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黎幽回國的第一件事就是空降公司的股東大會。
董事會裏那些人想罷免蘇驚鵲?行啊,股東投票表決,按照流程來就行了。黎幽一人就占了小半的票權罷免的事情就此作罷。
其實就算黎幽不來公司蘇驚鵲也不可能被逼着離職的,她在公司呆了三年多這會兒公司上下的運作都得她做決定。別說離職了她徹底罷工幾天,公司市值都能跌不少。除了少部分鬧的那些董事想要從中撈好處,可別的人哪兒能放任她走人?
蘇驚鵲走不了她只是需要點兒時間,去平息公司裏的這陣騷亂。
誰知道,黎幽一回來,直接用這麽強勢的手段,将公司裏那些聲音壓了下去。
蘇驚鵲沒參與股東大會她在辦公室裏忙,等助理通知過來時,黎幽那邊已經散會了。
“……?”聽見小助理說黎幽空降公司蘇驚鵲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蘇驚鵲點開手機,微信置頂對話框裏還留在黎幽昨天給她發的那句【到機場啦。】
黎幽:【這邊飛機要延遲起飛可能會晚點三四個小時鵲鵲明天下午四五點左右再到機場接我吧別來太早。】
黎幽:【鵲鵲明天見!】
蘇驚鵲看着手機上的字沒忍住埋頭輕笑一聲。
啧小騙子。
竟然哄她說飛機會晚點,趁着她工作的時間偷偷回來,還連通王不銘組織了一場會議。直到這會兒開完會了,才告訴她。↘
蘇驚鵲又有些恍惚。
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夢。
她起身走向大會議室的方向,開會的人群已經走光了,這會兒會議室外邊空空蕩蕩,十分安靜。玻璃窗裏的百葉窗簾是向下遮擋着的,看不清裏面。
會議室門是虛掩着的。
蘇驚鵲沒有敲門,直接輕輕推進去。
黎幽坐在主位上,面前擺着一個小巧的辦公筆記本,她正埋頭盯着筆記本電腦,手指靈活地在鍵盤上敲擊。黎幽表情很認真,眉頭時不時輕輕皺一下,還真有點唬人的樣子。
蘇驚鵲原本還覺得難以想像,黎幽在股東大會上會是什麽表現,現在眼前忽然就有了畫面。
說話時不疾不徐、神色淺淡平靜,沒有一絲懼意,甚至輕松掌控着整場會議的節奏。
黎幽真的長大了。
和幾年前第一次認識到黎幽“長大”時,心裏那種焦躁不安的感覺不同,這時蘇驚鵲只覺得發自內心的驕傲,很舒心地松口氣。她把會議室的門向後推,關上,“卡擦”一聲,黎幽終于聽到了動靜,一下子擡頭看她。
那雙波瀾不驚的黑眸,一瞬之間染上溫度,黎幽起身:“……鵲鵲!”
黎幽長發仍然披散着,和三個月前見面時一樣。不過這時快入夏了,她穿着一身吊帶連衣裙,外邊套一件輕紗外套,站在蘇驚鵲面前,整個人都顯得滿是年輕活力。
蘇驚鵲走過去,挑眉朝她笑。
走近了。
黎幽怔怔地,睜大眼,後退一小步。
蘇驚鵲再往前一步,黎幽又後退,臉上表情越來越心虛。最後黎幽被逼到牆邊,退無可退,蘇驚鵲朝她笑:“黎幽幽,回來了都不和我說一聲?”
“這、這不說了嗎……”黎幽聲音弱弱的,乖巧朝蘇驚鵲眨眼。
“是啊,這會兒才說。”蘇驚鵲往前,下巴枕在黎幽肩膀上,整個人都靠在了黎幽身上,輕輕抱她,又笑,“黎董知不知道,現在公司裏都在說,黎董一回來就要把我踢出去呢。”
“我剛剛聽見黎董在開股東會,可吓了一大跳,就怕自己真被炒了。”
黎幽聲音弱唧唧的:“還不是黎董呢。”
“……?”這是重點嗎?
蘇驚鵲埋在她肩上的力度加重,想要在她腰間狠狠掐一把,又下不去手。
黎幽感覺到蘇驚鵲情緒變化,很乖地牽她手,抱她胳膊,往她身上蹭:“我想給鵲鵲一個驚喜嘛。我想告訴鵲鵲,你看,我有長大的,我能保護鵲鵲了。”
不管聲音還是語氣都是甜絲絲的,很軟很軟。
和出國前沒有任何區別。
兩年多的時光,好像就在這麽一兩句話中消散了。
蘇驚鵲後退一小步,認真看黎幽。
仍然是小小只的,比她矮一些,身形看似瘦弱,可剛才擁抱時,她感覺到了黎幽身上結實的肌肉線條。淺淺的薄荷香圍繞在鼻尖,少女眸光閃閃亮亮地看她。
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除了黎幽長得更蠱人了一些。
安靜對視間,有什麽微妙的氣息發酵。
蘇驚鵲很想很想,埋頭親親黎幽,輕吮她櫻色的唇,就在這裏。就像這兩年間,無數次的夢境中一樣。
她看得出來,黎幽看她的眼神中的含義,也是一樣的。
暧|昧擴散開來。
蘇驚鵲卻遲疑了一下,沒有動。
身體像不受控制似的緊張。
也正是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蘇驚鵲下意識後退一步轉開目光,黎幽也同時望向相反的一側,喘了口氣。牽在一起的手都在輕輕顫,太緊張了。
“什麽事?”蘇驚鵲喊。
外邊傳來小助理的聲音:“蘇總,您五分鐘後有個短會。”
“好。”蘇驚鵲差點就忘了。
她看向黎幽,黎幽很不舍地眨眨眼,最終還是乖巧道:“我今天也得回學校那邊做個報告……”
這之後,黎幽的本科生活算是結束了,但并不代表她可以輕松休息了。
接下來兩年,黎幽的研究生生涯正式開始。
研究生的時間安排比本科更自由,但其實總體算下來,也更忙,大多數時間都得泡在實驗室裏。
“行。”蘇驚鵲松開手,“晚上我來君悅找你。”
蘇驚鵲往門口走兩步,又回頭看黎幽,黎幽還站在桌前看着她,安靜眨着眼。才見這麽幾分鐘就要分開,蘇驚鵲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她又走回去,到黎幽身前,黎幽小小地後退一步,雙手撐在後邊會議桌上,然後坐了上去垂眸。
一個眼神的對視,會議室裏的氣氛又暧|昧起來。
蘇驚鵲傾身上去,手掌輕輕摁在了黎幽手背上。
黎幽低着頭,睫毛微微往下垂着,手指蜷緊了。
一副楚楚可憐蠱人的樣子。
蘇驚鵲想親她,可是靠近了,又覺得緊張,身體是僵的。蘇驚鵲聽到了,黎幽的呼吸也是滞澀的,很緩很緩,像是緊張得喘不過氣。黎幽微微偏開腦袋,像是期待,又像是躲避。
覆在一起的兩雙手分開了。
蘇驚鵲退開,向黎幽道別:“晚上見。”
“晚上見。”
直到回到辦公室,蘇驚鵲一個人,坐在辦公椅上,都覺得脊椎發軟。
太要命了。
明明親都沒有親,怎麽就這麽……感覺這麽大呢?
接下來一整天,蘇驚鵲工作着,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的。
直到晚上,她從公司到君悅那邊,黎幽已經在房間裏等着她了。蘇驚鵲在沙發坐下時,黎幽就給她準備小糕點。她到這時終于意識到,她那種心神不寧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的了。
兩年不見,她和黎幽生疏了。
并不是精神上的疏離,而是身體上。
兩年前,她們早已習慣親近,習慣接|吻,習慣做|愛,一切都順理成章。可現在,她們的身體變得陌生,別說親吻,就連牽手、擁抱都變得小心翼翼,指尖一次不經意的觸碰,就能在心底激起漣漪。
蘇驚鵲有些不習慣。
在沙發上還好,躺到了床上,她們之間這種疏離的感覺,就越加明顯。
躺在一個被窩裏,手稍微動一下,就能和對方的手指觸到一起,蘇驚鵲卻隐隐約約感覺不自在,動作幅度都變得很小。黎幽縮在被窩另一邊,小心地勾她的手指。
指尖觸到一起,又立馬分開。
勾得人心癢癢。
關了燈,只留一盞黯淡小夜燈,蘇驚鵲才放松一些,握住黎幽的手腕,自己身體也往前挪一些,在幽暗光線下仔細看黎幽的臉。
兩年。
小朋友其實丁點兒沒長變,那種“長開了”的蠱人感覺,其實更多來源于氣質的改變。
“幽幽。”蘇驚鵲一下很心疼,又往前挪,攬住黎幽的肩膀,黎幽緊張地、很緩地往她身上靠。蘇驚鵲輕聲,接着問:“在外邊過得怎麽樣?”
黎幽想說挺好的。就像她在電話裏說過的無數次一樣。話到嘴邊,又改口了:“有點累。”
蘇驚鵲心疼地揉她發絲,下颌蹭過她的腦袋,輕飄飄的。
黎幽繼續道:“剛開始很不适應。”
“吃的喝的……都不太習慣。不太聽得懂周圍同學的方言,也沒有朋友,會覺得很孤獨……不過後來都好啦。”
蘇驚鵲問:“習慣了嗎?”
黎幽點頭:“嗯,習慣了。”
蘇驚鵲心髒悶悶地疼。
抱着黎幽的手,動作緊了些。
沉默地抱了會兒,蘇驚鵲翻個身,面對着黎幽,看她此時此刻的神色:“那幽幽這兩年在外邊,有沒有一個人偷偷哭過?”
黎幽睫毛顫了顫,說了實話:“有。”
蘇驚鵲呼氣聲倏地沉下去。
不等蘇驚鵲再說什麽,黎幽就接着問:“鵲鵲呢?”
“我?”蘇驚鵲輕笑,回答道,“哭過呢。”
黎幽眸中浸起水光,又被蘇驚鵲的笑容感染,眉眼也跟着彎起,唇角勾着一個很柔軟的弧度。蘇驚鵲目光落在上邊,在身前的手指和黎幽扣緊了。
她一點點往前,無比小心地靠近,黎幽閉上眼,蘇驚鵲就輕柔地貼上去。剛開始無比輕緩地描摹着,到後面,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大腦裏好像放起絢爛的煙火。
分開時,蘇驚鵲心跳依舊跳得很快,她甚至感覺,第一次和黎幽親吻時,都沒有剛才那麽強烈的感覺。
心悸得厲害。
黎幽也好不到哪兒去。
等緩過來一些,她們誰也沒有繼續,牽在一起的手也沒有放開。就這樣輕柔看着對方,黎幽給蘇驚鵲說起了自己在國外的生活。
剛出國的那幾個月其實是最悠閑的,只是人生地不熟,很多時候黎幽都不太敢去闖。後來她看着同學在組舞團,鼓起勇氣去報了名,結果沒多久她們就開始實習,忙得要命,壓根沒時間去跳舞。
在醫院實習時還好一些,有幾次在實驗室裏實習,還得跟着去養殖場采樣。實驗室裏小半的藥學生,都是獸醫院出來的。
聖誕節的時候,黎幽和同學買了點兒小裝飾,草草裝扮了一下宿舍。等到了新年,說着一起聚一聚,誰也抽不出時間來。
一件一件。
很多事情,蘇驚鵲已經聽黎幽在電話裏說過了,可這會兒聽着,怎麽也聽不膩。
蘇驚鵲也和黎幽一件件地講公司裏的事兒。
不過她能說的,就比黎幽少得多。公司裏哪天不是一個樣,她也是,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黎幽卻也聽不膩,纏着她一件件地說。~
還說起十一年前她們的初遇。
從蘇驚鵲上回告訴黎幽她想起來了,現在過了三五月,她們誰也沒有提起過,直到現在。
黎幽剛開始還有些不信:“鵲鵲真想起來啦?”
“是啊。”蘇驚鵲柔軟地笑,薅黎幽發絲,“哭鼻子的迷路小朋友。”
黎幽臉一下子就紅了,羞恥地往被窩裏鑽。
“所以給我的獎勵呢?”蘇驚鵲把黎幽拎出被窩。當初她們說好了,要是蘇驚鵲在黎幽回國前想起來,黎幽就給她獎勵。
黎幽眨眼,一本正經道:“當時我說的是,如果鵲鵲在我回國前想起來才有獎勵,不然還得有懲罰。可那天……那天鵲鵲分明是在我回國的時候想起來的,所以是懲罰才對。”
“啧。”蘇驚鵲沒和她睜,狐貍眼彎起,輕飄飄地問,“那……懲罰呢?”
黎幽沒回話,被窩中握緊了蘇驚鵲的手,指尖在微微顫,不好意思再說。
蘇驚鵲輕笑,換個話題。
她也挺喜歡現在這樣,一點一點緩緩接近,身體生澀緊張的悸動感。
聊着聊着,天竟然就亮了。
蘇驚鵲看一眼時間,已經早晨七點半了。
她後知後覺地感到困,輕輕打了個哈欠。黎幽也困,她往蘇驚鵲懷中擠:“今天可以再睡會兒,下午再去實驗室也沒關系,鵲鵲呢?”
蘇驚鵲看眼手機:“再睡會兒吧。”
昨天公司裏的混亂剛平息下來,她也正好有時間休息。
可真關上小夜燈,閉上眼睡覺,蘇驚鵲又睡不着。
黎幽也是。
黎幽在蘇驚鵲懷中翻了幾個身,姿勢變了又變,最終面對着蘇驚鵲,擡眸看她。
“嗯?”蘇驚鵲柔軟地眨眼。
“鵲鵲。”黎幽喊她,勾她手指,兩只手牽在一起時,動作仍然是生澀的。
黎幽忽然仰頭貼近蘇驚鵲,眸子越來越近,黑瞳中只剩下蘇驚鵲的倒影。蘇驚鵲心慌了,本能地躲開視線,急促呼口氣。黎幽沒忍住輕輕笑,又貼過來幾次。
每一次,明明她們都在努力克制着,卻仍然掩藏不了那種心悸的感覺。
黎幽後退一些,輕輕牽着蘇驚鵲的手,認真問她:“鵲鵲,我能重新認識你嗎?”
是重新認識,也是再度契合,找回這兩年分別的時光。
“當然可以,我的小公主。”蘇驚鵲眉眼柔和地彎起,目光相對。
朝陽透過窗簾縫,正好灑在她們臉上,柔軟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