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要不是場合不對,朝術都想仰天大笑三聲來出一口惡氣了。
不過他也不是為了一時的意氣就不管不顧情态的人,迅速收斂神色,裝出憂心忡忡的模樣。
“随行的太醫想必已經去診斷了吧,他們都妙手回春醫術高超,想必不日就能診斷好,你也不用過于擔心。”他随口安慰了兩句,心裏卻想着何不趁此機會,借着四皇子的手排除異己呢。
前邊兒有皇帝遇刺這件大事頂着,沒人會特地分神關注到一些小事。
四皇子說到底也只是個皇子,皇帝有許多個兒子,與自己遇刺相比,皇子受傷都可以算是不值一提的了。
只要将四皇子這邊的藥借着婕妤那邊出問題而稍作拖延,是不是就可以一箭雙雕,同時折磨他的兩個仇家呢。
朝術忍不住咬着自己的食指,他現在激動時就愛啃手指,借助痛感來平複自己那些過于亢奮的心情。
他冷靜了一下,開始在腦中不斷勾勒出該如何實施自己的計劃,又不把自己搭上。
反反複複思索得焦躁,一沒實力二沒人脈的自己要叫從前那些自己恨得想扒皮吮血的仇人出事,絕不是件易事。
在那之前,朝術還得領命,先去見太子殿下一面才行。
……
營帳除了帝後,就屬太子殿下的最大。
那頂白色的營帳是圓拱形的,花紋繁複的布料垂墜,拉繩繃得非常緊,被地樁牢牢地釘在泥土裏。
許是剛經歷過賊人刺殺之事,殿下的營帳門前守着不少侍衛,見到他過來後還下意識地執起了手中的長戟阻攔朝術,經過殿下身邊的人示意後,才放他進去。
朝術心如擂鼓,方才那尖利的刀鋒閃着寒光到自己眼前時,才真真将他吓了一跳。
若是一個不慎,那刀才是真要割斷他脖子的利器。
營帳的門是打開的,兩根金線帶子将布門裹着,一左一右地撩開,看不大裏面的情形。
朝術躊躇了一下,該怎麽解釋自己說好要跟着太子一起打獵,最後卻沒一同進林子的事呢?
太子端坐在營帳裏,見朝術現在才來似乎也不意外。
小太監明顯是幹了壞事剛剛歸來,見到他後還有細微的僵硬,眼珠不斷亂瞟,渾身上下都寫着心虛這兩個大字。
蕭謙行失笑:“瞧你那模樣,可是做了對不住孤的事?”
被戳中心事,朝術還是反應很快地狡辯:“奴才并沒有,只是方才因為跟不上騎着神駿的殿下,落在了後面。好叫殿下知曉,奴才想着自己可萬萬不能給殿下拖後腿,要是進了林子裏迷了路讓殿下一通找也是失了殿下的面子,便不曾追上來。”
“牙尖嘴利。”蕭謙行玉白的手指撚着茶杯,茶蓋輕拂浮浮沉沉的茶尖兒,輕啜兩口。
“奴才所言句句情真意切,真想讓剖開胸膛,好讓殿下看看奴才的真心。”朝術甜言蜜語又說了一籮筐的好話,只把蕭謙行哄得和顏悅色。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他小心翼翼地偷觑蕭謙行的神色,試探道:“殿下……四皇子受傷嚴重嗎?”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況且他也不欲在奇奇怪怪的事上面與太子糾纏,趕緊收斂起臉上的神色。
蕭謙行答非所問:“你知道我的這個四弟傷到哪了嗎?”
朝術不解,也知道該順着太子的話來:“哪兒?”
蕭謙行在自己的小太監面前也不是頭一回不顧及自己的形象了,便用戲谑的語氣說了幾個字。
朝術初聽那個粗鄙之詞時,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猛地擡起頭,卻在觸及太子的視線後又趕緊收回目光,不敢再細瞧。
這事兒竟然……他可真的沒想到,四皇子這一次居然會傷得如此嚴重,經此一遭後不能人道,怕是以後都不能擡起頭來做人。
朝術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同情,分明是天潢貴胄的皇子,如今卻與他這閹人無二,倒也算是一件妙事。
不過,這件事多半會作為宮闱秘聞隐瞞下來,皇帝絕對不容許這樣茲事體大的醜聞傳出去。
甚至于……此事的知情者都會被悄然解決。
朝術立馬聞弦歌而知雅意,但又悚然一驚,仿佛整個人都被扒光看透一樣恐怖。
他用餘光偷瞄太子,今日對方還是一身的白,不過因着要騎馬打獵,遂穿了一身繡着猛獸的勁裝,偏偏還是芝蘭玉樹,長身玉立,好一個濁世佳公子。
偏偏是他,偏偏是殿下。
朝術心中百味雜陳。
不過太子這話也給他提了個醒兒,若是能叫他将從前的仇人安公公騙去曉得了這件隐秘的事兒,豈不是就能兵不血刃解決仇敵了?
蕭謙行提點至此,至于接下來朝術要如何把握住機會,便看他的能力怎樣了,
他一揮手,小太監就言聽計從地退下。
……
朝術回了下人的營帳後都還在思考這件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若是不早點想出來個好法子,怕是皇帝都要打道回府了。
趁着現在所有人都在為刺客的事兒焦頭爛額,他就更不能錯失良機了。
朝術眸光落在門前路過的宮娥身上,霎那間計上心頭。
他唇角翹起,卻也深知現在并非是高興的時候,還得先去細細準備一番。
殿下此番出行可不止領了他一個太監,還有幾位宮娥随身伺候,其中就有位姐姐身量高挑,體型與他極為相似。
朝術是專門去尋了對方,也在心裏打好了腹稿。
如今朝術撒謊也是信口就來,連面色都不改變一下,見面就先聲奪人:“芽琴姐姐。”
“方才有位小宮女衣物上染了髒污,她托我去尋人再借一套宮女的衣服,思來想去,也就只有姐姐這兒帶的多餘衣物尚且适合她的身量了。好姐姐,我如今在別人那兒誇下了海口,平日裏你又最疼我,就幫幫我吧。”
美色當前,又軟語哀求,芽琴不疑有他,當即就将自己的衣服借了出去。
目的達成,現在就可以回去試試衣物了,不過,朝術是萬萬沒想到那衣服竟然比他想象中要難穿得多。
拿到手的時候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宮女服侍,怎麽會和自己的太監衣裳大相徑庭,害他穿了半天都穿不好,浪費好些日頭。
他一心撲在這衣服的構造上,就沒能分出些心神放在外面的動靜上邊,乃至于連營帳外那急而重的腳步聲都不曾聽見。
是以裴照檐闖入帳中時,就先被那荔枝肉似的白給弄得頭暈目眩,腦袋一陣昏昏漲漲,就要醉倒在這片月色般的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