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皇上身邊的德公公要去宮中挨個查皇上失竊的禦用品,登時就把所有人給震在原地。
不知道是誰那麽不要命,連帝王的東西都敢偷,真是找死啊。
宣春宮的人倒是半點不慌張,他們心裏頭非常清楚自己的膽量,是不可能敢去偷竊東西的,何況還是帝王身上的東西,所以老神在在地等着檢查。
卻沒想到德公公的意圖根本不是這個,只是找個借口清查一遍宮中,找到那些肆無忌憚偷藏宮闱物品運出去販賣的賊子而已。
而朝術此前作為宣春宮的人,那處自然作為重點盤查。
當德公公從一些小太監寝室裏搜出來宮廷中特供物品時,所有人面色微變,卻并沒有表現出多慌張。
畢竟這是宮裏頭的潛規則,即便确實是錯誤的,但讨好賄賂一下搜查的人,這件事很快就能過去。
沒料到奉旨檢查的太監卻在這時候意味深長地說了句:“這宮中的物品,也算是帝王的東西呀。你們藏着掖着是要幹什麽呢?”
竟是不打算将此事輕拿輕放。
有聰明的人聽到他這句話,立馬就領悟到是什麽意思,臉色頓時就跟那窗戶紙一樣慘白。
若是宮裏頭主子手段狠厲,管控得當的,幾乎完全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尤其是當今皇後的宮中,手要是敢伸長一點,在那之前爪子就會被皇後給斬下來,都等不到皇帝的人搜查。
宣春宮是最漏洞百出的,主子偏聽偏信,完全按自己的喜怒行事,導致宮人們大多欺上瞞下,用一點賄賂就能讨好別人——讓自己過得更舒服的事情,為什麽不去做呢。
當以前欺辱過朝術,還利用侮辱他讨好主子,越過越滋潤的小太監在被搜查出一堆胭脂水粉還有宮中頭藏的物品時,吓得動彈不得,松綠的太監衣袍被打濕,在地面上彙聚一灘澄黃的液體。
德公公不适地捂着鼻子,嫌惡道:“拖走吧。”
對方如同一條死狗一樣被拖出宣春宮,直抵慎刑廷,凄慘哀厲的求饒聲刺破雲霄,被人不悅地塞了一張酸臭的巾帕後就被迫閉嘴,涕泗橫流,醜态百出。
大仇得報的痛快場面,朝術怎麽能不在呢。
他還特地起了個大早,跟姑姑告了假都要過來瞧仇人的凄涼模樣。
自打他被調到太子身邊伺候,這些趨炎附勢的東西就再也不敢來招惹自己了。
可是當初的仇恨怎麽可能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被洗刷幹淨,它們只會堆積得越來越深,變成一塊腐肉,刮不下來剔不掉。
同舍的太監注意到了朝術居高臨下,輕蔑冷笑看他的視線,對方殷紅好看的唇瓣翕張,他原本癱軟的身體不知哪來了些力氣,像條蛆蟲一樣掙紮起來。
兩個抓着他的太監都差點止不住,掄起蒲扇大的巴掌惡狠狠地扇在他臉上,打得他眼冒金星,鼻下蜿蜒出淋漓的鮮血才停下。
剩下的也沒什麽好看的,解決一個蠢貨不算什麽值得慶幸的大事,朝術的另外幾個仇人還在得意過着潇灑日子,經過此事之後,想必他們也會安分一段時間,連頭都不敢冒一下吧。
朝術完全不知道,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他搞這一出算是得罪了不少人,都是些手腳不幹淨又愛貪小便宜的。
畢竟真正得寵的人是不會給自己落下一個出賣宮人物品的把柄在身上,對他們來說無傷大雅。
不過他不在乎,發生這些事還多虧太子提點他的,況且只有身上背了把柄,背後依靠的人只剩主子一個人,才能更加獲得對方的信任。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永遠都忘不了太子當時隐晦地提醒他的那一幕,少年長身玉立,笑意吟吟。
“只要順着父皇的心意,萬般事都好解決。朝術,好好抓住機會。”
他腦子轉的很快,立刻領悟到對方的弦外之音,所以在之前就放任了自己旺盛燃燒的野心,踏出了那不該踏出的一步。
朝術望着太子一身月白背對着他的身影,依然覺得對方如同大慈大悲的菩薩,是來普度他的。
對方為他指引了一條嶄新的道路,助他浴火重生,是他永世都夠不着的白月光。
哪怕最後他走入了地獄,也是自己愚鈍,走岔了路。
令朝術沒想到的是,之後居然并未有人在宮裏提及這件事,尤其是造成搜查事件發生的他,完全是隐于幕後的狀态。
既然沒有聽見跟自己相關的消息,朝術也就不用再為此而擔憂了。
只是某天在皇帝來時,他對上了那被安排行事的老太監德公公的眼神,心中一驚。
對方眸光閃爍了一兩下,朝術心中多了幾分揣測。
也不知是夏日殿內的冰盆放得太多還是怎麽的,他竟然從脊背爬出強烈的寒意,仿佛渾身的白毛都要豎起來了。
這時候他才深刻地領會到石公公之前說過的,在宮裏頭最好做個不聞不問的人是什麽意思了。
有時候人太聰明了,反倒提心吊膽,不如愚蠢一點,反倒活得沒心沒肺。
應該把這件事完全從自己的腦子裏剔除了。
朝術原本以為之前那事就算是掀過去翻篇了,不會有人再知曉,可沒想到石公公光憑宮中的發生的大事就直接将罪魁禍首鎖定在他身上了。
“你是當真不怕死啊,朝術!”石公公擰着他的耳朵,尖細的指甲抓得他生疼。
“嘶,痛痛痛!”小太監委屈巴巴,不解道:“石公公,我究竟怎麽了嘛,我不過是想要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已!下令的是皇帝,做事的是德公公,與我有什麽關系?!”
“你倒是真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哼。”石公公眼神複雜地看着朝術,他心裏是不大相信對方真能有這樣好運,居然完全置身事外。
這事兒啊,多半還是背後有人在操縱,不過還是不要讓這孩子曉得了。
以對方八百個心眼子的性子,怕是又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就得琢磨死這事兒。
石公公在心裏下了決定,也沒想着要把此事輕拿輕放,如果不給朝術一個深刻的教訓,這個膽大包天的臭小子指不定下次還沖動地幹出什麽事來。
他冷哼一聲:“你可別忘了,閻王易見,小鬼難纏。朝術,你可給我記好了,在宮中不可太天真,你若還認我這個師傅,趁早打消利用貴人的這個念頭,否則以後有你好果子吃的。”
朝術不甘心地咬咬唇,卻還是說:“好。”
“今日你便去那井裏頭提十桶水,小懲大誡。”
那木桶本就沉重,從偏殿提過來費勁兒極了,又耗費力氣又磨損肩膀,是東宮最不受歡迎的活計。
朝術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在看見石公公臉上不容改變的表情,還是不情不願地同意:“……是。”
不曾想,在接受懲罰時,竟然還叫他碰上了太子蕭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