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5章
徐臨思忖半天,在社交軟件上更新了一條狀态:
新項目,新階段,新的一輪995。等待一個下班。
他确信,曹熠輝一定看得到。
以加班為借口,下班時間未定,曹熠輝便不會在下班時,守在園區門口等他。
消息一發出,沒過多久,拿出手機一看,下面幾十條留言。
朋友們紛紛發來同情和慰問,一大部分人痛罵資本家,另一部分問他要不要考慮換個工作,他們可以幫忙介紹。
甚至有發小直接發消息:臨臨,來我公司上班吧。你來我這裏當個副總,也不需要做什麽事,就在辦公室裏玩玩游戲,休息的時候出來巡視一圈,監督下面的人,不讓他們上班時間偷懶就行。
吓得徐臨急忙又更新了狀态:
為了熱愛的第九藝術,痛并快樂。
并附上一句名言:代碼屬于全人類。(*1)
勸他不要太累,實在不行休息一段時間再工作的消息又零零星星來了幾條,徐臨一一應付,大半天之後手機總算安靜。
好友列表裏的熟人幾乎都有留言,夏侯啓也說了一句“小徐同志注意身體”,唯獨沒有曹熠輝。
徐臨盯着屏幕,發了一會呆,随後将手機收進口袋。
不管怎麽說,曹熠輝總歸是知道,他要加班。
這本是随意編造的一條謊言,誰料,當天下午,公司真的迎來了新項目,新階段,新的一輪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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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不要用加班當做借口。
因為謊言會成真。
徐臨還差點因為走得太晚,錯過最後一趟地鐵。
欲哭無淚。
末班車上的人很少,稀稀拉拉幾個人影,幾乎都是被資本家剝削的苦命打工人,一臉倦容坐在座位上,面色如土。
徐臨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小睡了一覺。
幸好在到站之前驚醒,沒有因為坐過站而讓已經很艱難的人生再雪上加霜。
地鐵站離家不遠。出了地鐵口,走幾步,從城市主幹道轉入社區街道,再走一會就能看到小區大門。
這條路走了好幾年,再熟悉不過,絕不可能走錯。
退一萬步,就算真的老眼昏花走錯了路口,他住在城裏,省城到處都是人口密集的高樓大廈,就算想找一片田地都不容易。
他敢百分之百肯定,這個片區裏,絕對沒有這樣的地方。
然而事實卻是,他此刻站在田埂上,周圍是一片阡陌縱橫的農田。
回頭一看,背後也是相同景色。
但他明明記得,前一秒,他還在燈光昏黃的人行橫道上。
徐臨閉眼,揉了揉眉心,再睜眼,眼前景色未變。
又掐了一下手臂,疼。不是做夢。
“……”
他此刻,大概,或許,幾乎,肯定,确信——他剛才跨的那一步,穿越了位面。
一步橫跨了兩個世界。
他如今,身在虛世之中。
驚慌失措倒是沒有,驚詫無可避免。
前兩次被曹熠輝帶入虛世,雖然和常世有所不同,但入目所見,大抵還能看出熟悉的街景。
而此時所在的地方,完全不知是何處。
曹熠輝說過,虛世的物理法則和常世完全不同。唯一規則就是沒有規則。
虛世的坐标時刻變換,若無固定錨點,可能走到任何地方。
可他們也說過,虛世和常世互不幹涉,常世之人遇到虛世之物的概率很小,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遇不到一次。
上一樁事件,因為虛世能量的源頭李小桃一直存在,接二連三遭遇兇靈,尚且能有個合理解釋。
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李小桃不是已經消逝了?何況此時的情況,和之前幾次感覺完全不同。
徐臨從口袋裏摸出手機。
這個時候只能聯絡曹熠輝。
可惜“無信號”三個小字在手機屏幕的一角,比任何圖标和文字都要顯眼。
隔着屏幕切斷了所有求助的僥幸。
徐臨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應該聽夏侯啓的建議,去買張彩票。
還有機會嗎?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只能硬着頭皮,朝農田前方的一排房屋輪廓走去。
現在“應該”是晚上。
之所以說應該,因為天空是黑色的。當頭挂着一輪圓月。
這個月亮無比巨大,沒有溫度的銀光靜靜灑下,不及白晝那麽明亮,但不需要燈火,也能勉強看得清周圍景色。
沒走多久,一排排低矮的房屋的映入眼中。
大多只有一二層,屋頂蓋着瓦片,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建築樣式。
房屋之間的道路很窄,鋪着石板,兩旁留着排水渠,一眼讓人想到旅游的古鎮。
可惜這裏并非什麽旅游景點,而是不知究竟有什麽在等着的虛世。
徐臨停步觀察四周,看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再次邁步朝前走。
“新郎官!你怎麽還在這裏?”
一道人聲在耳邊響起,似乎爆炸一般讓人猛然一顫。
同時還有一只手重重拍上他的肩。
他剛查看過周圍,能肯定自己沒有看到任何人。
這人卻悄無聲息,忽然出現在身後,仿佛憑空冒出來一般。
徐臨眉頭微皺,細細打量對方。
這人還真是個“人”,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除了在銀白的月光下顯得臉色十分蒼白,和正常人類沒什麽不同。
他穿着深色的布袍,布鞋,古樸簡潔的衣服樣式和古鎮配套。
像是這裏的“本地人”。
只是說的話,令徐臨大惑不解。
如果他沒理解錯,這個人拍了他的肩膀,确實在同他說話。
新郎官?
見他愣着沒說話,村民又說:“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你不去準備,在這裏做什麽?”
“喜服還沒換呢!”
這人說話的當會,周圍又不知從何處冒出幾個人影,圍着他,推着他後背,将他推向村中一個宅院。
徐臨幾乎是被一群人架着,走入一間房,又被這群人抓着手臂,強行攏了一套大紅色的結婚喜服。
這群人動作強橫,臉上神色卻不兇惡,甚至可說和善。
一個個笑着朝他道賀,恭賀他喜結良緣——大家都喜氣洋洋,除了徐臨自己。
現在的情況,就如同進入了一個解謎游戲,扮演一個新郎的角色。
看着自己身上這套大了不少,一點都不合身,彷如劣質戲服的結婚禮服,他揉了揉眉,再次長長一嘆。
一般人遇到這樣的情況,怎麽辦來着?
一邊跟着劇情走,一邊尋找線索,破解謎題。
不對!這只是游戲或小說中的情節,一般人根本不會遇到!
他看了看周圍,暗自掂量一番,覺得自己一人打不過這麽多。
……沒辦法,只能先跟着“劇情”,看看情況再說。
換好喜服,又被這幫人推搡着出了房,來到院子中間。
院中擺了許多座椅,桌上擺滿了菜。
這是許多村落裏舉辦婚禮常見的流水席,雖是虛世,風俗習慣看來和常世類似。
只是周圍沒有任何一盞燈,全靠天上巨大的銀月照明。
于是周圍張挂的婚禮紅綢全部淬上了一層霜白,莫名有點像葬禮。
雖然新郎是自己,徐臨心中沒有一點喜氣。
沒一會,又有一群人歡天喜地簇擁着另一位身穿大紅喜服的人,從旁邊屋子走了出來。
那人穿着女式喜服,蓋着紅蓋頭,必是新娘無疑。
在樂器之王——唢吶的吹奏聲中,徐臨無可奈何扮演着新郎的角色,和新娘拜堂成親,跟着,又被一群人推着後背進入洞房。
房裏點着大紅色的喜燭,雖然光線不怎麽明亮,但燭火帶着一絲溫暖,比冷冽霜寒的蒼白月光更令人舒适一些。
徐臨緩了半口氣。
可惜剛喘到一半,另一半凝滞在了喉間。
那位新娘坐在床沿邊,伸出手,緩緩撩起了紅蓋頭。
徐臨喉結滾了滾,額頭滲出一絲冷汗。
蓋頭掀開,露出了新娘的臉。
徐臨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準備,已做了最壞的打算:蓋頭一掀開,那新娘根本不是人。
說不定她長着一張極為恐怖的臉,或者,根本沒臉,就是個怪物頭,大嘴一張,一口将他生吞。
幸好,眼前這位新娘,非但不是怪物,相貌還有幾分秀麗動人。
她氣色紅潤,在暖燭的映照下,比之前那些臉色蒼白的村民,多了一些“人氣”。
新娘擡眼看向徐臨。
二人視線相撞,面面相觑。
過了片刻,新娘率先開口,打破詭異的寂靜:“你,也是從外面來的。”
這個“也”和“外面”,就很靈性。
徐臨思忖片刻,決定實話實說。
“外面是指,村子外面?”
還是……另一個位面?
“你說,也,在我之前,還有和我一樣的外人來?”
新娘點點頭,又搖頭:“你不是這個村子的人。你怎麽來的?”
“事情很奇怪對不對。可是,”她小聲道,“他們都不覺得奇怪。”
徐臨眼眸微微一縮:“這裏是什麽地方?究竟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成了這樣。”新娘皺着眉,朝他講述她所知道的一切。
這裏叫逢山村。
新娘閨名夕如,世代居住于此,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她到了待嫁之年,選了村裏年齡相仿,一同長大的帥小夥,在全村人的見證下,舉行了婚禮。
本該是這樣。
“拜堂的時候我蓋着蓋頭,看不見阿郎。等入了洞房,我掀開蓋頭一看,對方不是阿郎。”
“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陌生男子。”
“他們,他們都認識阿郎,拜堂的時候那麽多人看着,沒人告訴我。”
“我們村裏,很少有外人來。有外面的人來了,全村都會知道。可那天我卻不知道,我們村子,什麽時候來了外人。”
“所有的奇怪之處,都是從那一晚開始的。”
作者有話要說:
*1 約翰·D·卡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