠輝搖頭,“我們現有的設備,無法解析出這個東西究竟是什麽。”
“我們只能查閱古籍,同時試着用各種儀器做研究實驗……不知需要多久。”
要調查清楚這個完全未知的奇怪物體究竟是什麽,需要線索,或者一個契機。
得耗費時間慢慢研究。
虛世光怪陸離,常世的靈術師們對虛世的靈能現象探索研究了幾千年,仍有許多尚不清楚的地方。
只是……
徐臨十分疑惑:“李小桃和夕如,應當沒有任何交集?”
一個是常世的普通人。
一個是不知被囚禁了多少年的虛世靈術師。
活在不同位面,毫無關聯的兩個人,為何死後,會出現同樣的東西?
“這東西,你們之前見過?”鐘閱川聽到兩人談話,驚訝詢問,“那樁普通人受到能量污染,變成兇靈的案子?”
他雖不是特處局的人,卻和曹熠輝是同行。
除靈師大多是家族傳承,整個圈子就這麽些人,無論特處局或天一盟,再怎麽都有些往來。
特處局的案子,細節不會對外披露,但這一事件,天一盟的人也有過耳聞。
只是鐘閱川此刻才知曉,還有這麽一個奇怪的東西存在。
他五指緊捏成拳,将小芯片牢牢握在手中,傲然一笑:“那這東西,我拿走了。”
他們都不清楚這是什麽,自然得帶回天一盟研究,絕不可能讓曹熠輝帶走。
鐘閱川先一步搶去,要從他手中搶回來,不是那麽容易。
曹熠輝冷瞥了他一眼,“行,這東西讓給你。”
“小臨跟着我回特處局。”
鐘閱川一怔:“這怎麽行!”
徐臨頭上冒出一個問號。聽這二人的意思,怎麽感覺自己成了和那塊芯片一樣的戰利品?
——曹熠輝和鐘閱川一個人分一個。
曹熠輝懶得和鐘閱川多說,握着徐臨手腕的五指又緊了一點,留下一句:“你再在這裏檢查一圈,看看能否找到點別的”,随即拉着徐臨跨越了位面。
“喂!”鐘閱川大喊,“等等!”
曹熠輝充耳不聞,打開通道,身影即刻消失。
徐臨被曹熠輝拉着,只覺周圍風向一變,眨眼間,高懸的巨大明月和樣式古樸的院落消失,天上繁星密布,一座占地寬廣的豪華中式建築出現在眼前。
如果他沒記錯,這裏是……特殊事務處理局的辦公大樓。
“那個……”曹熠輝聲音有些輕軟,“你在虛世待了好幾天,又近距離接觸了靈能強大的虛世生靈,我不放心,所以帶你過來,做一個檢查。”
“哦。”徐臨了然:“能量污染對吧。”
他第一回來這裏的時候,夏侯啓就給他解釋過。
時間沒過多久,整個流程他都還記得。
難怪。
剛才鐘閱川應該也是打算帶他去天一盟做檢查。
結果被曹熠輝搶先帶走了。
曹熠輝看了他一眼,溫和說:“走吧,我帶你進去。”
二人走進辦公大樓。
現在已是深夜,這幾日歲月靜好,沒有兇靈需要調查官們對付,局裏無需加班。
整棟大樓只有少數值班室的燈亮着,從掩上的門窗中透出暖淡的光線。
曹熠輝領着徐臨去的,并非徐臨上次到過的會議室。
二人坐上電梯,來到大樓高層。
出了電梯門,走廊的感應燈亮起,一個身着西裝,帶着金邊眼鏡的青年男子迎面走來。
“回來了?”他看了看左腕上的手表,“十二點。”
“回來的還挺快。”
又打了個哈欠:“報告我已經幫你寫好,放在你的辦公桌上,你簽個字就行。”
“不用謝。下次記得請我吃飯。”
“好了,我回家了。”
他嘀咕着“終于可以下班回家”,走向電梯,忽然腳步一頓。
他看到了走在曹熠輝身後的徐臨。
“這位就是……”男子打量了徐臨片刻,沒說就是誰,只意味深長笑了笑,自我介紹:“我叫郭鳴,是特處局顧問。”
說完,又轉向曹熠輝,笑容戲谑:“這麽晚,還帶人來辦公室?”
曹熠輝沒理會他別有深意的調侃,神色冷然問:“二號檢查室的門卡放在哪兒?”
郭鳴一愣,看向徐臨的目光變得略微嚴肅:“後勤科的人在保管。不過他們早就下班。”
“資料室應該有備用的,我去幫你拿。”
又說:“我打個電話,讓醫療科的人來局裏……”
“不用。這麽晚了,”曹熠輝打斷他,“我來給小臨做檢查。”
郭鳴扶了扶眼鏡:“也行。”
沒再說什麽,轉身去往資料室。
曹熠輝回頭朝徐臨溫柔道:“走吧。” 領着人繼續朝裏走。
在不熟悉的地方,以及別人說話時,徐臨一般不開口,只随和地站在一邊。
他跟着曹熠輝穿過長長的走廊,又下了一層樓,來到二號檢查室。
檢查室是雙開的鐵門,有點像醫院裏的核磁共振室。
二人前腳剛到,郭鳴拿到門卡,從另一方向抵達。
門卡在電子鎖上一刷,哔的一聲,鐵門緩緩打開,滿屋的大型精密儀器映入徐臨眼前。
一眼便知,這裏是某種高端科技診療室。
“小臨,”曹熠輝将徐臨帶到一個形似MRI成像儀的大型機器旁邊,“你在上面躺一會,我們做一個全身檢查,很快就好。”
“喲,”郭鳴在一旁打趣,“咱們曹局什麽時候和人說話這麽溫柔。”
他走到操作終端前,打開機器,打算給徐臨做檢查。
曹熠輝說:“我來。”
郭鳴笑了笑,識趣地讓開了位置。
徐臨極其配合躺上了診療機。
他清楚地記得,上一回,夏侯啓和蔡靜只拿了一個手持的掃描器對着他掃了一下,便确定說“沒有能量污染”。
沒想到這一次完全不一樣。
不過方才曹熠輝已經解釋過,他在虛世裏待的時間有點久,又近距離接觸了夕如那樣靈能十分強大的虛世靈術師,和上次的情況截然不同。
想來遭到能量污染的幾率要大很多。
徐臨閉着眼,躺在診療機上,安靜聽着機器運轉的輕微聲響。
雖然曹熠輝說很快就好,他百無聊賴地躺着,感覺似乎有點久,大概有半個小時。
直到腳步聲走近:“可以了。”
睜開眼,曹熠輝的手已經在他面前,想要幫助他起身。
徐臨遲疑片刻,伸出手,隔着衣服握住對方手腕,起身後又急速收回手。
曹熠輝半垂下眉眼:“走吧,我送你回家。”
這麽說,結果應該是沒問題?
徐臨點點頭,又朝郭鳴告別:“郭顧問,我先走了。”
“哦,哦。”郭鳴正看着操作終端上的顯示屏,聽到他說話,心不在焉客套:“慢走,下次再聊。”
目光一直沒離開過屏幕。
徐臨也不打擾他做事,跟着曹熠輝離開檢查室,走到辦公樓門口。
二人一路無話,曹熠輝開車将徐臨送到小區門口。
“你明天……”
“正常上班。”徐臨無奈一笑,“這段時間有個大項目,時間非常緊,每天都得加班。”
“不過明天早上我會睡醒了再去公司,不用擔心。”
“行。那你快些回去休息。”
簡單兩句話後,徐臨走入小區。
曹熠輝看着他背影消失,随後一腳踩上油門,車輛飛馳,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他并未歸家,而是再次回到特處局,那一間二號檢查室裏。
檢查室的門依然開着,郭鳴還沒走。
見曹熠輝回來,他抖了抖手上幾頁打印出來的報告,神色嚴肅問:“這怎麽回事?”
“你給他檢查了三遍,都是這麽個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紅包掉落,感謝支持!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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