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林藏星握着手機，靠在椅背上。
她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着手機。
突然，手裏的手機接連震動了好幾下。
林藏星的目光盯住屏幕，迅速把界面切回到了微信的聊天群。
然而，群裏顯示的，只是張祁的幾句插科打诨。
見黎宋沒有回，張祁不知怎麽，突然開始和沈希聊了起來。
張祁：“@沈希，小朋友，你捏的這個盆兒，有一邊好像歪了哎。”
張祁：“要不要下次，我來給你指導指導？”
沈希沒有想到，張祁聊着聊着，會突然提起他的作品。
沈希回道：“我做的這個是個杯子，不是盆。”
沈希：“不過，我看您這個作品好像也有點兒沒對稱啊。”
張祁：“……”
張祁：“我這個叫藝術。”
沈希：“是，大家都挺藝術的。”
見沈希根本不接招，張祁一時也沒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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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祁随手瞄了一眼手機屏幕上方的時間。
都這個點了，黎宋還依舊沒有回複。
于是，張祁又再次@了一下黎宋，随口開了一句玩笑道：“這麽晚不回，你這是忙啥呢？”
張祁：“相親去了？”
看到這裏，林藏星握着手機的手突然頓了一下。
她維持着這個姿勢沉默了許久。
随後，林藏星按滅手機屏幕，把它倒扣在桌子上，起身準備去洗漱睡覺。
-
很快，就到了第二次去參加暑期志願者項目的時間。
林藏星趕去青瓷基地的時候，在路上見到了幾天不見的黎宋。
天氣很熱，日頭高高地曬着。
林藏星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微微滲出的汗珠。
她擡頭看了一眼穿得板正，也不流汗，看上去像是自帶空調的黎宋。
他都不熱的嗎？
都已經碰上了，林藏星也就随手跟他打了個招呼。
“嗯。”
幾天不見，黎宋也不多話，看上去十分矜持地點了一下頭。
林藏星撇開頭去。
不知道為什麽，林藏星似乎感覺。
黎宋此時看上去，像是有點兒疲憊。
不是正放假嗎？
他有什麽事情可累的？
這麽想着，林藏星突然回想起來，那天在群裏，張祁開玩笑說的話。
确實。
那次還有前幾次，他大半夜的不回信息，都是在忙些什麽？
難道真的是去相親去了？
也是。
去青瓷基地捏泥巴，林藏星都是随便穿一些耐髒的衣服過去的。
她擡眼，悄悄瞥了一眼一旁的黎宋。
捏泥巴你穿得這麽板正幹什麽？
一會兒結束了順便去約會嗎？
這日程排得可真夠滿的。
怪不得看上去這麽累呢。
這麽想着，林藏星的腳步突然加快了不少。
走了幾步，她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腕似是被身後的人拽了一下。
“幹什麽？”林藏星聽見自己語氣不太好地說了一句。
“前面有車。”後面的黎宋解釋道，“你走慢點。”
林藏星呼出了一口氣，腳步逐漸慢了下來。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一會兒。
沉默了半晌，林藏星突然回頭，問黎宋道：“你最近好像很忙？”
黎宋垂眼看她。
随後，他點了一下頭，說道：“嗯。”
還真是在忙着相親？
林藏星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忙什麽啊？”
随後，林藏星沒忍住又問了一句：“忙着追女生？”
林藏星似乎感覺，身後的黎宋突然頓了一下。
真的在追女生嗎？
林藏星突然笑了一下：“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我看看有沒有認識的給你介紹？”
沉默片刻，黎宋開口道：“那我要求可高了。”
那你還挺牛逼？
不過想想，他這樣的人，要求高一點似乎也很正常。
“什麽要求啊？”林藏星問他道。
黎宋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
随後，他開口道：“脾氣不太好？”
林藏星：“？？”
黎宋：“哦，有時候還會翻白眼。”
林藏星：“……”
你這是在內涵什麽？
林藏星把自己剛剛的白眼給收了回去。
随後，就聽黎宋又補充了一句：“但還挺可愛。”
是嗎？
你這幾個要求都矛盾了好嗎？
誰翻白眼能翻出可愛的感覺來？
這得多吓人啊。
林藏星疑惑地轉頭問他道：“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嗎？”
“說不準呢。”黎宋說道，“可能恰好就撞上了吧。”
行吧。
那你慢慢等着去撞吧。
林藏星斜了他一眼，說道：“你還是抱着你的雕塑過日子去吧。”
來到了青瓷的制作基地。
這次的青瓷制作學習，相比第一次的嘗試，要正式了許多。
這次的學習任務，是兩個人一起合作，完成一件相對完整的青瓷制作。
“好的老師。”
聽完老師說的話，林藏星點了點頭。
她正想着要和誰一起合作時，就聽見一旁沈希的聲音響了起來。
“學姐。”沈希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她邊上，開口說道，“我能不能和你……”
然而，沈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張祁一把拉了過來。
随後，張祁就在沈希耳邊說道：“哎，上次不是說了，我這次要好好指導一下你嗎？”
沈希退開一步，稍稍離張祁遠了一些，說道：“不用了，謝謝學長。”
“怎麽不用？”張祁攔着沈希，不讓他靠近林藏星。
一邊給他黎哥使眼色道：“快點兒上啊，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沒想到，他黎哥這次還挺上道。
張祁回過頭看去的時候，黎宋已經上前問林藏星道：“我跟你一組？”
林藏星低着頭，沉默了一瞬。
周圍的幾道視線有意無意地朝着這邊看了過來。
不知怎麽的，四周也突然安靜了下來。
就在氣氛有些膠着的時候。
林藏星擡起頭來，問了黎宋一句：“那你來揉泥？”
黎宋點頭：“行。”
林藏星立刻笑道：“好嘞，那我跟你一組。”
一旁的沈希瞬間睜大了眼睛。
張祁伸手拽他道：“別看了，人家已經組好隊了。”
有個專業人士在一旁幫忙幹活，确實能輕松不少。
林藏星坐在一邊，側頭看着黎宋在旁邊忙着。
這種感覺似乎還不錯。
“我們要做一個什麽啊？”林藏星轉頭問了一句。
“你想做什麽？”黎宋問道。
“我想做那種……”
林藏星想着，開始天馬行空胡言亂語道：“就是那種，帶有好看的裂紋的可以插花的那種杯子。”
黎宋糾正她道：“插花的那叫瓶子。”
林藏星解釋道：“又可以插花又可以喝水的。”
黎宋：“……”
黎宋：“你和花共享一杯水？”
林藏星：“就是廣口瓶，實驗室的那種廣口瓶，懂了嗎？”
黎宋：“那不還是瓶子。”
林藏星：“……”
說得倒是也沒錯。
不過，看在這個人待會兒做瓷器的時候還有用的份上。
林藏星忍住想要打死他的沖動，繼續心平氣和地和他聊天道：“不知道瓷質的瓶子可不可以真的用來當廣口瓶使。”
“你這是要做一套實驗器材？”黎宋轉頭看向她，說道，“那我再給你做個酒精燈出來？”
林藏星再一次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你這麽說話，出去相親要是不看臉的話，你肯定得失敗你知道嗎？
不過，相親總還是會看臉的。
林藏星默默地想道。
有他這張禍水的臉在，不管他本身有多氣人，總還是會有人買賬的吧？
所以，他到底相親成功了嗎？
這麽想着，林藏星偷偷轉頭，看了一眼旁邊正在認真制作的人。
他還真是弄了個廣口瓶出來？
林藏星瞬間睜大了眼睛。
這時，一旁的張祁他們也已經揉好了泥，開始準備要拉坯了。
中途休息期間，張祁晃悠晃悠着，一路晃悠到了黎宋這邊。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黎宋手裏的坯體，好奇地問道：“哥，你這做的是個啥啊？”
“又可以插花又可以喝水的……杯子。”黎宋面無表情地說道。
“啊？”張祁好奇地問道，“那不是個瓶子嗎？”
“長得還挺像個廣口瓶。”
“嗯。”黎宋點頭道，“我也覺得是個瓶子。”
随後，他又補充了一句：“但有人說這叫杯子。”
林藏星的目光一瞬間瞥了過去。
“确實是杯子。”黎宋立刻從善如流道。
說着，還伸手給杯身加了個可以握的小柄。
“還挺可愛。”
見他終于妥協，林藏星也笑道。
杯身上的兩個小柄，就像是個可愛的小人正得意地叉着腰。
等到制作完成，林藏星又在瓶身上适當加了一些花紋。
随後，她左右看看，又再次拿起刻刀，在瓶身的內側，刻了一個大腦袋的小人。
黎宋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突然指了指她刻的那個小人，問道：“這是你嗎？”
語氣裏似乎還帶着一點疑惑。
“是啊。”林藏星以為他在嘲笑自己畫得不像，随即擡眼瞪他道，“不可以嗎？”
“可以。”黎宋點頭。
半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剛剛做了這麽多步驟，這上面都沒有我的嗎？”
也是哦。
林藏星想道。
畢竟，前面那些難度很大的繁雜步驟，大多都是他來做的。
于是，林藏星又拿起刻刀，在瓶身的內壁上，刻了另一個大腦袋的小人。
“還挺好看。”黎宋在一旁突然說了一句。
聞言，林藏星側頭看了他一眼。
她剛剛在刻自己的時候，他的語氣似乎還是持懷疑态度的。
現在輪到刻他了，他就說好看了？
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自戀了？？
林藏星默默地腹诽了幾句。
-
回去之後，林藏星洗漱完畢，正想着休息一會兒，一邊看個什麽劇的時候。
就聽見，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是這次志願者項目的負責老師給她發來的信息。
說是下一次去基地的時間改了一下，想問問他們各自的時間有沒有沖突，最後協商之後再定一個最終的時間。
“好的老師。”林藏星回複道，“我去問一下他們。”
随即，林藏星拿起手機，在群裏問了一句有關于下一次時間調整的事情。
可能是大家暑假裏都沒有什麽重要的事。
所以，下一次的時間安排調整得還算順利。
不過。
林藏星的視線在群裏停留了一會兒。
她剛剛在群裏@了所有人。
不過，還有幾個人，到現在還沒有給她回複。
其中就有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麽的黎宋。
負責老師說了，最好能盡快給她答複。
林藏星垂下眼想了想，最終還是給黎宋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撥出。
她輕輕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等待了好一會兒。
林藏星聽到，電話那頭，機械的聲音重複響了好幾遍。
黎宋沒有接。
這麽忙嗎？
就連接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對了。
林藏星突然又想到，群裏的張祁也還沒有回複她。
不知道是這次的事情确實很急，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林藏星打開群聊，再次在群裏@了一遍他們兩人。
等了一會兒。
她依舊沒有等到兩人的回複。
林藏星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然而，正當她退出微信群聊，有些煩躁地随意翻着手機的時候。
她突然在朋友圈裏，看到張祁不久前發的一張照片。
是一張醫院的照片。
上面沒有文字。
林藏星回憶了一下張祁平時常發的朋友圈。
一般都屬于不太正經的類型的。
要不就是什麽搞笑圖片，要不就是一些抱怨可能又要挂科了的文字。
他好像，很少會發這類嚴肅的照片。
還沒有說一句話。
林藏星沒有張祁的電話。
她只能點開微信，給他撥了個微信電話過去。
對面依舊沒有人接。
-
“你這是喝了多少？”
張祁翹着腳坐在病床旁邊，一臉幸災樂禍道：“當初是誰把我喝進醫院的？這次總算是報了仇了。”
說着，張祁突然又好奇道：“對了，那個幫我報仇，把你喝進這兒的那位大哥是誰？我得去好好膜拜一下。”
“沒誰，一群人。”
黎宋說着，嗓音似乎還帶着些啞。
“談生意真這麽辛苦的嗎？”張祁說着，拍了拍胸口說道，“幸好我還有個哥，家裏的事情用不着我來插手。”
“不過，你這麽早就開始接手家裏的事情了？”張祁突然好奇道。
“嗯。”黎宋點頭，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早點把控制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或許這樣，才能有底氣拒絕不想要的一切。
才能不變成黎父那樣的人。
才能，鼓起勇氣站在她的面前。
“哥，那我以後可就指着您了。”
張祁說着，十分狗腿地把一杯水遞到了黎宋的手裏。
“行了，滾吧。”黎宋瞥了他一眼，開口說道。
時間确實也不早了。
張祁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突然說道：“要不要告訴嫂子……”
話還沒說完，就見黎宋的眼刀直直朝着他看了過來。
“懂，報喜不報憂。”
張祁默默地點頭稱是。
黎宋：“……”
說完，張祁又打開手機，偷偷往朋友圈裏發了一張剛剛拍的醫院的照片。
随即，張祁看了一眼手機，開口說道：“現在想叫也沒用了，我手機沒電了。”
說着，張祁朝他擺手道：“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
林藏星盯着手機裏張祁發的那張圖片看了一會兒。
或許，只是他随手一發的呢。
又或許，是他自己打籃球的時候哪裏磕着了？
林藏星想着，正要退出朋友圈時。
突然，她的視線在圖片的一處停頓了一下。
随即，林藏星又再次點開了圖片。
然後，點擊了放大。
她似乎看到，照片裏面，有一個模糊的身影。
有點像黎宋。
林藏星的手指停留在了手機屏幕許久。
或許是她看錯了吧。
但這兩個人，為什麽恰好就都沒有接電話呢？
林藏星似乎想起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總感覺，黎宋好像，不太喜歡醫院。
林藏星放下手機。
張祁那張照片上的這家醫院背景有些熟悉。
林藏星認識，是市一院。
離她家不遠。
握着手機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林藏星突然站起身來。
不過，她又能以什麽樣的身份過去呢？
暑期志願者項目的合作人員？
通知他改時間他沒有及時回複，所以只能親自前去找他？
這麽想着，林藏星突然又有點兒猶豫了起來。
她坐了一會兒，又再次站了起來。
算了，就當是去散個步吧。
然後，還可以順便去便利店買一下第二天的早餐。
林藏星随手套了件衣服，換上鞋出了門。
醫院就在林藏星家小區後門出去，再拐一條馬路的盡頭。
天色已經不早了。
但醫院周邊樓下的底部，不少的店面全都亮着明晃晃的燈。
林藏星快步從那裏經過。
她邁進醫院的大門，徑直朝着一旁的住院大樓走去。
時間已經不早了。
住院部大樓底下的燈亮得晃眼，裏面卻也只有寥寥幾個人匆匆走過。
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裏。
林藏星停下腳步，擡頭朝着四周看了一圈。
要不要去問一下值班的護士？
林藏星想着。
不過，醫院應該會保護患者的隐私。
大概也是不會告訴她的吧。
況且，該怎麽問呢？
醫生到時候要是問，你是他誰，她該要怎麽回答？
同學？
朋友？
她和黎宋，算得上是朋友嗎？
林藏星自己也說不清楚。
正這麽想着，林藏星的目光突然一滞。
她轉頭，直直地望向了某處。
在轉角處樓梯的盡頭，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黎宋。
他果然在這裏。
只不過，不是他一個人。
他身後，還跟着一個女生。
果然是去相親去了？
還直接相到醫院裏來了？
難怪剛剛不接她的電話。
林藏星握着手機，感覺自己的手指有些發涼。
似是有感，樓梯那邊的黎宋似乎擡了一下頭。
林藏星驀地後退了一步。
把自己的身形隐在了一旁的自動售貨機旁邊。
片刻。
等她再次轉過頭去看的時候，樓梯盡頭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他們兩個人應該已經進去了。
林藏星松了一口氣。
但不知道為什麽，還是覺得胸口有點兒悶悶的。
大概是，醫院裏的空氣質量大多都不太好？
剛剛應該探出頭去看一眼的。
林藏星突然漫無目的地想着。
還不知道黎宋這樣的人，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生呢。
林藏星站在住院大樓底下的自動售貨機旁邊，盯着裏面花花綠綠的飲料發呆。
“哐”的一下，一瓶飲料從自動售貨機裏掉了出來。
林藏星這才回過神來，默默地後退了一步。
一旁前來買飲料的小哥見林藏星一直定定盯着自動售貨機不放，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随後，那小哥猶豫地舉着手裏的一罐啤酒問道：“你……也要這個？”
“啊？”林藏星擡頭看了那小哥一眼。
“也行。”
她突然點了一下頭，接過了那小哥手裏的那一罐啤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剛剛盯着自動售貨機的眼神太過于吓人。
那小哥就連這罐啤酒的錢都沒問她要，直接加快腳步離開了這兒。
林藏星在一旁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她盯這手裏的這罐啤酒看了一眼。
瓶身上滲出了一些水珠，是冰的，喝下去應該會挺爽。
林藏星感覺，她現在挺需要這種刺激。
她記得，她酒精過敏的臨界點，應該是小半瓶的量。
喝兩口，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夜晚的住院大樓裏還挺安靜。
林藏星斜斜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不太焦距。
明明都還沒有喝呢。
“嘭”的一聲。
林藏星拉開了易拉罐的開口。
細小的水珠濺了出來，灑了幾滴在她的臉上。
林藏星沒有去管。
正當她要擡手猛地灌上一口時——
突然，有一只手強行奪走了她手裏的那罐啤酒。
動作很大。
易拉罐裏的液體灑了些出來，順着林藏星的手背流了下去。
幹什麽呢。
這麽兇。
林藏星擡起了頭。
她對上了黎宋沉沉的雙眼。
